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扶落的醉凰花,绵软无力的睡在雨泞的泥里。
沁清园的墙头上窝着一只白猫,懒洋洋地扫着一条似若无骨的长尾,眼睛半闭半睁,正偷得雨后清闲。
他们是如何从流心岛出来的,她已经不想再去脑内过一遍。
只道回了崇明宫后,帝公并未对薇萧私解术法一事多做言语,佯装不知道的也算是留了盘连谷地仙的面子。
既是连做人都要留一面,老仙老君的,也就心照不宣了。
然在帝公解下赤鹤封印的时候,却是对着她左右掂量数次,又顺着长须把着一副意味深长的样子,道:“名不正言不顺,终究没个说法。”
何谓名不正,何谓言不顺,她不明白帝公在说什么,也不在意什么说法不说法。
能踏踏实实睡觉就很心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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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察到身旁轻轻落了一人,白猫方抬了抬眼,随即又安然的闭上。
也不知云汀哪里学的毛病。
院里好好地石桌石凳不坐,非要跟她挤一个墙头。
“林荫地的侍仆来请你过去。”云汀伸手将她捞至身上顺着软毛,她被顺得舒坦,痴痴打了个呵欠:“其实我也蛮想那两个娃娃的。”
许久未见熵儿和羽儿,也不知他们……
嗯……
是不是又羽翼颇丰了些。
她跃下墙头化为人形,拂了拂衣面上未沾的灰,打趣道:“元屏是以开始做了严父?我总以为那两只灵鸟该喳喳飞到院里来。”
要说从前她在这儿不过半晌,总会等来那两只叫唤的鸟兄鸟妹。可这回竟是由侍仆来传得话了?难说是元屏换了个教子的方法,管教严厉起来。
云汀也闪至她身畔,许是对此事也抱着诸多顽笑,遂轻轻牵了她的手,柔声道:“前厅有些新贡来的糖块甜糕,你与我一道携了些,往林荫地去一趟吧。”
两个娃娃最喜甜食,云汀这般倒也体贴的很。
行至林荫地前的那畔水地,眼望着有几个侍童正在此地训归异兽,三三两两的,异兽倒也听话。从二人身旁路过之时,侍童还彬彬朝二人行了见礼。
她想起那年她初入崇明,与薇萧御着伏林行至此处。天青朗朗,薇萧称自己崴了脚,劳自己去替她洗方帕子,再回头,事情就变成自己蓄意加害盘连谷座下大弟子了。
见她望着水地出神,云汀大抵也猜到此番她在想些什么。
于是幽幽的展了展手,望着眼前的波光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问道:“盘连谷此次,有份入崇明为仙的名额,你觉得该是谁?”
赤鹤想都没想,应道:“薇萧是大弟子,你以为我忘了。”
然云汀却收回眼细细看了看她,将她拢近身,细道:“我以为你是只记性很好的猫,却不想你忘了我说的,秋后算账。”
他的眼神熟悉又平常,赤鹤动了动,肩头的伤口尚未愈合完毕,牵着一痛。而这话她倒差不多要忘了。
“算不算的,我倒不很在意。”赤鹤芸芸笑开,道:“她应了我不把我与幻暝界的关系说出去,除此之外与她有关的,我都不在意了。”
最好再不要碰面才好,谁也别找谁算账。
云汀默然,眼神不自觉瞟到她受伤的肩头上。
“她既不喜小崇仙君这个位置,多待几年大弟子,也该如愿的。”他这般说着,边就携赤鹤离开这片水地,应是不想让她再接这个话,紧接着又道:“你肩上的伤被捏过咒诀,好得要慢些。若当时再偏两度刺中心口,只怕……”
青光有些晒眼,他伸手挡了挡,静静拢着她的手紧了几分。
赤鹤心叹苦笑,并没有讶异的无奈。
想到薇萧忧着寻常一刺刺不死她这小崇仙君,还特地捏了个咒诀。
她真想飘到薇萧跟前,端端与她行个大礼,问候一声:“真是费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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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晃进了林荫地,却是格外安静,好像两只灵鸟并不在此处。
赤鹤先是晃到早年她亲手种的一颗小苗前望望,看着青翠长势喜人,她也高兴。才又慢悠悠的踱到木屋的旁侧,看看元屏是不是又晒了些新鲜果脯,正准备偷一两颗尝尝,就听见木屋的门嘎吱开了。
她只得放下手中的果脯,规规矩矩的躬身道;
“梅林仙君。”
赤鹤素知元屏不喜她这么称呼,遂几分顽笑的冲着元屏乖乖行了个礼,见着元屏果然拧了眉头,才直起身踱到元屏身侧。
元屏细细打量了她,又侧身让出一条道,淡淡道:“听你回来,他们就一直在念你。”后又望到云汀手里提着的糖食甜糕,交代道:“这就放屋外吧,小儿忌口,别见了又贪吃。”
云汀“嗯”了一声,将将把篮子放好,才睨眼道:“忌口?你何时舍得给他俩忌口了?”
而彼时赤鹤已经进了屋子,元屏望着她的背影,并未回云汀的话,只道:“先进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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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有股很浓的药味,赤鹤刚踏进门就先熏了个喷嚏。
她不记得元屏的屋子里味道那么浓,适才见着元屏也是体态康健,莫非是两个娃娃生病了?
她只好蹑手上了木屋的二楼,愈发近了二楼药味也愈浓烈。又见着两个娃娃的房间内拉了一帐纱帘,帘后两张木床上分别蜷着两个肉团子,呜呜咽咽的。
赤鹤心下一跳,顾不得轻手轻脚连忙掀了纱帐蹿过去,先是到羽儿床边看了一眼,又到熵儿床边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
许是她手有些冰凉,凉得熵儿眯眯把眼睁开了一条缝。又见着是她,立马委屈得咧开嘴作势要哭,还伸出一双小手巴巴的要赤鹤抱。
赤鹤慌忙示意他噤声,细心的将他裹了被子抱在身上,小声哄到:“你哭了妹妹就要哭,你可是大哥哥,要做榜样的。”
熵儿恹恹的把眼泪水憋回去,十分依依地把小手环上她的脖颈,小脑袋往她颈窝蹭了蹭,哽咽着:“他们,他们欺负熵儿和妹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