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储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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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万安。”

玥瑶随着袁清进了乾元殿,匍匐下身,行礼拜见。

皇帝悠悠翻看着桌案上的折子,悠悠的喝了一盏茶,才轻轻挥了挥手:“起来吧。”

玥瑶跪得太久,抬起头来时,眼前有一瞬黑影,身子微微晃了晃,才勉强立正,然而膝盖以下麻木的几乎不能动弹。她用手撑着地上,试了好几回,仍旧不能站起。

皇帝终看不下去,挥了挥手:“赐座吧。”

袁清一个眼色,门口的小太监忙搬了一把梨木花椅进来。他自己则忙走到玥瑶身后,扶着她站起身来。

“谢皇上。”玥瑶忍着腿麻,勉强的坐到了椅子上。

皇帝瞧着,微微皱眉:“选妃那日,朕看你在太和殿外骑马,虽然技术并不娴熟,但精神头还挺足。不过过了一个年关,怎么身子愈发弱了?”

想当初他挑玥瑶入选,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瞧中她御马时骨头里透着那股子不服输的韧性,身子骨看起来也颇为健壮。

可瞧她现在,比之当时清减了不少,虽然看来清婉秀美了不少,可是纤纤之姿,未免有些柔弱。

毕竟要入皇室,容貌还是其次,最要紧是性格和顺大方,身体健康以便延绵子嗣。

“臣女身子倒无大碍。”玥瑶道:“只是甚少出入宫室,不耐久跪。”

“是么,我看你哥哥倒是挺能跪的。从早上到现在跪了许多个时辰,倒还是自得的很呐。”

玥瑶双手交叠着放在膝盖上,垂下头去,默了一默,抬起头来:“皇上,就这么讨厌哥哥么?”

“家有家规,国有国法。你是个聪明的丫头,应该可以看得出来,朕这样做,已经是很宽宏了。”皇帝徐徐道:“你该劝劝你哥哥,不要太过义气用事,叫朕为难。”

“哥哥是成武二十五年的武进士,二甲头名,不知皇上还有没有印象?”

“是么?”

皇帝略微有些讶异,他先前知道林成峰身负武功名,一直以为是靠着随林将军去西北征战时被记功所得,没想到却是实实在在的进士及第:“成武二十五年么,如此说来已过了十六年之久了,朕有些记不清了。”

“皇上既然不记得,何不召哥哥进来看一看,或许就能想起来了?”

皇帝脸上的温和之色慢慢退却:“朕的话,你都当做是耳旁风吗?”

“臣女岂敢。”

玥瑶从椅子上跪了下来:“哥哥在西北之役中断了双腿,臣女出生没有多久,哥哥便避居到了府中偏僻的别院之中。十四年来,独居不出,不理世事。世人都说,哥哥从西北回来,不但腿废了,连心也废了。哥哥本是英勇无比武士,却终身不能再习武。从此,哥哥便再无用武之地,不再有荣誉,不再有前程,有的只是无休无止的孤冷夜晚和世人永不停歇的轻视与同情。母亲只道哥哥此生便只能如此消沉下去,夜夜伤怀。臣女常在半夜与睡梦中醒来,只因触到了床榻上沾湿的枕巾。幸得天可怜见,哥哥并没有浪费这十几年来的时光,避居的日子里,终日以书本为伴,勤思苦读,终于成就文试一榜高中。旁人只知哥哥考文试是一时所决,殊不知哥哥早已磨练了十年之功。”

“哥哥苦等十年,就为了今日殿试,能让皇上知道,哥哥虽然废了武艺,仍然能够为朝廷尽忠,为皇上效力。”玥瑶抬起头来,看着皇帝:“皇上宽宏大德,如日月之辉,光洁灿然,臣女与哥哥均铭感五内。但臣女终究只是一介凡人,纵然对皇上有无上景仰,私心还是最爱重母亲和哥哥。因而玥瑶今日宁愿触犯皇上,也要开口提这一句话。”她再度匍匐下去:“求皇上开恩,能给哥哥如其它文生一般的殿试机会。”

皇帝见她言辞恳切,稍有些动容:“你先起来吧。”

袁清走上来,扶玥瑶起身。

“你哥哥弃武从文,还能高中一榜,的确是个人才,成为了废人,也确实有些可惜了。但是我朝开国之策就是以武定邦,以武兴国,无论如何都不可偏废。”皇帝道:“你哥哥身为贵室宗亲,没有偏废才德,还能保有这份上进之心,朕深感欣慰。不过你哥哥也该要知道,身为臣子,便要遵守臣子的本分,弄明白自己什么时候该退,什么时候该进。”

说了半天,竟还是要林成峰退么?

玥瑶望着榻座旁边镂空雕花鎏金香炉,眼中随着那袅袅散开的安神香升起了淡淡的迷惘之色:“今日文生殿试,诸文子从乾元殿经过,皆目睹了哥哥苦跪之状。皇上召见了每一位一榜上榜的文生,却独独不愿见身带武举功名的哥哥。文官落疾之后仍然还是文官,武官残肢之后便只是废人一个。在位的武士才是真正的武士,落马身残的武士便不算是武士了么?我朝虽言武尊文随,以武兴国,好像尊的只是武官,兴的只是那一个官位。”

皇帝面色渐渐冷凝:“依你所说,该要如何?”

袁清立在旁边,脸色都青了,一个劲的给玥瑶使眼色,要她别再说了。

玥瑶侧偏过头去,只当没有看见:“臣女以为,不畏强权打压,不畏困苦绝境,只要一息尚存,便要全力反击,才是武士该守护的精神。只要我朝武魂不到,文官多,还是武官多,又有何妨?”

