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煦回过头去,从披散的头发间隙里就看到一张菱角分明的脸、那是一个年轻的男子,只见他紧锁双眉,略带怒意,一双深邃的眼睛正紧紧地盯着旁边那匹烈焰,而他所骑的这匹,正是赤火。
西门煦此时虽头脑昏昏的,却觉得他有些熟悉,只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也来不及想,那男子也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许是感觉西门煦在看他,眼角便从烈焰身上回了过来,冷冷地看了西门煦一眼,将缰绳一拉,赤火瞬间停了下来,在西门煦的耳边说了句:“下去!”
西门煦还没反应过来,就又被提了起来,她忙顺着跳了下去,谁想到脚却是麻的,没站稳,跌倒在地,柳绿急急地跑过来,大声喊道:“小姐,您怎么了!”
西门煦却没理柳绿,只紧紧地盯着那赤火上的青年,心内甚觉诧异。
只见赤火如一阵风似的跑上前去,那人身上的石青色金绣深衣朝后面翻飞着,那一头束在脑后的飘逸洒脱的长发也飞散了起来,慢慢地,两匹马就近了,就像两团火焰靠在一起,接着那青年如法炮制,将西门兰蕙也提了过来,然后扔在地上。
可怜的西门兰蕙聋拉着头,头发蓬乱,衣衫凌乱,有几处似乎被撕破了似的成了几块,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也不说话,丁香疯了似的跑过去,一面大声叫喊一面哭着。
半日,西门兰蕙才缓过气来,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接着又大呕起来。
西门煦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见那赤火追得烈焰没了影了,才感觉到身上又冷又痛,低头一看,可能是小河里的水都溅到身上去了,裙摆上都是湿的,袄子上也溅了一些,还夹带些红色,想必是烈焰的血。
手上一条条的勒痕,乌青色的,身上衣服被挂破了几处,头发散着,带血的簪子还拿在手内,西门煦看着身上也脏,干脆将簪子往身上抹了几下,抹干净了,就拿给柳绿。
柳绿会意,抖着手将她的头发挽起。
西门兰蕙挖心断肠地吐了几回,满脸是泪,指着西门煦,却说不出话来,西门煦不理她,让柳绿扶着她走到旁边一块石头上坐定,让柳绿捏捏那发麻的腿。
一阵“得儿,得儿!”的声音传了过来,两匹马顿时出现在眼前,西门煦歪过头看了一眼,愣了一下,怪不得熟悉,原来这青年竟是船上救自已和蓉儿的那位钩鱼青年,当时白俊玉是叫他大哥的。
难道他是白中非的大儿子,西门煦皱了皱眉头。
那青年慢慢走过来,脸上带着愠意,眼中含着怒火,本来就不怒自威的气势,如今一怒,更是吓人,经过西门兰蕙时瞪了她一眼,西门兰蕙心里一跳,赶紧把头低下,那青年却没停下,直直地往西门煦走来,到她面前,站定。
西门煦抬头去看他的脸,见他双眼如利刃似的朝自已射过来,嘴唇紧闭,脸色阴沉,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样子。
西门煦心里一震,脸上却淡淡一笑,语调冷若冰霜:“你站在这儿作什么,是要我感谢你么!”
看着西门煦镇定的样子,那青年眼神动了一动,似乎有些诧异,但更多的却是怒火,从唇间蹦出了这么几句话:“你,你好大的胆子,你刚才在干什么,你可知道这是谁的马!”
这语气让西门煦很不舒服,自已也曾经这样对人说过,却从来没有人这样说过自已,这,是第一次,她将脸别到一旁,望着远处的隐隐的山峦冷笑了一声:“你问得太多了,你看不出来我在做什么!”
“你!”那青年指着她,一时气怔,说不出话来,眼中怒意更甚。
“你得感谢我!”西门煦似乎想快些结束这无聊的对话,冷冷地转过脸望着他,又转过头去看了看不远处的烈焰:“想必这匹马从来没人骑得上吧!”
