玥瑶福了福，笑道：“没有，是我刻意来早了些，好让护卫和车夫用过午饭再上路。”

“是么。”寿王妃慈和的笑了笑：“我倒忘了你是个有计划的，还让王嬷嬷带了些点心给你路上吃呢。”

寿王妃只顾着玥瑶说着话，把柳明轩晾在一旁，看也不再多看一眼。

“玥瑶！”媚曦坐在另一辆红穗的翠顶马车里朝她招手。

玥瑶回头看了一眼。

“过去吧，你们年轻人坐一块说说话，免得路上闷。”寿王妃。

“是。”

玥瑶刚一转身走开，寿王妃便将窗帘放了下来。

柳明轩站在原地，落了好大一个没趣。

玥瑶微微回头，有些讶异，寿王妃一向脾性和蔼，怎得如此不待见此人？

柳明轩见玥瑶看他，愈发尴尬了，讪讪得甩了甩衣袖，走了开来。

“咱们换一下吧，我到你马车上去。”媚曦见玥瑶走近，提议道：“让你的丫头来我的马车上。”

玥瑶回头看了看自己的乘驾上缀着黄穗的乘驾，方会意。一会儿上路的时候，王族车驾理应走在前面。

“好。”反正玥瑶也有些事，正想问问她。

翠竹就带着金铃下了马车，和媚曦的丫鬟梅儿、莲儿一道乘那红穗车驾。

媚曦见金铃上车时还要翠竹搀扶着，不免啧叹，再一看发现金铃居然是眼盲之人，不免诧异，问玥瑶：“你怎么这样好心，竟带个看不见的丫鬟上路？”

金铃听着，脸瞬时充血似的红，上车驾时脚下塌了一个空，翠竹差点没扶住她。

“这小丫头眼盲心不盲。有很多厉害的本事，旁人都没有呢。你上来我再和你说。”玥瑶说话语气淡淡的，仿佛在说一间极平常之事。

媚曦听了玥瑶这口气，当下就信了七八分：“这么厉害？”

金铃窘迫的脸上终于强撑起一些骄傲，扶着车厢壁在车内坐下，神色慢慢恢复。

待人都上了车，便由寿王妃的乘驾打头，玥瑶的车驾及后头的载物的马车依次顺着排成一条车队，缓缓的驶出了北门。

此时正是正午，天色晴好，沿路的景色纵然有些冬日的萧索，却也藏不住一些常年的翠色。

随着马车越行越远，渐渐便能看见一些有别于陵安的精致，高大直挺的山脉，一望无际的麦田，以及宽阔的河滩湿地。马车驶入两边都是林木的路段时，偶尔还会看见一两只狸猫或松树从林子里蹿出来。

“这些丫头，越发的没规矩了。”媚曦听着后面一辆马车里几个丫头叽叽喳喳兴奋不已的吵闹声，不由的皱眉。

玥瑶微微一笑，问起那柳明轩来：“我依稀记得此人好像琴艺很好。怎么我看寿王妃好像很不待见他似的。”

“你爱琴便只知他琴艺好，其实对一般的乐器这姓柳的都是极通达的，还有人曾封他做陵安第一琴师呢。”媚曦道：“自从你走了以后，元皓天天吵闹不休，舅母无法，便请外婆找了他做教元皓音律。”

玥瑶更不懂了，既请了人家做琴师，何故又如此轻贱人家。虽说大显朝，乐艺之人地位还是有些低下，但她总觉得寿王妃不是那样的人。

“如此不也是一件好事么。我总觉得小公子对音律是有些天赋的。”

“我就猜你定然不知道。”媚曦神秘的笑了笑：“想你连马都不会骑，定是如那等学文官女子一般，天天窝在家里看书练琴之流。”

“你骑射双绝又如何？”玥瑶笑了：“最后还不是得找我这个只会看书练琴之流学琴？”

媚曦脸色微暗，叹气：“我本来就够心烦的了，你又何必一定天天拿这事来说我。你教我弹琴，以后我教你骑马射箭，算是补偿罢了。”

“只许你说我，便不需我说你？”

媚曦自知斗嘴说不赢她，也不再较劲：“以后我不说你就是了。”想了想，又道：“其实那柳明轩技艺虽好，但毕竟终日混迹于乐坊阁楼之中，他人生的又那样，难免有些龌蹉下作之事----因此外婆虽请了他来，终究还是有些瞧不上他的.....”顿了顿：“这些事情，不提也罢。”

果然不是闺阁女子交谈的好话题。

玥瑶听了，也不再多问。

媚曦就问起金铃的事来，玥瑶和她略略一说。

“能听出影子的动静？”媚曦很是惊奇：“你这丫鬟果然不一般呐。却不知对无影如何？”

玥瑶无奈的摇了摇头。

虽是意料之中的事，媚曦还是有些许失望。

车队经过路边一个客栈时，停下休息了一回。到得天色黑净，才入了陇南，道路两边商贩店铺也渐渐多了起来。

马车停在一座颇为华贵的大客栈的面前。

陇南其实只是一个毗邻陵安的小镇，但这座客栈却出奇的繁华，完全不比陵安城的大客栈差。

车驾一停稳，里间的小二就小步跑了出来，十分熟练的打马牵绳，迎着众人往里头去。

天色不早，众人用过晚膳以后，就早早歇息了。

第二天一早，寿王妃就起来去金边寺进香。

金边寺不愧为大显朝的国寺，有几处庙宇修建的繁华程度，几乎可以与大显朝的宫城比拟，尤其的安放各朝武将先烈的九层奠基塔，塔内安放英灵骨灰的柜架都以金箔包裹，走进里间，一派金色耀目之气。

