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爷忍不住转身道了一句:“我来看你母亲,关你二伯父什么事?”
这话说的。
玥瑶不禁讶然。
原以为,上回林老爷闹到寿王府说要跟林夫人复合,全是林二老爷撺掇的,林老爷不过就是顺水推舟罢了。
如今林二老爷都走了,林老爷还找上门来......
“怎么,连护卫都换成新的了?”林老爷刚一跨进府门,就被里头守门的护卫给拦住了:“我见自己的夫人还要经过你们这些看门狗的允许?”他拔出腰间的佩剑:“我倒要看看,谁敢拦我!”
白起也冲了过去:“你们这些大胆的奴才,居然敢对侯爷拔剑?一个个都不想活了!”
门口立着的四个护卫一听,对面立着的是个侯爷,还是自家主子的原先的夫主,心下便有些发虚,眼睛纷纷转向玥瑶,目露询问。
“侯爷和我家夫人已然和离了,便不是一家人。侯爷若还识得礼数,就该让小的进去通传夫人公子,不然先征询我家小姐的意思也可。”还不等玥瑶开口,从两侧的悬阁中又走出一个护卫出来,一面说,一面朝玥瑶行了一礼,又回转身对林老爷道:“侯爷这样胡闯岂能怪咱们不客气?”
玥瑶听这护卫说的振振有词,不由打量了他几眼,见他二十几岁摸样,容貌白净,虽是护卫,行止间却有几分书卷气。
拦住林老爷的护卫们听了这白净护卫的说辞,又多了几分底气,纷纷挺直了腰板。
“放屁!”白起啐了那白净护卫一口:“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到我家老爷面前,说这种话?我家老爷和夫人的事你一个奴卫也由的你说三道四?京兆尹的官府文碟上,至今还记着我家老爷和夫人的名字呢!你们这些小兔崽子,要是想死就只管拦着。也不怕告诉你们,咱们侯爷可是原先的西北将军!”
在大显朝,一向是敬畏武官的。
而武官之中,又属边防武官地位最高。而东南西北的边防地上,最叫人崇敬的莫非西北任上的将军。
也是因为周边蠢动不安的蛮族中,只有西北的匈奴最为凶悍野蛮,也叫人最为忌惮。
白起这话一说出来,那白净护卫脸色僵了一僵,看了林老爷一眼,不敢再说什么。
前头的几个护卫听了,也都有些想退的意思。
“凭是什么将军,也不能不讲礼数!”林老爷正要往前走,站在最前头的一个身形魁梧的护卫忽然站过来拦了拦。
林老爷脸色一怒,‘唰’的亮剑。
魁梧护卫眉心一拧,也拔剑出鞘。
“好了,好了。”眼看局面就要一发不可收拾,玥瑶忙走过去,让一众护卫先退开,转头对林老爷:“父亲不是来瞧母亲的吗?难道打算在这里杀人?”
“这种目中无人的狗奴才,难道我还杀不得!”林老爷余怒未消,恨恨道。
“老爷好好的,又要杀谁?”
林夫人清冷的声音从后面传了过来。
林老爷微愣,转过头来,见林夫人站在不远处的汉白玉石台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面无表情,目光冰寒。
林老爷心下‘咯噔’一下,手中的剑放了下来,看着林夫人,等她走下台阶来。
谁知,林夫人却一动不动的站着,丝毫没有下来的意思:“侯爷来我府上,有什么事?”
林夫人说话的方式叫林老爷老大不舒服,冷哼了一声,道:“也没什么,我就是来看看你新买的这座宅院。”转头四处打量了一下:“哼,这样偏远的庭院,亏你也能看上。又不像别院,又不像府邸的,不伦不类!”
林夫人轻轻一笑:“正是,咱们这样的地方,真真是辱没了侯爷的尊贵。咱们这是私宅,不方便给参观。侯爷没什么事的话就请回吧!”说完,便要转身。
“你.....”林老爷眼中闪过一抹厉色:“等一等!”
“侯爷,还有何指教?”林夫人停了停。
林老爷闷闷了半响,直到林夫人等得快要没有耐心了,才低低的吐出一句:“我......我不立琴姨娘为平妻了。”
林夫人没有听清楚:“侯爷说的什么?”
玥瑶瞧着林老爷那着急又窘迫的脸色,若有所思。
这些事上,她也不好说什么。
白起替林老爷高声答了一句:“夫人,老爷不立琴姨娘为平妻了。”转头看了看林老爷,又自作主张加了一句:“夫人就消消气,跟老爷回去吧!”
林夫人愣了一愣,低头看林老爷。
林老爷见白起说的这样直接,抹不开面子,伸脚踹了他一下:“蠢奴才,胡说什么!”
“我来,是看在咱们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上,打算给你一次机会。你要是肯跟我好好回去过日子,以前的事就都揭开不谈了。”林老爷道:“否则,我明天就去京兆尹换文碟,咱们以后就各不相干了!”