那青年一愣,奇怪地说了一句:“你怎么知道!”火气明显少了许多。
而西门煦却突然不说话了,因为她看到,烈焰也正朝这边望着,两只眼睛亮晶晶的,似乎含着惊喜,西门煦心里一震,突地站了起来,朝烈焰走去,柳绿见西门煦的身体歪了几下,忙上前扶着。
烈焰将头抬了起来,双腿在地上不安份起来,西门煦越来越近,烈焰突然发出一阵长长的嘶叫,西门煦一把推开柳绿,跌跌撞撞地跑了过去。
烈焰也似乎要挣开缰绳,嘴里含糊地叫着,脚下不放松地刨着土。
西门煦走到它面前,烈焰也看着她,突然,一大颗泪珠从烈焰眼里掉下来,它嘴里低低地叫了一声,尾巴翘了起来,西门煦就伸出手去,烈焰却将脸贴了上来。
青年在后面看着目瞪口呆。
“小的该死,请王爷责罚!”马倌不知从什么地方窜了出来,跪到青年面前,西门兰蕙听了这话,忙将眼睛看去,西门煦却没听见他们在说什么,只不停地抚摸着烈焰,眼泪也流了出来。
它认出自已来了,虽然样子不同,但只要自已骑到它身上,它总会感觉到的。
“滚!”那青年冷冷地说了一声,就朝西门煦和烈焰走去。
马倌如逢大赦,鸡啄米似磕了头,却不敢起来。
“还跪在这儿作什么!”一个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威严,马倌一抬头,见面前站着两个人,一个四十来岁的样子,略胖,面色平和,戴黑色纱帽,穿墨色的缎子衣袍,下摆银色镂空木槿花的镶边,腰系玉带,手持象牙折扇,正冷冷地看着自已。而旁边一位则三十来岁的样子,身形颇高,眉目甚为清秀,穿着绿色的束腰长衣,虽一脸的斯文,却是随从模样。
“这个,他……”马倌还没说完,随从就挥手打断他的话,冷冷地说:“该死的东西,明明知道一位千金小姐,却要把她放进来,还让她骑上这样一匹烈马!”
马倌就辨解道“大爷,您不知道,她是自已混进来的,小的再三让她出去,可是她就是不同意,还执意要看马,这烈焰马也是她自已看中的,而且,小的也再三说明过!”
那老爷就将折扇一收:“琼花马场两年前得到两匹烈马,一名为烈焰,一名为赤火,赤火能骑,烈焰不能骑,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随从就接口道:“你倘真说明白了,恐怕人家姑娘避之不及,还会撞上去!”
马倌就不作声了,自已确实只说过不能骑,却故意没说这匹烈焰从来没让人骑过。
随从见他不作声,就冷冷地道::“这是我们白老爷,他让你走,你就走得,别跪在这儿丢人现眼!”
马倌见那人端正威仪,应不是平常之人,心里又虚着,就忙磕了头谢过,一溜烟走了。
那白老爷就看着站在烈焰旁边的西门煦点了点头,随从轻轻地道:“这位姑娘倒很厉害,琼花马场这匹烈马竟然都被她驯服了!”
白老爷就点点头,将扇子摇了两下,突地一收:“查一查她的底细!”
随从忙说声:“是!”
那边西门煦双手抚摸着烈焰的头,烈焰轻轻地从鼻子里喷了一口气出来,似乎非常高兴。
青年在后面看了一会儿,似乎明白了,神情就慢慢平静了下来,看了看那烈焰,见后面还汩汩地冒着血,忙走过去,从腰间取出一个小瓷瓶子,将药撒在上面,一面撒一面嘟囔了一句:“有这样驯马的么!”看得出他很心疼。
西门煦静静地看着他,脸上却有一闪而过的疑惑:“这马,是你的!”
“当然!”青年说了一句,却迟疑了一下:“算是,算不是吧!”
西门煦心里一动:“怎么说!”
青年抬起头看了西门煦一眼,将眼睛又移了开来:“算是捡到的吧!”
捡到,烈焰和赤火就这么被他捡到了,西门煦皱了皱眉头,冷冷一笑:“兄台果真是好运气!”
那青年一愣,抬头看着西门煦,嘴巴动了一动,却没说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