九层塔有专门人守护，闲杂人等不能入内，跟来的丫鬟婆子们都留在了外头。

门口站着一个身着灰色袈裟的和尚，对着寿王妃合手福礼。

玥瑶原准备在大厅等候，但那和尚听了玥瑶的身份后，二话不说，也递了三株香给她，领她上了二层替原先的林老太爷上香。

她默默的上了一柱香。

寿王妃的父亲的骨灰安放在第四层，有一个专门的小隔间。

寿王妃和媚曦分别上过香后，便把玥瑶也叫了上来，说起了无影之事。

玥瑶四处瞧了瞧，有些犹豫。

“你放心。”媚曦道：“守护九层塔的高僧都是武艺高强的鬼影。那无影若敢靠近，守护的鬼影不可能察觉不了。再说-----”看了一眼寿王妃，道：“听说这些影子军团的影子们，是不能进入塔内的。”

“不错。”寿王妃道：“能成为一名影子，首要的条件就是必须阉割之礼，以免看到内眷中不应看到的情景，从而产生非分之想。而阉人身残不全，进入九层塔，是对武将先烈的一种侮辱。发过血誓的影子是不会玷污自己的誓言的。”

玥瑶思维跳跃起来，难道暗影也是阉人......

“不是说影子军团已经被消灭，怎么还有如此多的鬼影？”玥瑶方才在门外，就看见四五个身材瘦削的僧侣。

“说是完全消灭，并不准确。”寿王妃道：“当时先帝害怕影子军团过于强大，所以才展开了一系列的清洗活动。但主要针对的是隐藏能力极强的无影，而许多忠诚的鬼影却被保留下来成为皇帝护卫。至于对待暗影，先帝却很是宽仁的。现在边防军队中被默许暗自的存在，甚至有时候，也不一定会被阉割了。”

玥瑶听后，默默思索一番，便将九皇子携有暗影之事略略说了一遍。

“你确定真的是无影么？”寿王妃想了想，道：“无影这样难得，九皇子却将它派到你身边来，未免有些......”

玥瑶懂寿王妃的意思，把这么一个高级间谍派到她身边来，未免有些大才小用。

她本来怀疑过，九皇子手下可能并不止有一个无影。

但这段日子以来，陆续听林成峰和寿王妃讲述无影的难得，便渐渐打消了这个念头。

想来，多半是因为九皇子身边还有一个鬼影的缘故。照媚曦的说法，无影虽然极为厉害，但若是鬼影一多，也是躲不过追踪的。

皇帝控制的都是鬼影，九皇子若有什么消息需要刺探，派鬼影去说不定比派无影更安全。

毕竟皇帝的鬼影若是遇上了九皇子手下的鬼影，只怕还会以为是自己人，但若是发现九皇子秘密养了一个无影，只怕九皇子的地位才是大大不妙。

“或许，你看见的并不是无影呢？”媚曦看了一眼玥瑶，质疑道。

玥瑶想了一想，还是决心不要透露过多。

她对寿王妃是很放心，但媚曦----不过是浅浅之交，并不十分熟悉。

如今朝局正是变幻莫测之时，她和媚曦被赐婚的对象截然不同，几乎可以说是对立之派。这种情况下，有些事还是不要讲得太掏心掏肺的好。

媚曦见她微皱眉思索，以为玥瑶果真也不肯定九皇子身边的是鬼影还是无影：“我就说嘛，世上哪有那么玄事情。九殿下再厉害，也不该连无影都能操纵吧。”

“便是能控制一个鬼影，也很难得了。”寿王妃看了玥瑶一眼，神色却不轻松。

金边寺也会举行热闹庙会，但要等到年关。现下这种时候，人还很少，这地界看着也很冷清。

在陇南客栈里住了一夜，第二天寿王妃带着玥瑶和媚曦在陇南随意的转了转。

天刚擦黑，寿王妃就让王嬷嬷把玥瑶和媚曦叫了起来，让她们的丫鬟们收拾行李，准备离开。

来的时候，媚曦写在纸条上让玥瑶带上十几天要用的衣服物件。现在才呆了一天就要走，叫她有些摸不清头脑。

玥瑶问媚曦，媚曦也是一脸茫然，显然也是不知情的。

寿王妃颇为神秘的笑了笑，只叫她们不要担心，这次出行绝不会令她们失望。

完了，就嘱咐玥瑶和媚曦在自己身上和几个丫鬟身上涂上一种罕见的朱灵草汁。这朱灵草汁本身没有什么异味，但涂在人身上，就会产生一种青草般的气味。

据传这草原产于南方丛林，是大显朝南征闽粤时发现的。

当时的闽粤国军力衰弱，远不及大显朝的军队强悍耐站，却靠着这朱灵草汁隐蔽气味，在茂密的山地丛林间躲躲藏藏的与大显朝军队周旋了许久，直到出动了大批的无影，闽粤国军才被攻破。

影子军队也因为这次的战功迅速成长起来，终究叫秦高祖生了忌惮之心，继而对影子军团的无影展开了一段血腥的围剿行动。

但在大显朝的军队中却将用朱灵草抹身这一行为延续了下来，以便在侦查敌情时避免对方猎狗的追捕。

这种朱灵草看起来和普通青草很像，一般人很难分辨。但在军队呆过的军人对此却很熟悉。

玥瑶让林成峰帮忙准备的物件之一就是这朱灵草汁。

而另外一样，便是夜行衣。

入夜之后，寿王府的车队便往往的驶出，离开了陇南镇。

在车队之后，一双晶亮的黑色眼珠忽然从陇南客栈的屋顶飘了下来，望着忽然启程离开的车队，眼中闪过讶异之色，随即不顾身子的疲倦，纵身跟了过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