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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齐王震惊而起,面色郑重,这无疑是当政十年来最为严峻的一件事情,以至于他对刚刚快件传回的渭水打败的消息来不及顾忌,立刻叫人带那个从太苍关逃回来的人压上来。
男人衣衫破烂,面目粗糙,胡子邋遢,已经被收押三日有余,得见齐王,便立刻跪地痛哭起来:“王上……王上,罪臣该死,罪臣死。”
齐王竭力压制着怒气,道:“快说是怎么个回事,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回来通报?”
“所有的人都被困于太苍关,几乎没有人逃生,太守燕大人被夷人割了头挂在城门上不得全尸,我们一共八千人,从太苍关逃出来,一路上将女人和小孩留下阻止了夷人的步伐,才得以缓解,可八千人,到了最后,总共只剩下五十四人,能活着回到奉昌的,只剩下七人了!”
丞相魏元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怒道:“什么,居然将女人和小孩全部留下了?你们还是不是人!”
那男子哽咽道:“罪臣玩死难以辞谢罪责,只求将这个消息送回奉昌城,便足矣。如今得偿所愿,只希望王上能够为死去的太守燕大人收尸,不要让忠诚到死尸首都不能入土。”说着,这人不断叩首,乌黑的额头上血迹斑斑,将大殿的地上都磕出了一块块血渍。
齐王一挥手,边有人将此人带下去。
魏元止不住颤抖道:“王……王上,北夷人攻陷太苍关,居然一点动静也没有……”当年的那场浩劫实在是太过惊心动魄,如他这般经历过的人,听到“北夷”两字,就是收割性命的阎王爷。
那北夷人简直就是野蛮人,不仅杀人,还喜欢吃人,将人肉风干了作为军粮挟带,种种行为,忍不住叫人作呕!
这消息在大殿中迅速传播,这事情之大,还在渭水战争之上。太苍关出事,齐国首先面临威压,若是三关联合一气被攻陷,那整个北方门户大开,中原又是一场浩劫。
“天不从人怨……”白远玄淡淡道。
不过两日之后,渭水的战事便陷入一个大回转,齐军一战之后,再也没有后续动作,收敛声息。
此时刘元道直言要趁着形势一片大好,趁胜追击,一口气夺下充州。于嘉平却是持反对意见,理由是这平静来得太过古怪,就算是大败,依照曹宁的性格,也不至于如此窝囊。
两大统帅持不同意见,这时候曲阳方面立刻来了消息,路青出面,道:“王上让你们追击,趁势收下充州一半的地盘。”
于嘉平肃然道:“此时刚刚经过大战,虽然士气高涨,可士兵都已经疲惫,不宜长线作战。”
路青道:“这是曲阳方面的意思。”
于嘉平微怒,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此话一出,营帐内立刻显得剑拔弩张起来。路青和刘元道一道,对于嘉平下通牒,道:“如果于大人不肯,那请交出主帅印信。”
于嘉平冷笑道:“好,才不过这一步,便要让我拱手相让,陈王欺人太甚。”
路青大喝道:“于嘉平,你这等言论,可是在藐视王上?”
“我于嘉平于此次渭水之战,战功彪炳,若是陈王执意相逼,我也只能反戈。”
“哗——”营帐内两方人马顿时拔剑,路青是杀手出身,最擅长近身搏战。于嘉平虽经验丰富,却是擅长群战,乃是军中历练而得,单打独斗绝对不会是路青的对手,加上路青擅长偷袭,一招得手,便让于嘉平受制于人。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路青一记重手,便是解除了于嘉平的抵抗能力,顿时赢得了刘元道的赞赏,不愧是陈王身边第一高手。
主帅受制,底下人不敢轻举妄动,刘元道道:“现在放下武器,听候发落,我便向王上求情,免去你们一死,若是执意反抗,那就只能死在这里了。”
无数脚步声出现在营帐周围,两个男子前来复命,道:“路大人,北面的人马我们已经控制住了。”
这话无疑便是表明了路青早就料到于嘉平不肯乖乖受制,于是暗中藏了一队人马接替,顺利接手主帅之职。
余下的反戈之人已然内心颓败,只有几个于嘉平的心腹妄图翻盘,却被刚才进来的年轻男子迅速制服。刘元道暗暗心惊,这些人都是陈王的私人力量,个个身手不凡,擅长单打独斗,临敌经验丰富,显然不是近期培养的,看来王上私底下还有不少手段。
实际上,这些人原来是柳烈所领的惊风堂的人,柳烈走入明处之后,都是由路青接手,分别进行曲阳之外的监视和刺杀工作。
“陈风眠就是如此这般对待用功之臣吗?”于嘉平被制服在地上,被困了身子,还被灌下了一瓶药剂,就算是有通天的本事也逃不出去。刚刚胜利,却成为囚徒,还真是戏剧化的事情。
路青笑道:“于嘉平,这些话,你不如留到阴曹地府抱怨吧。”
于嘉平大骇,面上冷汗连连,道:“怎么可能,你们不能这样杀我。”
路青摇头叹息道:“不管事英雄还是枭雄,面对死亡,都会露出骇然吧。”
刘元道心中亦有同感,想于嘉平驰骋一生,多次逢凶化吉,也绝对没有想到,今日便是死期吧?
