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淅淅沥沥的小雨还在下着,衬着雨景,小厨房飘出些许柴火味,十分生气。
云汀在水盆里涮洗着青菜叶子,溅出的水渍染了衣角,他也不自知。正有滋有味的和赤鹤闲聊着,比之前两天,此刻真是难得的悠哉。
赤鹤围着灶台打转,将备好的配菜一一切好,很有情趣的挑了个最合眼的盘子装着。做菜嘛,也要讲究个“色相”。
云汀把洗净的菜叶抖了抖水,很随性的放在篮子中。却瞥见赤鹤那盘码得整齐的配菜,想了想,还是伸手将菜叶放得规整些。
完成了洗菜这么一件大工程,他一时手上没事,便起身随手拿了个切好的萝卜塞进嘴里。
这是鹿晨山种的萝卜,既不辣嘴还很清甜。他咔嚓嚓啃完一截,包着一嘴的萝卜屑含糊道:“你是担心,九儿知道你取了血,对自己昏迷的事情起疑心么?”
赤鹤正将砧板洗刷干净,听他这一问,回过头来望着他,拿着砧板的手机械的控了控,应道:“也不全是。”
“不全是?还有什么?”云汀又伸手拿起一块萝卜条,这萝卜好吃,改日讨一些回去,让赤鹤替他泡成酸的,一定很下饭。
赤鹤把手上的东西放下,踱步坐到云汀对面的小凳上,敛了衣裙,补道:“我是不想,让她与我有太多的牵扯。”
牵扯?
这话倒是云汀没想到的。他忖了一阵,虽然之前没想到,但依着她的心性,此时他倒也想得通。
于是伸手将没拣的菜放到他们中间,一边择菜一边头也不抬的说了一句:“也是。她既是个普通人,能平平淡淡过一辈子,最好不过了。”
赤鹤见他明白自己的心思,有些欣慰笑了笑,顺手也拿起几缕菜芽子,叹道:“与我牵扯太多,不见得是好事。就拿她前身而言,若非星女与我有牵扯,她也不至于来遭这一世的罪……”觉察到自己一不留神又提起老话,她悄然没了声音。可能怕云汀听得烦了,还抬头看了他一眼。
可云汀好像并没有腻烦的意思,相反见她不说话了,还意犹未穷的接了一声:“然后呢?”
他乐意听,她自然乐意讲。于是抿了抿唇,继续道:“然后……我近来想,于人间而言,总觉得魔是害人的,而仙是济人的。所以大家总盼着自己能与神仙有点交集。”她一不留神将菜芽子掰成了好几截,于指尖上沁了些青色的印子。
“可是神仙就都是极好极善的么?比如像肖澜,他也是神仙,可他却能取人皮骨制琴……”她咽了咽喉头,云汀亦抬眼望着她。
他的眸子很清澈,让她很放松,一放松,近日来心里想的事情,也就毫无保留了:“再比如我这样的仙,暂不说我一没本事二没身份的,只道与我有了牵扯,到底是害人,还是济人?所以啊,九儿这一世,知道的事情越少越好,日子能过得越平淡越安稳越好,我终有一天是有全身退出她的世界的,留下的太多,也是种羁绊。”
她觉得自己好像为仙许久,却从未做过什么济人的事情。依依沉浸在过去里,深以为自己是个拖油瓶。
或许从某个程度上来说,她这也是一种自私吧。
没有过多的牵扯,她亦不会再欠着谁。
云汀一字不落的听她说完,很有深意的嗯了一声,略略锁眉道:“没本事,没身份?”
“啊,是有身份的。我差点忘了自己是个山神。”她恍然一般,揉揉头穴,将指尖的青汁也揉到了额角上。
云汀悠悠朝她凑近身,伸手替她揩干净了额角的污渍,正色道:“虽说我不是什么人物,亦不知未完礼的夫妻算不算的上是一个身份。但我想,不管它算不算一个厉害身份,你大概都不会嫌弃……至于本事……”
“你说什么?”赤鹤眼内颤了颤,回望着他。至于他后话是什么,全没听到了。
未完礼的夫妻。
夫妻这个词,此前她想过,听过,却从没臆过这两个字有一天落在自己身上,会是个什么滋味。
云汀温温的,牵起一个笑:“我说,待事了了,要如何办礼,还得再细细商议商议。”他的嘴角像牵了弯月,映在赤鹤脑子里,好看到了一种地步。
她原来居然觉得元屏是最称眼的。
年少不懂事啊!
明明这个时候的云汀,才是最称眼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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灶上的水已烧得沸腾,躁动的蒸汽很不知趣地一下又下一掀着竹盖。
云汀从她手里拿过被她揉捏得不成样子的菜叶,打趣道:“再呆一会儿,咱们晚饭喝白水咯。”
她回过神来,心头还在跳着。手上难免有些局促,却逞强道:“喝白水呢是不可能的。若是见着咱们动作慢了,金墨肯定会赶过来亲手为你煮一碗带着落银镇特色风味的面条。”
她将特色二字落得极重,重得云汀喉咙有些涩。
金墨的面……
他暗暗打了个哆嗦,起身将衣领正了正,凛然道:“我觉得,抛开别的不说。我起码还是一个能自食其力的神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