林夫人沉吟了一会儿。
林老爷只觉这一会儿时间过的真是漫长,叫他脖子都仰酸了,索性低下头来,不再看林夫人的脸。
许久,才听得林夫人淡淡道:“如此,甚好。侯爷既肯自己去换文碟,那我也无需再去左右求人了。老爷明日换过备案文碟,差人来跟我说一声便好,不必再亲自过来了。”转身走了进去,再也没有回头。
玥瑶微微有些吃惊,想不到林夫人拒绝的这样干脆。
在她看来,以林老爷说话虽然难听,但以他往日的脾性,会主动亲自老找林夫人复合,已然是奇迹了。
林老爷在抬头时,汉白玉石台上已然看不见林夫人的踪影。
他心底忽然涌上一种酸楚的感觉,仿佛被人掏走了某种很重要的东西一般,整个人都空落落的。
林老爷又坐着马车回林府去的时候,刚下过雨的天滚着满满的乌云,天色沉闷而压抑。
“把灯点上吧。”林老爷看着车厢里越来越黑,吩咐道。
白起摸了摸车座低下,摸着小半截蜡烛,放在车壁的灯槽里,怎么放都放不稳,用手一摸,木头底座不知何时,被灯油溶掉了一片。
林老爷不耐烦:“点个灯都不会点了吗?”
“老爷,这边灯槽坏了。”白起挪了挪位子,挤到另一边,放好蜡烛,却找不着火石。
“这些不是早该准备好么?什么东西!”
“以前,以前都是夫人让许嬷嬷准备的。”白起小声道。
林老爷伸手把坏掉的灯槽掰了下来,扔出了窗外。
想他以前刚才从西北回来的时候,每天天不亮就去上朝,林夫人便刻意找人在马车壁上接了一个小槽,用来放置小灯。暖暖的灯光照着,他便能在上朝前看一看朝廷发下来章程和公文。
那时候,从没遇到灯槽坏掉或是短了蜡烛火石之类的事情。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车厢里也一点一点被深沉的夜色吞噬。
林老爷睁着眼睛,看着漆黑的车厢,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搬进钟音园的第一顿饭,玥瑶和林成峰是和林夫人一起,在林夫人住的锦韵堂的正厅里吃的。
吃饭时,玥瑶时不时的打量林夫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快点吃饭,有话饭后再说。”林夫人看了玥瑶一眼,吩咐道。
玥瑶只得低下头,耐心吃饭。
等大家都吃完了,撤了碗筷,嫣红端了茶上来。林夫人抿了一口茶:“你方才想说什么?”
“也没什么。”玥瑶道:“就是觉得父亲今天这样很反常。”
林夫人:“你父亲他一向反常,什么时候正常过?”
林成峰也听说了林老爷来过的事,听了林夫人这话,觉得有些好笑,却也没多说什么,只低头喝茶。
“母亲,当真不想回头了吗?”
“当初劝我与你父亲和离的是你,如今又想劝我复合吗?”林夫人看了玥瑶:“你这丫头,心思不要太多了。”
玥瑶感觉有些说不清楚:“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我知道你的意思。”林夫人道:“不过你还小,没看懂这其中的道理。这世上有些事情,你越是顺着他,反而越是起反效果。我若不是经过这次和离,只怕也是不懂的。”
林成峰见玥瑶似懂非懂:“你以为父亲服软了?还差一大截呢。母亲若是现在妥协,以前所做种种,便都是无用了。”
夫妻之道,爱人只能爱八方的道理,她前世时倒也曾听过。只是她终究是没有进入过婚姻,因此这话也就是听过而已,没有什么深切的体会。
反是如今,看着林夫人与林老爷之间的关系,倒好似看懂了那么一些。
玥瑶笑了笑,问林成峰:“哥哥又没成过亲,怎么对这些事情知道的那么清楚?”
“这世上万事万物看似不同,其实都是一样的道理,一通百通。”林成峰道:“何必非要成过亲,才知晓夫妻之道?”
“其实这些事情不该和你一个未出阁的丫头说。”林夫人看玥瑶道:“只是想着,你如今也赐了婚,以后做了人家的妻子,这其中的道理也该知晓一些才好。”
玥瑶听了,便打起岔来,说起来今天林老爷来时,府里的护卫们的表现。
林夫人和林成峰都以为她是害羞了,便也不再提方才的话。
母子三人说了一会儿,林夫人就叫许嬷嬷去把玥瑶提过的那个面色白净的护卫和那身材魁梧的护卫叫了进来。
很快,两个护卫就被领了进来,朝林夫人行礼后,便在堂下站定。
林夫人问了两人名字。
那肤色白净的护卫叫白巍,身材魁梧的叫刘冲。
林成峰对这两人都有印象。其中印象最深的是刘冲,他在当日选拔的一群护卫当中,武艺最为出色,为人也很老实。林成峰挑选时,第一个相中的就是他。
至于白巍,给林成峰的印象不是太好。他武艺一般,若不是他临阵对敌时会观察对方弱点,擅于使用巧劲,当时说不定都不会选上他。
玥瑶听了,便问白巍有没有读过书。
“读过,我十二岁就考过童生的。”
“那为什么没继续读了?”
“我爹不让。都说读文再好也不如习武有出息。当时我有个大舅在县城的武馆做老师,可以减免学费,就把我给叫了去。不过后来......”白巍叹了口气,没说下去。
林成峰早就有意让刘冲做护卫队的队长,只是嫌他不够机警,如今有了白巍,正好叫他做副队长。
林夫人和玥瑶也没什么意见。
两人拜谢后,就退了出去。
玥瑶想起一事:“父亲再来怎么办?”
是怕护卫不好拦。
林夫人想了想:“把那门匾给换了吧,改成郡主府。”
“父亲要是想来,换个门匾只怕也没什么用。”林成峰看了玥瑶一眼:“九殿下不是给了你一队护卫吗?你要好好利用阿。”
这倒是,九皇子的人,林老爷也不敢随便惹吧。
话说第二天,九皇子就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