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皇子从玄凌门出来，顿了顿脚步，转身：“李公公且请留步吧。”

“那我就不多送了。”李公公笑道：“近来皇后娘娘和皇上有些小嫌隙，娘娘一直心绪不佳。今日殿下来陪着说了一会儿话，娘娘倒是难得的高兴。望殿下以后若是无事，能常来琼霄殿坐坐。”

九皇子微笑点头：“还望公公替我好好照看母后娘娘，母后若有什么需要，尽可差人来皇子府吩咐。”递了个眼色给常青。

常青立即会意，塞了一个鼓囊囊的荷包过去：“有劳公公了。”

李公公微愣，也不推搪，笑着收了下来。

“可真是稀奇了，这李公公今儿倒真是殷勤了，居然一路把殿下送出宫门。”眼见着李公公走远，常青不由得嘀咕了一句。

“这有什么可奇怪。李善财皇后宫里的奴才，皇后的心意，他可比谁都懂。”九皇子说着，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看来，鬼影放过去的消息果然起了作用。”

“说到鬼影......”常青稍稍靠近，低声道：“今日，丽妃又去了上阳宫了。”

九皇子凝眉，早就猜到这个女人没那么容易死心，却不知她又耍了什么花招：“父皇是个什么态度？”

“皇上依旧是罚丽妃在回宫自省，这次还加派了侍卫。不过，鬼影回报说，丽妃过去还说了一桩事----”常青又附耳对着九皇子低语了一番。

九皇子听完，笑：“我道皇后娘娘怎么忽然就转了心意。我这五哥，也真太不经事了些，竟被丽妃的一点小手段牵着鼻子走。”

“这可是扳倒五殿下的好机会。”

“这件事情可没这么简单。”九皇子沉吟道：“林夫人纵然已经和林侯爷和离了。但她们毕竟是姐妹，这脏水若是掀了出来，一个不留神就会泼到玥瑶身上。”

“也是，若是玥瑶小姐名誉受损，对殿下也不利的。”常青征询的看着九皇子：“那此事......”

九皇子缓缓摇头，思付了半响，眼睛看着远处的宫墙，嘴角忽酿起几分若有若无的笑意：“这文章，怎么做，什么人去做，最后的效果可能是完全两样的。”

常青见状，知九皇子心下已有了主意，也不再多问，吩咐门口的宫人去牵了鞍马过来。

九皇子上了马，想起什么，问：“玥瑶那边还是没有消息么？”

常青一时摸不清九皇子问的什么，但钟音园那边最近确定没有动静：“并未听说有什么消息。”

“内务府那边的银子到账了么？”

常青恍然，忙道：“听说林夫人去求了寿王出面说情，由寿王妃作保，内务府那边只打了一张欠条过去。”顿了顿，又补到：“其它各府退的银子却是俱都赔了。”

九皇子不免有些讶异，没想到林夫人的嫁妆这样丰厚，既与忠勇侯和离了，又买下了钟音园，为了林成峰考文试也出了不少银子打点，居然还能有这般家底。

“不过，上回派人去钟音园，王瓒倒提起一件事，说他们有人听见玥瑶小姐在和林夫人商量着要拿出些嫁妆出来的事情。”常青道：“不过终究是隔得太远，他们也只是听见些只言片语。”

九皇子心里一凛，难道这丫头宁可把自己的嫁妆拿出来垫窟窿，都不肯向他低头求饶？

虽不相信玥瑶会有骨气到这种程度，但一想起她和自己说话时那般倔强不服输的眼神，又觉得这种事情，与玥瑶的作风也有几分契合。

常青见九皇子近来问了好几次有关玥瑶的事情，如今又坐在马上出神，遂小心的提议道：“殿下已许久没有去看过玥瑶小姐了，此时天色尚早，不如去一趟钟音园？”

正值年关，纵然送了情面上的礼品过去，按理也是该去瞧一瞧的。

九皇子沉默了一会儿：“去上元街。”

她既要逞强就由得她去，不把这丫头目中无人的习惯纠正过来，以后少不得还要伤神。

能把无影都给折了，当真是难驯服的很呐！

不过非是如此，也不配做他的女人。

九皇子纵拉缰绳，眼底隐隐闪过一丝兴奋，他就不信，拧不直这丫头的那几根歪筋！

钟音园。

“呀，这颜色果然是极好的。”许嬷嬷瞧着屋中放着的几匹红绸，不由的出声赞道。

那是上等的最苏州江绸，丝质细腻柔滑，上色艳丽均匀。红的仿佛滴血一般的艳丽，映得整个厅堂都泛着淡淡的红光。

林夫人伸手轻轻抚了抚锦缎：“果然不错。”

“夫人看绸料的眼光一向是不错的。”许嬷嬷道：“这料子，若是给小姐做嫁衣，那是再好不过了。”

“是阿。”林夫人笑道：“就可惜那个丫头，琴棋书画都不错，偏偏女红不行。这些日子，又成天东跑西跑的忙做生意，想来也是静不下来的。还得找个极善针凿的绣娘来，方能不辜负这样好的锦缎呢。”

“母亲，找我什么事？”

