第八十章 向来无好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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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京都曲阳正大雨倾盆,远远望去,公主府邸一片雨茫茫的世界。两个黑衣的男子,撑着伞下了马车,从后门进入。引导的正是永嘉长公主身边的红人侯苏。

稍前一点的男子抬起头扫视周围,却是秘密前来的西陵侯辛聿,而后面的那位,正是消失多日的柳白。

“君侯请这边走。”侯苏将人引到公主内院。四下里几乎没有小厮走动,这大雨的来得有些巧,正好遮蔽了他们的行程。

永嘉长公主正在研究从玉昆殿中誊抄来的几份折子,原本这些当然不可能经过她的手中,然而她的人,在宫中亦有眼线。

萧国长公主一入京都,便住在了行馆,世子宋凌似乎没有在意,而荣昌侯宋辉倒是去见了一次。

辛聿和柳白见礼而入,永嘉长公主赐座,抬眸看向脱下湿漉漉外衣的两人,道:“辛苦了。”

辛聿道:“姑姑此番传召,不知是什么事情?”暗中的协定是在暗中的,即便小心翼翼,但如今是在京中,在这个时候辛聿并不愿意与永嘉长公主见面。

永嘉长公主的目光注意到柳白,又从柳白身上转向辛聿,道:“文漪那小姑娘你可见过了?”

突然听闻她谈到文漪,辛聿不知永嘉长公主是什么意思,遂道:“还没有。”

永嘉长公主面色一寒,道:“这件事情,越快做越好,你最好不要打萧国公主的主意。”

辛聿心中一凛,他其实对这个姑姑并没有多少情分,要不是因为永嘉长公主势大,目前状态下傍着她绝对是上策,才会这么安分地被传召来此。

对于萧国公主,辛聿不是没有动过心思,暗中也示意过白离,不想永嘉长公主居然知道这一茬,让他稍稍有点吃惊。

“现下,你最好抓牢丞相这条虽然受伤却依旧庞大的鱼,前些日子,你知道我将燕州巫家的小姑娘说给丞相公子,应该知道我是什么态度。”没有之前的千娇百媚,面对上辛聿,永嘉长公主反而是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只有侯苏知道,这样的态度,是常人难以享受得到的,那代表着永嘉长公主是真用心了。

辛聿和柳白都不是蠢人,即便当时不知道,现在都是心中透亮了。丞相被世子打压,现在是抓住丞相最好的时候,要是在以前,那是想搭上这条线都不可能。文四平在朝中经营这么多年,对于文官就是指标性的人物。现在将一子一女都听凭长公主的安排,那是刻意为之,有意向永嘉长公主一方示弱。但是在这个时候辛聿要是背信弃义,难保文四平突然发难,鱼死网破,谁都别想得到好处。

相比起长子文陌,据说文四平更加疼爱唯一的女儿文漪。

“姑姑今日,就是说此事吗?”

“这只是顺当给你提一个醒。”永嘉长公主眉目一挑,却见柳白始终不卑不吭,一声不响地站在一处,心中一紧,原本没有在意这个人,不知不觉间却感受到了他的压力。这种无形的东西,一般地人还无法感受得到,不过对于永嘉长公主而言,见过的聪明人如过江之鲫,能够让她有这种感觉的还真不多。

“你看看这个。”永嘉长公主拿出一份折子,辛聿面色肃然,这东西应当在玉昆宫中出现,没有想到永嘉长公主居然能够搞到这个东西。当然,若是辛聿想要的话也不是不可能,但是绝对不像她这般堂而皇之。

“北方一直都是齐国直接统辖,长庆关,太庸关,太苍关一直都安安稳稳,北夷畏惧齐国的铁蹄,也无可奈何。然而前阵子曹宁调动了一匹兵马,让北夷有机可趁,长庆关差点失守。北夷在周围扫荡了一圈,又回去了,不过当时的探子来报,这几年北夷的王韬光养晦,似乎隐隐有恢复当年肆虐周朝那般的迹象。以往,北夷只要打破了城防,都会奋不顾身地继续向前肆虐,这次却是见好就收,照本宫看,应当不是知难而退,而是有意识地在隐藏实力。”

辛聿道:“大祸将起吗?”

