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婉容在走到门口时,迅速回了一下头,看着西门煦笑了一下,转身就走了。
西门煦的一张笑脸如三月和风,随着千总夫人的脚步声慢慢走远了。
门口的智仁就是一脸的失落,西门煦看在眼里,不动声色。
“智仁,去泡杯茶吧,上好的大红袍!”身后传来慧能苍老平缓的声音,智仁低头合十,转身而去。
西门煦就慢慢转过身来,慧能一张慈祥的脸就在眼前晃动:“大小姐,坐吧,老僧这里简陋,请莫见怪!”
西门煦微微笑了一笑,突地觉得心里放松了下来,因轻轻地说了一句:“简不简陋,在于人心,小女子认为,大师这儿富得很!”
慧能平静地看着西门煦:“施主所说富,慧能不解!”
在西京时,也说过禅,西门煦的脸色也无比的平静:“大师这儿有深海明珠,岂能不富!”
慧能深深地看着西门煦,脸上现出一丝祥和。
“煦儿从没见过深海明珠,今天在大师这儿得见深海明珠,真乃三生有幸!”
西门煦认认真真地看着慧能。
慧能略略沉吟了一下,突地笑了,笑容就如一道佛光,往四面发散开去:“施主所说深海明珠在老僧这儿,殊不知施主才是真正的深海明珠,老僧才是三生有幸!”
西门煦微微一笑,转移了话题:“慧空小和尚是大师的衣钵传人么!”
慧能一愣,没有说话,西门煦又笑了:“依大师看,这位置智仁合不合适!”此话说得轻,不过站在门口的有心人是不会漏掉的,西门煦就感觉到一般复杂的目光朝里面看了过来。
慧能慢慢站了起来,两眼深深地看了西门煦一眼,西门煦看去,精光四射,完全不似暮年老人。
“施主,老衲年纪已大,说了这半天的话,实在是力不从心。”
在一刹那,慧能的精光就隐了起来,以至于西门煦感觉刚才是幻觉,而这句话,是拒绝,是犹豫,也是不放心,更是纠结万分。
西门煦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轻轻地点了一下头:“打扰了!”接着就朝门边走去。
智仁站在门口没有离去,西门煦走到门口,智仁就双掌合十,眼观鼻,鼻观心,脸上却带着隐隐的失望和沮丧,西门煦若有若无地飘了他一眼,朝外走去。
门**沉沉的,一大滴水落在西门煦脸上,凉凉的,西门煦叹了口气,这世道,真是哪里也不安宁。
“听李嫂子说,当佛前一朵白莲花盛开的时候,就会有一个小孩幸福地生活着!”身后,桃红眼望着天空,低低地嘀咕了一声。
西门煦的脚步就是一滞。
李嫂子是西门煦的奶妈,原是作为陈氏的陪嫁,可是自从到了西门家,行为举止就让老太太怎么也瞧不上眼,终于,找了个借口将她打发走了。
西门煦止住了脚步,眼角朝着院落的小角门一直看着,好像在看什么,又好像在想着什么。
“小姐,看样子要下雨了!”
桃红眼见就要撞到西门煦身上,忙止住脚步,略带些慌乱。
“桃红,你今年多大了!”
半日,西门煦从嘴角飘出了一丝声音,冰冰的,带着寒意。
桃红身子一震,心里就有一丝不祥的感觉:“大小姐,桃红是您七岁的时候买进来的,当时桃红只有六岁!”
少自已一岁,西门煦没再发问,而是抬起脚步朝前走去。
桃红紧紧地跟着,大气儿也不敢出一声,今天这事确实是自已的错,这错把事不关已的大小姐也扯了进来,大小姐若是要怪罪,那也是应该的。
“你和郑元在前面就什么也没查到!”想起今天差点让自已在自已那个千总舅母面前差点出了漏子,西门煦眉头就是一皱。
“大小姐,郑元连前院的执事都问过了,说自从千总夫人进庙之后就再也没出去过!”
西门煦静静地站着,她根本就不在乎桃红说什么,也似乎没听到,她的思绪飘到了西门大院内,小和尚这个年纪比蓉儿还小。
“大小姐,快下雨了!”桃红轻轻地提醒着。
西门煦轻轻地摇了摇头,提起脚步朝院外走去。
檀香飘浮在空气中,三四月天气,雨说来就来,西门煦才走几步,雨就飘飘洒洒地下来了。
“大小姐,您先等着,桃红跑去给您拿伞!”知道西门煦就是落雹子也不会快些走的性子,桃红就急匆匆地朝前跑了。
幸亏雨不是很大,如烟似雾的,西门煦自嘲地笑了笑,脚步反而停了,两眼瞧着道旁的一丛竹子发呆。
西京的桃花很多,但寻常百姓家却常常掩映在竹林里。
“居不可一日无桃,居不可一日无竹!”
