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夫家,夫主就是你们天。”晚娘继续道:“可你们绝不要叫你们的夫主以为,你眼里心里就便只有这一片天。”
玥瑶听了,忽觉得晚娘很有些前进女性的现代思想。
“那我们眼里又该有什么?我们都是无依无靠的,不一心侍奉夫主,难道还要跟自家夫主拧着来么?”一个女子终于忍不住开口问。
“身为女子当然该温柔贤淑,善解人意。但更要爱重自己,关心自己。”
晚娘轻轻笑了笑:“你们要时刻明白自己的身份,不要在情爱中迷失了自己。不要因为夫主的宠爱而得意忘形,更不要因为夫主的冷落而自轻自贱。你们都是被未来的夫主看上而接出阁去,也就是说,你们身上都有你们未来的夫主所中意的优点。你们要好好保持这些优点,不管时间如何流逝,容貌如何衰退,都不可因为外事外物的干扰而懈怠。”
众女听了以后,只是低头思索。
厅堂内一时极为安静。
“这些事,你们没有经历,必然是难懂的。但不懂也没有关系,只放在心里仔细想想,不要忘记。待你们真正遇到的时候,自然能够明白。”晚娘挥了挥头:“今天就说到这里,且都散了吧。”
厅中的女子便纷纷福礼退下。
玥瑶和媚曦也走了出来。
“两位小姐还不曾用早膳吧?”晚娘微微笑道:“随我一道去吧。”
晚娘这样说,玥瑶还以为要去公共的食堂,或是什么地方集体用餐呢。却不想,晚娘只是领着她们绕到厅堂后面的一间暖阁里,叫丫鬟送了餐点上来。
吃饭时,媚曦一反常态的安静。
晚娘与她们说话,多是玥瑶来接话,媚曦几乎一言不发。
“每次惊鸿阁有女子出嫁,晚娘都要跟她们讲方才的道理吗?”
晚娘点头。
玥瑶就想起了佛家僧侣以道法渡人出苦海的行为:“怪不得惊鸿阁出去的女子都与旁人不大一样了。”
“其实这些道理都很浅显,凡是成过婚的女子,迟迟早早都会明白。我无非是以过来人的身份提个醒而已,有没有用,全看个人悟性罢了。”晚娘淡淡一笑:“况且情爱之事,不比其它,最是说来容易,做到难。比如我和姑娘们说,不要沉迷情爱中,而迷失自我。可若是没有经历过情爱之人听了,她便只会笑笑,不能放在心上,总得撞了南墙才知头会疼;若是正陷在情爱之中的人听了,她明知你是对的,但已陷其中,却实难自控;而已经过情爱的人,多半已懂了这些道理,这些话却是白说了。”
玥瑶细细听了,道:“倒不见得白说,大家听了总归有些防范之心,不会陷的那么深,也是好的。”
晚娘闻言,抬头看了玥瑶一眼,看她年纪轻轻,说这话时却有些与年纪所不相符的老成,不觉有些讶异。
“哪里就有那么难了。”媚曦颇有些不屑:“世上痴情女子固然多如牛毛,但其中大多无非是年幼无知罢了。若是我,便绝不会被这等情事所摆布。”
玥瑶和晚娘便同时转过头来看她。
媚曦一脸自信满满,果真是视男女情爱如粪土的摸样。
“若是到了明年此时,媚曦小姐还是一样的话。”晚娘看了一眼媚曦,微笑:“那便果然是有几分真呢。”
意思说她还未成婚,不经事,说的话不能当真呢。
“你这话未免说的太满了些,难道只有你说的才是有道理的?”媚曦不大服气。
晚娘笑了笑,没有反驳,垂眸想了想:“想来媚曦小姐对孝景郡王并不十分中意呀。”
媚曦眼底闪过一丝吃惊。
晚娘抬头,看她:“晚娘奉劝小姐一句,将来最好不要在郡王面前把自己的心结表现的太过明显。”说完,站起身来:“两位小姐慢用,一会儿我会让丫鬟来领你们去教习室,不过想来你们应该已认得路了。”
玥瑶其实和她客气了几句。
媚曦却一言不发,脸色颇有些不好看。
晚娘一走,玥瑶便问媚曦:“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像总是看她不顺眼一样?”
“咱们身份有别,我凭什么要看她顺眼呀。”媚曦气道:“真是奇了,难道我表现有那么明显吗?她怎么就知道我对郡王无意了?”
“很明显,因为晚娘看出你根本没有真心喜欢过一个人,所以才会说出什么女子痴情是因为无知这样的话。”玥瑶看了看她:“我也想问你,你既然不喜欢他,为什么还要冒认我?那时候赐婚旨意还未下来,你完全可以去解释清楚阿。你又何必来求我教你弹琴?”
