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二日的早朝,各臣工果然大吐苦水,言辞切切,悲恸有之,愤怒有之。陈风眠独坐高位,看下面百态,面色幽深沉静,几乎未发一言。
这样一来,底下人也摸不准陈王到底是个什么心思,害怕自己表演过了,找来杀身之祸。对然说陈国初定,有笼络人心之意,也少不了杀鸡儆猴的把戏,谁也不希望自己被炮灰了。
“这事情确实是极其令人气愤的事情,城府司的人难道不应该负大部分地责任吗?”
“然而这事情却不只有城府司的人参与的,要说真负责任,推到底,还是……”意指永嘉长公主。
“如今于嘉平刚刚去上任,就出现这般乱子,人心不稳。王上,恐怕是有奸细,不然也不会这么容易让齐国的人混进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是暗指于大人是奸细?”
“我什么也没有说,我只是就事论事。”
……
一时间又炸开了锅,激进派,保守派吵闹起来,中立派的人时不时参详几句。永嘉长公主和柳烈一左一右地站在两方,眉目间都闪过别样的心思,谁也不会轻易认输。永嘉长公主代表的乃是保守派,多为宋国前臣,柳烈为首的当然是激进派,多为年轻的官员和陈国班底。
“清远侯,当时你是在那里的,你觉得呢?”
清远侯宋旬是陈王一手扶植上去,接替远山侯宋观的位子,控制了一部分西南镇抚司的兵马,算是新贵。
被点到名字,清远侯出列对着陈王一礼,道:“王上,臣当时看见一素衣的男子躺在马游历,风姿不羁,那日年轻人众多,谁也不会在意,更何况地域又广,要说到防范,还真是有点困难。”
“齐人欺我等至此,难道还要忍气吞声,迟早要有一战,该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了,不然总是以四国第一的身份自居,要不得!”说话的正是新晋的巫连横,是为主站派,坚持抓捕奸细,彻查此事,并且大肆兴兵,扩充军需,投入战争。
“哼,如今陈国初定,马上投入战争,不利于长远之计,不如先修身养息,才是安身之道。”一年级稍大的官员说。
“前不久,王上就提出增兵事宜,你们这般说,是在驳王上的面子。”巫连横冷冷一笑,针锋相对,谁也不肯退让。
柳白眉目一挑,白离便会意,道:“王上,增兵一事,臣已经同太尉杨大人商量妥当,巫自明调任已经到了抚州,接任抚州太守。我等亦打算扩充抚州兵马,打击一部分抚州不安分的贼寇,也招安一部分向着我大陈的有识之士,只不过需要时间。”
“哈哈,大将军也这么说,便是还需要时间,我们不应该这般沉不住气。”之前的保守派官员一听白离如此说来,便朗声道。
“然而,增兵需要大量的银钱,一时间内库也有点捉肘见襟。”
“哦?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我大陈如此不堪了吗?”陈风眠挑眉,微含怒意。内库代表着陈王的银钱,陈王没钱就是在打陈国的脸面,陈国没有脸面,底下的人也不好看。
太尉杨太明看时机成熟,上前一步,道:“前一阵子,从言家炒出来的大笔财务充了国库,永嘉长公主对于增兵一事很是上心,早就调了国库一笔银子。而且,本身亦拿出了一大笔银款,来补偿大火事宜,且为我等愤怒抗争的表率,此举臣不敢不报。”
陈风眠大笑,对着永嘉长公主道:“左相有心了,巾帼不让须眉,我陈国女子也有这般志气,实在可喜。”
此言罢,众人心中一跳,这讲着讲着,话题终于回过味来了。王上是借题发挥,故意夸大此事,又任大家唱戏说苦,却是用此来激化与齐国的矛盾,让本地的世家大族开开眼,意思着都要拿出银子来帮助增兵了。
这分明是在讨钱啊!
陈国复国不久,各方面根基都不稳,许多原来地宋国豪族都还在观望,心意不坚定。这永嘉长公主这一出,便是起了带头作用,人家原宋国公主都拿出钱来了,你们好意思不拿出来?