“好,说得可真好。”

皇帝冷淡道:“那我就看看,你哥哥到底能挨到什么绝境。”

摆了摆手,让袁清领着玥瑶出去。

“林小姐呀,恕老奴多嘴,您刚才那话真不该说。”一出了乾元殿门口,袁清便轻声叹气。

玥瑶何尝不知,但事到如此,哪里还有退路?若不孤注一掷,便是满盘皆输。

她走到林成峰旁边,一并跪了下来。

“玥儿!”林成峰阻止道。

“哥哥不必多言。你我兄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哥哥不走,我也不走。”

“你跪在这里,皇上知道了,也没有用的。”

玥瑶注视着乾元殿那高大疏阔的门庭,没有说话。

这一次,赌得就是皇帝的心意。

天色渐渐入幕,文试的文生陆续的完成了殿试。直到最后一位文生被领着出了玄天门去,乾元殿的大门徐徐的合了起来,只留了一道小门,皇帝一丝召见的意思也不曾表露。

林成峰起先还会不时的劝一劝玥瑶,到得后来,自己身体力竭,连话也说不出来了,只伸出一只手去,扶着玥瑶。

到了晚间,天空一阵电闪雷鸣,下起了雨来。

乾元殿前偌大的广场上,仿佛只剩下漆黑的天幕和被天幕笼黑的大地,只有乾元殿的宫窗门口透出薄薄的晕黄的光芒。

细密冰凉的水珠前仆后继的打落下来,玥瑶只觉脑子里晕乎乎的,忽听得身后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传来,一群提着宫灯的宫人走在前面,引着一群人的往这边走了过来。

一盏宫灯照过来时,停在了玥瑶身前,没有再往前去。

头上的雨珠暂时熄了片刻,只有发丝上的水滴还是不住往下滑落。

她努力的眨了眨眼睛,抬头看见九皇子朝她望来的诧异之极的目光,仿佛看着怪物一样的神情看着她。

玥瑶看着那宫人手中持着的伞,不偏不倚的遮在头顶,努力的撑着地板,往林成峰身边靠了靠。

果然,那油纸伞也跟着移了移,挡在了林成峰的头上。

九皇子默默的瞧了她片刻,转身大踏步的往乾元殿而去。

他才走没多久,后头又追上来一条青色的身影,手里捧着一摞卷轴,跟在提着宫灯的宫人身后快步往前走,越过玥瑶和林成峰时,偏头瞧了一眼,又继续往前,没走几步,却停了下来,折返回来,走到玥瑶身前,脸上满是吃惊的神色。

玥瑶也看清了来人的容貌,却是公仪勋。

“公仪公子!”乾元殿口走来一个穿着黑色侍卫服装打扮的护卫:“殿下要的宗卷,带来了吗?”

公仪勋迟疑了片刻,点了点头,抱着宗卷跟着那护卫走了。

不知过了多久,九皇子复又从乾元殿走了出来,公仪勋亦跟在后头。

此时,方才如丝般蒙蒙细雨,已慢慢的,便成了滴水成线的纤细雨帘哗哗的往下落。

九皇子走到玥瑶身边,蹲下身来,替她锊了锊额前的湿发:“我和父皇说过了,我送你回去吧。”

玥瑶微微张口,说了几句,见九皇子一脸迷茫的摇头,方意识到自己喉咙先是太过沙哑,以至于心里想的话根本没有说出口。

她便伸手指了指微垂着头,快要支撑不住的林成峰。

“父皇说了,想看看你哥哥究竟有多能忍。”九皇子瞥了林成峰一眼,略有些不耐:“你就不能先好好的管好你自己?”

玥瑶眼中闪过些许失望之色,她轻轻的摇了摇头,以眼神对九皇子道:那就不必了。

九皇子站起身来,不可理喻的看着她,伸手示意立在旁侧撑伞的宫人走开,那如冰凉刺骨的水珠又啪嗒啪嗒的落在了玥瑶身上。

立在后头的公仪勋手中握着的伞柄猛地颤动了一下,他才往前迈了一步,就听得九皇子道:“都这么晚了,公仪夫人只怕等急了。”

公仪勋脚下刚迈出的步子又停了下来。

“走吧!”

九皇子率先走了出去。

公仪勋望着玥瑶被倾斜而下的雨水滴的睁不开眼来,双肩不可自制的微微抖动着,眼中闪现出清冷而绝望的光芒。

好像他并不曾置身伞下,好像他才是那个跪在雨地里无计可施的人,好像在艰难忍耐着这一切的并不是玥瑶,而是他自己。

九皇子缓缓放慢的脚步声,如同从极遥远的地方传来,那么沉闷,又那么刺耳。

每一步都迈在他的心口,压得他几乎不能呼吸。

在九皇子将要停下的一刻,他迈起脚下如灌了铅般沉重的步子,走了过去。

玥瑶的身边,连最后一点光亮也消失不见。

出了玄天门。

上了马车,九皇子听着车窗外似乎总也下不停的夜雨,脸色如打了霜一般的僵冷。

“殿下。”公仪勋掀开车帘:“殿下,关于近日皇上下令搜查四皇子府的事情,属下有话想和殿下说。”

九皇子目光冷淡的看了他片刻:“上来吧。”

“是。”公仪勋在车座下首坐了下来:“殿下有没有觉得,这次从四皇子府上搜出了凤冠龙袍之事,颇有些蹊跷?”

九皇子沉吟着微微点头:“四哥虽然一向爱胡闹,但对立储之事从来不太感兴趣,此事确实有些出乎意料***(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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