永嘉长公主一笑:“北夷想要入关,有齐国在那边挡着,他们就没有闲心再插手我们的事情了。”

“姑姑的意思是……”辛聿一喜,如此一来,齐国的压力一消失,某些人想要浑水摸鱼的机会就少了,也就没有了外力干扰他们同世子的真正较量。

“本宫是要提醒你,应该集中力量,好好对付眼下最重要的人了。”

话至此,永嘉长公主已补多言。外头大雨依旧有吞天之势,灰蒙蒙一片。

辛聿同柳白又悄悄地从公主府邸的后门离开,上了马车。辛聿目光幽幽,唇边掠过一丝阴冷的笑意。

柳白看在心中,知道他是有些厌烦长公主居高临下的架势,只有在此刻才释放出来。辛聿是一个自负的人,这种自负虽然不致命,有的时候还会成为一种优点,但是在柳白的眼中,任何一个小错误都会有长成大错误的趋势。

“那个女人想要借着我的身子,掌控宋国。要不是先祖的规矩,历来没有任何一个女子君临天下,她怕是会直接杀进玉昆殿。”

“那不是很好吗,最怕猪一样的队友,不怕狼一样的对手。”柳白清清淡淡一笑,眉目温存,一丝煞气几不可见的消失。他心中最深的秘密,即便是白离,也不会知道。辛聿和长公主都想要控制对方,现在长公主占了优势,辛聿不得不装作乖巧,只要一有机会,辛聿绝对不会念着那一点点微薄的情谊于心不忍。

他也是。

他是静静匍匐在黑夜中的狼,想要袭击一头狮子,就要等着狮子鲜血淋漓,那个机会,不会有两次。

“君侯,秋猎在即,是不是应该送一匹漂亮的马给文漪小姐呢?”

辛聿听在心里,点点头,道:“希望不是像白离一样的女人。”

柳白笑了笑:“这世间只有一个白离,阿离是独一无二的,没有人可以像她一样。”

辛聿不以为意:“你不是和她有些争执吗,你主动离开了她,以为你厌弃了。”

柳白微微眯起眼睛,抿唇不语,即便是哀伤,也那么隐秘,他不能让人看到他的弱点。白离永远是白离,他曾试过许多次,从很久以前开始,想要控制她,结果是两败俱伤。

“喂喂喂,不要一副这么严肃的表情,本君更讨厌那臭婆娘了。”辛聿不屑道,想起白离,肚子里莫名地窜起一丝火。眼前的男子为什么一提起他就会动容呢?柳白素来都是淡笑从容的,他不需要一个让他悲伤的女子。哪怕,那个女子惊采绝艳;哪怕,这个女子天下无双。

白离只是白离,普普通通,作为女子,面貌在曲阳的华美艳丽中几乎会被淹没。不过在寒禄,她是楼主,统率蜃楼水军,和太守李不毗冷冷对峙。

还无悬念的,没有人会看好这个不过二十出头的女人,在官场风云中,大家都是见过世面的,李不毗又是成型的老狐狸,要想从他身上讨到好处,甚至打败他,怎一个难字了得?

太守府邸离红枫别院并不遥远,马车只要一会儿就到了。秋月的天气渐冷,在太守府邸的接风宴,更像是一场鸿门宴。

连同贺修在内,跟着白离的不过只有两个仆从。管家看了一眼,便没有在意,恭敬地请白离进门。

陪坐的还有几名年纪三四十岁的官员,清一色都带了家眷,这是隐隐地想要压白离一头。这宴席并不算是官宴,倒是像普通的聚会,内眷能上桌的宴席,能是什么呢?

白离目光中透着不屑,这李不毗要是只有这种把戏,恐怕要让他失望了。

太守夫人迎出来,道:“柳夫人可来了。”

白离抿唇一笑,笑容中透着寒意,道:“太守夫人,真是特别的称呼。本座今日是以蜃楼楼主的身份前来,还请称呼我职位。”

太守府人面色一凛,吃了一个软钉子,目光下意识地看着自家夫君。李不毗面容平淡无波,并没有什么表示。

太守夫人只能顺着改口:“就等着白楼主开宴。”

几个夫人都随着自家夫君在一处,那些个官员当然是死忠于太守李不毗的。只有一个人,穿着轻甲,上前打招呼道:“白楼主,听说昨日在校场上动手了,大放异彩,让我等男儿汗颜。”

见白离进门,几个夫人顿时注意上她,一听韩飒如此说,有的目光中有羡慕,有的是不屑,更甚者是鄙薄。也许在她们看来,女子出门抛头露面不说,还参与动手较量,这哪里是大家闺秀该干的事情,简直比山野村妇还来得下等。

贺修一一看在眼里,不知道是该笑话这些夫人的短浅见识,还是应该愤怒她们对白离的不敬。

“还没有感谢韩将军的帮忙,不想正巧遇上。”白离目光一转,虽然早就看见了李不毗,却没有在意,反而是同韩飒一语。

白离给了杜十一一个眼色,杜十一捧着一个装饰华美的盒子,上前。

白离这才道:“两手空空上门做客不是本座的习惯,一点意思,不成敬意。”

这时候那些官员顿时眉开眼笑,这白离被传得沸沸扬扬,也没有上门了不起嘛,见了太守不还是乖乖奉上礼物?看来是要示好,也亏得她有见识。

李不毗面色一动,道:“有劳白楼主了。”

白离似笑非笑道:“不会,举手之劳。不过太守大人还是莫要当中打开,惊扰了各位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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