于嘉平怒极大笑,道:“我居然被利用得如此彻底!天道不公……”
“不公?”路青摇摇头,目光中似乎透露出一丝可惜,道,“你不要忘了,你自己从来就是又取而代之的心思,且,你让姜南做的把戏,不要以为谁都不知道!”
“哼,他陈风眠做得皇帝,我……为何……做不得……”这话已然断断续续,说完,他已经不断抽搐,口吐白沫,面色青紫,被毒死了。
众人看见昔日的主帅就这般死了,就好像做梦一般,一时间还不敢相信。刘元道不免叹息一句,道:“于嘉平,今生就算有再多的不愤,死都死了,就这般散了吧。”
接下来对于于嘉平的一干部众,凡事心腹都杀了干净,只留下一些不知道内情的家伙,送往北营。
路青道:“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我已经掌握了于嘉平部系的人马,这段时间的缓冲,加上今次战争的胜利,让于嘉平大意了。”
“不错,要杀一个人最好的时候,就是让他万万想不到的时候,王上果然厉害。”
路青没有反驳,心中却道,这主意却不是王上想出来的,而是王后说的。你们都不可能想到,王后有这样的手段吧?
实际上,路青在接到江叙的通传之前,也绝对不可能想到王后居然还有如此狠厉的一面。好像从忠肃公身上铁血的一面,从白离身上渐渐被释放出来了。
“接下来呢?”刘元道低声道。
路青微微一笑,将帅令交给他,道:“自然是要刘大人费心了。”
刘元道双手接过帅印,心中没有欢喜,反而更加沉重一分。前期让有着反骨的于嘉平做主帅,确实让众人十分不解。说实话,他曾经也觉得憋屈了一些,这无疑是王上的不信任。直到一月前路青秘密见他,传达旨意,刘元道才大吃一惊。这一个局,布得既是冒险,又是狠毒。
“倘若于嘉平没有尽心一战又当如何?”终于,刘元道还是问出了心中一直以来的疑惑。
路青道:“不会。于嘉平此人恃才傲物,又极度自负,视当年输给曹宁为今生耻辱。再加上王上曾在大殿之上诱导他放言绝不会在输给曹宁,他不会让自己再度蒙羞。而赢得了渭水之战,又能让他在军中的声望更进一步,他怎么会放过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肯放弃抚州太守一职,来到益州,乐意之极。”
“原来如此,可王上不怕他忍辱负重,为了目的牺牲名声吗?”
“当然,任何事情没有绝对,为君者,自然不会错漏这一点。王上自然是另外准备了一手……”接下去的话,却是刘元道不应该问,也不应该知道的事情了。
刘元道是知情识趣的人,知道避讳,只点头道:“多谢路大人解开疑惑。”
“刘大人是王上甚为倚重之人,又是陈州旧部,将事情交给你,王上放心至极,还请刘大人不要辜负王上的期望。”
“刘元道自当鞠躬尽瘁,拼尽全力。”
路青满意一笑:“如此甚好,还请刘大人即刻统筹安排吞并充州的事情。大军只等着度过渭水,一举灭了曹宁部众,将齐军打得士气再也聚集不起来。”
等刘元道离开,路青重新回到刚才的营帐内,见所有的后事已经处理妥当,见以身穿藏青色的男子现身,道:“咦,是北方来的消息?”
那藏青衣衫的男子先是对着路青一礼,面色凝重,道:“我们在奉昌城外抓捕到一个可以的人物,小心地没有惊动奉昌的人,得到了一个天大的消息。”
“什么消息?”因那人说话之时极其慎重,路青也变得慎重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