西门煦喃喃地说了一句。
“好一个居不可不日无桃,居不可一日无竹!”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中气十足,低沉有韵。
西门煦身子微微一震,明湖的画舫中,琼花马场,闪闪的金刀,不用回头也知道这个人是谁,西门煦的手指越来越紧,似乎要抠进肉里,脸面也慢慢凝重起来,却不把脸转过去。
头上,一把灰青色的纸伞。
“姑娘就是不认识在下,也认识琼花马场的烈火和赤焰吧!”声音带着平和和调侃。
西门煦感觉呼吸越来越急促,她的脑子不断闪现出金刀。
“姑娘,你怎么啦!”
西门煦没有回答,转身走进雨中。
“哎!”那人短促地喊了一声,就有一个声音在一旁说:“王爷,慧能法师正在等着您!”
西门煦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心口也渐渐平和了下来。
这位王爷身手必定了得,又统领着大盛国最强的骑兵营——金刀营,自已这样沉不住气,无疑是打草惊蛇,时机,有时候需要等待。
“大小姐!”头顶上顿时有了一丝温暖,桃红的手举得高高的,上面,是一把粉红的油纸伞。
西门煦慢慢地走着,身上有了凉意,雨已随浸入身体。
后院,一个低低的啜泣声传来,若隐若无。
“彩凤一直跪在这里!”桃红轻轻说了一句,没有恨,却有一丝同情。
西门煦没说话,直朝院门走去。
“表小姐!”彩凤看到西门煦好像看到了救星,突地提高了声音朝这边喊了一句,却带着虚:“表小姐,奴婢没有偷表小姐的深海明珠,也没有偷表小姐的玉佩,请表小姐为奴婢作主!”
桃红看了看彩凤,又紧张地看了一下西门煦,见西门煦面无表情,就朝彩凤摇了摇头。
“表小姐,冤枉呀!”
彩凤拉长哭腔。
西门煦充耳不闻,照旧朝院内走去。
“表小姐,做事不做得太绝了,会有报应的!”彩凤见喊救不成,怒从心生,竟随口骂了出来。
西门煦身形一动,就站住了,桃红跟得太紧,差点碰到了西门煦的身子上,忙站定了。
西门煦也不进院子,自回过头来,淡淡地看了彩凤一眼,那眼神凌厉无比,彩凤忙把头低下了。
西门煦抬脚进了院子,径直走到廊下,桃红忙回头跑到院门边把门关了,回过头来看,西门煦却不见了,她忙转过回廊,进了房间。
西门煦正坐在那坐椅之上,双目无神,两手将一旁的烟雨引枕抱在怀内,乌发上一层水气,像雾似的。
桃红一惊,忙上前道:“大小姐,你稍坐一会儿,桃红去拿块干手绢儿过来替您擦擦!”
西门煦点点头,似乎有些无力,桃红就想起上次大夫说大小姐体虚的事,急急地走出厢房。
平时洗漱的东西都放在西厢房内,想是许久没用,都生尘了,桃红看了看,又闻了一闻,眉头皱了皱,夫人虽然心细,然则人在外自会有诸多照顾不到的地方,她想了想,又折身回了东厢房。
房内,西门煦正垂头坐着,全身都软了下去。
“大小姐!”桃红吓了一跳,忙走上前去,语带哭腔,双手去摇西门煦的肩头。
西门煦突地抬起头,皱着眉头盯着桃红。
桃红一愣,西门煦的身子又软了下去,鼻子里吸着音:“桃红,我觉得有些累!”
“大小姐,你莫不是又病了!”桃红有些语无伦次,在西门家,这事自有人管,请大夫,吃药,可在这儿,桃红环顾四周,一时慌了手脚。
“没事!”西门煦心头一涌,难受得眉头一皱:“你不要乱闯就好!记住,不论什么事,都不要回西门家,我没事!”不能回西门家,这个时候要回去就前功尽弃了,说了这话,西门煦只觉得头一昏,就又躺了下去。
桃红哪里把西门煦的话听在耳内,见西门煦这样子,不由得更急了,本就是个没经事的,如今身边又没人出主意,她转了两圈,突地想起郑元,就急急地冲出小院,朝外面跑去。
迎面走来两个人,桃红走得急,竟不知道让路,直朝他们撞去,两人一让,旁边一人就伸出手将桃红拦下了。
“谁这么咋咋呼呼的!”那人沉着声音,顿时如平地雷起,不怒自威。
桃红身子一震,手脚就起了哆嗦,伸头一看,见对面站着两个人,一个紫服玉带,面如冠玉,两眼冷冷地看着自已,看样子,刚才那话是他说出来的,另一个圆领长袍,腰挎长刀,那伸出的手就是他的。
桃红看了几眼,觉得那紫服的人有些面熟,竟想也不想就把西门煦的事说了出来。
“大爷,我们大小姐病了,病得厉害,奴婢不知道怎么办,正要去找人呢!”接着就哭了起来。
那人皱了皱眉头,
桃红怕他们不放行,就弯腰万福:“奴婢心里着急才冲撞了大爷,请大爷们别怪!”
“嗯!”那人点了点头,冲桃红说了一句:“你带我们去看一看!”
桃红一时慌乱,也不想对方是什么身份,陌生男子不能进女子闺房,男女大防之类,听到这话一时竟像找到了救星,使劲地点点头:“奴婢这就带大爷去看大小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