媚曦把手中的筷著猛地按在桌上:“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玥瑶无语:“我就是不知道,所以才要问你阿。”
媚曦咬了咬牙,忽得站起身来,转身走了出去。
玥瑶独自坐了一会儿,走进来一个小丫鬟,领着她去了练舞室。
教舞的是一个姓谢的三十几岁的舞娘,身材窈窕纤细,肤色白皙,姿容却很是一般。
她显然已经得了晚娘的嘱咐,对待玥瑶格外的客气,引得其它女子纷纷对玥瑶投来好奇的目光。
玥瑶对谢舞娘淡淡回礼,便站到最后面去了。她并不想学得多么高超的舞技,只想掌握练习一些基本功,锻炼一下肢体的协调性和柔韧性就好了。
中午,原来的小丫鬟又来,领着玥瑶回到顶层楼阁的暖阁里。
媚曦还没来。
玥瑶独自坐了一会儿,就转出去走走。
路过厅堂时,看见晚娘正在旁边一间宽敞的屋子里翻看着什么。
这座顶层阁楼,除了暖阁,大多数的屋子都建的十分宽敞开阔,便在冬日,窗户也开得很大。
玥瑶一时好奇,走过去看了看,见那屋子两面放着都是书柜,书架上满满的都是册子书本一类的东西。
晚娘站在一张大而宽的梨木桌子前,抬着一张长长的纸页,眼睛一会抬起看纸页,一会低下看桌上的册子,在对比着什么。
“玥瑶小姐。”玥瑶正要走开,晚娘却看见了她,把她叫了进去。
“晚娘在看什么?”
“没有什么。”晚娘道:“不过是这一次要走的几个姑娘,把以前记录过她们信息的宗卷移掉,统一保存起来。”
玥瑶随意看了一眼:“难道陵安每一户从惊鸿阁娶走女子的贵族,这里都还有记载吗?”
“这是当然了,不过关于勋卿宗室的宗卷多是保密的。”
玥瑶无所谓的点了点头。
晚娘看了看玥瑶,手指戳了一下面前的一本棕色木板做封皮的卷册。“陵安城里的勋贵挑选妻子是极讲究的,若是遇不到合适的,宁愿空等。但年轻男子血气方刚,哪能等得那么久。不过这些事,总是不足为外人道的。”
玥瑶这才仔细的瞧了瞧那卷册,厚厚一本,封页的木板有些古旧,似是年代颇为久远之物。
“哎呀,我这记性,前次绣房里进的那批锦缎还没处理呢。”晚娘一面说着,便匆匆的走了出去。
玥瑶有些纳闷,走到门边看了一眼,见晚娘果然穿过横廊,下了楼梯去了。
她自顾的走了回来,手不觉轻轻的放在了那卷册的封页上。
晚娘是不是故意留给她看的呢?
钟音园。
林成峰坐在书房里,提笔在纸上临摹着字帖,写完最后一个字时,才抬起头来:“他还是不肯服软么?”
迅哥点了点头:“嗯,都已经整整四天了,他一口水都没喝。再这样下去,只怕迟早要被饿死呀。”
林成峰偏头看了看坐在一边的暗影:“他真的肯自己活活的饿死么?”
“这我不知道。”暗影沉吟了一下,道:“不过,影子背叛历来会受到比死更严厉的惩罚。”
林成峰凝眉:“他不都已经是一个阉人了么,成为无影的过程也要经过了极为艰辛训练,对他来说,还有什么比死亡更加可怕?就算坚守忠诚又能得到什么,若非亲眼所见,只怕根本不会有人相信,这世上还有一个无影。”
迅哥想了想,道:“照公子的说话,这无影也没什么活下去的意思,还不如死了干净。”
“死了干净?”
“难道这世上还真有人宁愿死而不愿意生么。”林成峰嬷嬷沉思了一会儿,招了招手,把暗影叫到了跟前,低声嘱咐了一番。
暗影听了,不觉眼前一亮:“这法子,或许管用。”
“那就这样办吧。”林成峰道。
暗影点了点头,走出了屋子。
穿过庭院时,他不时能看到九皇子给玥瑶的护卫在院子里经过。这些日子里,他们按着玥瑶的吩咐,一直在许嬷嬷的安排下,跟着李四在林成峰和林夫人的院子里忙着修浴室。
但玥瑶的院子里,却是极为安静的。
暗影一走近院子,便刻意的放轻了脚步,慢慢的走进门去。
但他才一进去,坐在门口金铃大而无神的眼睛忽然眨了眨,笑了起来:“暗影哥哥来了。”
暗影无奈,踩重步子走了过去:“怎么这样都瞒不了你,真是没天理了。”
金铃得意的笑了笑:“因为你还是只是暗影呀,听你哪天到了无影的境界,我就听不见你了。”
这些天,金铃一直都在门口守着,以防有什么动静侵扰。
暗影吐了吐舌头:“我才不要成为无影呢。”
“为什么?”
“小丫头,不懂就别问那么多了。”暗影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转身朝院子里走了过去。
木槿听见动静,便走了出来。
“他还是不肯吃东西吧。”暗影走进厅堂,看了看旁边那间门窗闭得死死得屋子。
“今日便问了三次,都是不肯。前些日子送进去的吃食,也一直是原封不动。”木槿道。
“三次?公子说了,以后不用那么麻烦了。木槿姑娘只每天去门外问他一遍,他若不回答,便不用送东西进去了。”暗影刻意的提高了声音,好叫里头的无影也能听得清楚:“公子倒要看看,这世上有没有真真不怕死的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