正说着，玥瑶便掀帘子走了进来，一眼就被那上好的红绸吸引了过去：“哇！”

走过去，一把拉开了两三尺绸料，一抹艳丽的霞光瞬间就飞到了她的脸上去了，印着她雪白细嫩的肌肤格外俏丽。

许嬷嬷瞧着笑了起来，走过去，将绸缎在玥瑶身上比了比：“这红色果然很正，极衬小姐的肤色呢。”

“你最近可是大忙人，要你过来一趟，还得派人左请右请的。”

玥瑶这些日子都忙着筹备做生意的事项，时常要往城区跑，难怪林夫人找不着她人。

“早间嫣红姐姐来晚了一步，我进城去了。”玥瑶笑着挨了过去：“母亲大人找我，我哪敢不来的？”

“你呀。”林夫人笑了笑，不再继续说她，指了指她手中的料子：“这料子年关时才从江南运过来了。你看看，可喜欢么？”

原来是要给她做嫁衣呢。

玥瑶兴致立时减了大半，抖了抖那绸料：“我只是侧妃，也可以穿正红色出嫁么？”

林夫人和许嬷嬷脸上的笑容都是一僵。

“按理说，这侧妻与正妻都是一样呢，也不分彼此。怎样就穿不得红了？”林夫人虽这样说着，还是有些不肯定的看了看许嬷嬷。

大显朝虽有名例，可娶两妻，且平侧相当。

但便是一般贵族中，都少有人一下娶进两位妻子来的。为的就是害怕上下不明，两妻相争，不好管理。

更何况是如玥瑶这边，以侧妻名义先进门的。

许嬷嬷年纪颇大，见过识广，也不曾见过这样的先例，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不如，你找时机问一问九殿下的意思。”林夫人想了想，道：“或者元宵宫宴时，我进宫问问皇后娘娘的意思。”

其实依玥瑶看，侧妻与正妻虽则名义上平等，但占了一个‘侧’字，终是矮人三分，哪有穿正红的道理。

但见林夫人这样兴致冲冲的，她也不好说什么，只点头：“那我下次去问。”

玥瑶一时又有些忧虑。

“假死”药已有任重任远两兄弟先行试过，确实可以叫人闭气四五个时辰，如真正死了一般。药效试验的成功，让她心头想要逃脱掉与九皇子这桩赐婚的念头愈加强烈起来。

只是面对林夫人，玥瑶越来越有些不知该如何安排才好。

她虽然很渴望自由，却也很害怕自己的决定会让林夫人感到失望。

毕竟在这个世上，她好不容易才有了真正关心自己的亲人，她不想尝到再次失去的苦涩。

“我看你已经瘦了差不多了，不可再节食了。”林夫人拉着玥瑶，让她转了圈。

“是呀，小姐如今的腰身真正是纤细窈窕了。”许嬷嬷笑道：“不必再节食了，不吃东西总是对身子不好的。”

“母亲放心，金铃还是每日都为我诊脉呢。最近，翠竹也有帮我熬一些滋补的汤品来喝的。”

玥瑶也不喜欢太瘦，不过为了保持这段时间痛苦坚持下来的成果，她还是不敢太过松懈。

“嗯，瘦成麻杆似的也不好看，你现在这样正好了。我倒没看出，你还是个有恒心的，居然真清减下来了。”林夫人笑道：“你过生日前为你定制的衣服为怕你穿着不称身，我只叫人赶好了一件，你回去试试，不合身再拿去改。”

说了一会儿话。

玥瑶便回了自个儿院子。

一进屋，木槿就把新做的衣服捧了过来。

玥瑶低头一看，是件玫红色绣了紫兰翠草的江绸窄裙袄裙。

竟是难得的艳丽之色。

“夫人说，小姐的衣服都太素净了。这大过年的，要换些喜庆的颜色才好看呢。”木槿道：“小姐看看，可好看么？”

玥瑶原来痴胖，穿那等艳丽的颜色只会显得老气。所以，林夫人向来为她做的都是些清淡素净的颜色，倒衬得她清爽。

如今她终于瘦下来了，才为她做件艳丽的衣裳来穿。

哪里只是因为过年呢？

想着林夫人这样的关怀，玥瑶鼻子便有些发酸：“母亲的眼光，自然是极好的。”

“小姐，要不要试试看？”木槿道。

“嗯。”

玥瑶拿着进屋换了，走了出来：“好看么？”

木槿不由得眼前一亮。

“小姐，可真好看！”“好看呢！”

翠竹和海棠站在旁边围观拍马，连金铃都跑过来起哄。

玥瑶问：“木槿？”

“很好看呢。”木槿诚恳的点头。

玥瑶走到妆镜前照了照，见自己一身红紫色，衬的她脸颊愈发的白皙了。玥瑶容貌虽只算清丽，但幸亏肤色底子白，左右还能压住这浓烈的颜色。

“小姐，再试试这一件。”翠竹不知什么时候，又去箱子里翻出了一件衣服来。

玥瑶一瞧，正是去年中秋宫宴时林夫人为她做的那身雪白点梅的笼月纱裙。

记得那时她穿上时，整个人像被白纱裹的圆滚得包子似的，暗扣勒得她喘气都困难。***（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