只不过永嘉长公主却是借了补偿大火的罪责,又有光明正大的借口在前面,填补了王上讨钱的颜面。
众人一看事情朝着不妙的方向发展,前期诉苦的戏码再也唱不下去。谭肖紧跟永嘉长公主的步伐,道:“王上,微臣也愿意拿出五万两银子来增兵,为我陈国男儿长长志气。”
白离眼睛一亮,对谭肖投去一个赞许之色,后一些个保守派的人却是吹胡子瞪眼,对着谭肖老大不舒服,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的领头人就这么给倒戈了,委实不靠谱。这是和崔州所有的世家豪族几乎站在了对立面上了啊。
下了朝之后,三五人一小聚地走着,在肚子里暗暗骂陈王阴险,如此敲诈钱财,简直和大盗没有分别。其实陈王有点委屈,这主意分明就是白离想出来的。白离是看见了自己是外来人,说起财力,最好地自然是当地的世家豪族了。只要陈王封个名衔,或者无伤大雅的官衔,便能够在短时间之内筹措到大批的钱财,迅速扩军。
谭政在永嘉长公主的马车窗口,轻声问道:“公主,这样一来也得罪了大批的当地豪族,我们出头是不是太过明显了?”他也是见识到了当地士绅的表现,不免忧心。
车内地女生声音冷冽,道:“要是我是陈王,我也会这么做。只不过出头的是我,总是冒着风险。也好,叫陈王知道我的忠心,省的柳烈打压得我越来越厉害,他也会知道该放松一些。”前一阵子永嘉长公主派地官员都很有压力,她估量着陈王早就有这个心思,不过是趁着这把火逼得紧了一些,也是在暗自授意她出头调动当地豪族拿出钱来。
若我连这点心胸都没有,那我当初就应该跟着王兄一块儿去死。
永嘉长公主无声笑了笑。马车已然进入了南大街,谭政还在后头思量她的话。侯苏替永嘉长公主拿捏着肩膀,轻声道:“公主,这几日您地气色不太好,属下吩咐了厨房给您弄了些药膳。”
永嘉长公主微眯着眼,看着侯苏,淡淡道:“你是个有分寸的人。”
侯苏的手微微一抖。
“小棠抱病多日了……”永嘉长公主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
“他,他的身子有些弱,府里的大夫诊治了,说是风寒入体。”
“真的吗?不要以为我什么都看不见,有的时候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侯苏面色煞白,永嘉长公主甚少这样冷声说话,他想起那位纤细的俊美少年,心中闪过一丝恨意。
侯苏道:“属下对公主忠心耿耿,十年如一日般服侍公主,公主应当明白属下绝无二心。”
“你之前和陆云笙走得近,他已经被王后带去喝茶了,她隐隐地怀疑到了我的头上,哼,我还真是错算了你。”
侯苏心惊不已:“绝非如此,属下和陆云笙只是相识,什么瓜葛都没有。”
“那是最好,要是给查出来你在其中,不用王后动手,我便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目光中的冷意让他手脚冰凉。他陪在这个女人生变十年,甘愿做一名男宠,小心谨慎,一直都没有出过什么大错。他以为至少有十年的情谊在里头,却听永嘉长公主这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一瞬间心脏像被冰封。
这个女人真是没有心吗?
传闻中她深爱过于慎,可在侯苏看来不过是因为得不到,他不相信永嘉长公主会爱上谁。她是个没有爱情的女人,有的只是滔天的野心和权位。他既爱慕她的绝世容颜和心中沟壑,又恨极她的无情冷漠。
“和属下……无关。”在说出最后两个字的时候,舌尖闪过一丝刺痛,那是自己咬到自己了。
永嘉长公主微凉的手抚上侯苏英俊的脸,两指在他的眼尾一扫,道:“其实我有点舍不得你了,你的不争,既是争吗?”
侯苏整个人僵住。
“你跟了我最久,也最和我的心意,其他人来来去去不知道换了多少人,就你,跟了我十年。若是你真做了什么要命的事情,那你就实在是太不划算了。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永嘉长公主指甲上的鲜红,映着侯苏苍白的脸,他一动也不敢动。
“那日,是你找人授意陆云笙,到了我府上吧?”她一笑,“你做的很好,很好。其实本来的话,我也很乐意看见萧国公主进宫,好削弱王后在陈王心中的地位,一个男人若是将整颗心绑在一个女人身上,便是最大的弱点。我见陈王什么都好,却唯独败在了‘情’之一字上,如今这弱点本是可以除去的,可惜了。”她说这话虽然是在叹息,表情却没有丝毫可惜。
“陆云笙利用你,我本来想要帮他一把,可惜白离也是一个痴人。”
所有的言语,化成最柔美的笑容,她锋利的指甲划过侯苏的脸,滴滴鲜血滑落,妖冶如斯。(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