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一愣,那眼神顿时变成了平常的和蔼:“这个是妾身打小在别人那里听说的!”
“苗氏!”西门浩在一旁突然说:“母亲说得对,好像有这么回事,以前先生说过,不过,这几年就没人提了!”
“当然没人提了,他都毁约了还提个鬼呀!”西门宇皱着眉头说了这么一句就朝门口望去,东珠还站在那儿咬着汗巾子,西门宇就不耐烦地说:“你那个菜是不是明天才上,我肚子都饿扁了!”
东珠愣了一愣,就朝西门宇甩了一个盈盈秋波:“马上就上了!”
话没落完,帘外便走进几个穿红着绿的丫头,每人手里端着一个盘子,一人盘子里放着一碗菜,还冒着热气。
西门煦心里却堵得慌,母后也在那一晚没了吗,父皇又到哪里去了呢,这些自已都不知道呀!
当时敌军已逼近鹿台,皇宫一片火海,直到鹿台倒塌的那一刻,自已都根本就无从知晓皇宫内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到了这儿之后,天天想着那件离奇的突袭事件,按理说自已在轩辕国也是根深叶茂,为什么这么多大盛国军队—而且还是远在千里之外的敌国军队,会突然攻破皇宫而自已竟然一点儿也没察觉,显见得,这一切是有人精心安排的,而且是轩辕国内部的人,有这个本事的人整个轩辕国就只有一个人。
这个人是谁,西门煦每每想起,全身就像掉进了冰窖。
他,应该就是轩辕国的国主,自已的亲生父亲西门问天,可是,他竟然也失踪了,难道说,自已的猜测是错的。
西门煦摇了摇头,又想起母后死于乱军之中,就低下了头,一时心痛如绞。
“混蒸肉丸子,红烧狮子头,鱼白豆腐丁……”东珠报着菜名,老太太就笑眯眯地看着西门鸿:“孩子,这可都是你喜欢吃的菜,放开了吃!”说着就夹了个赤白的混蒸肉丸子放到他碗里。
西门鸿忙笑着接了,西门蓉在一旁就叫了起来:“娘,我也要!”陈氏就替她也夹了一个肉丸子。
西门鸿看着西门蓉那身鸦青袄子心里就是一动,眼睛有意无意地扫过西门煦,见她正愣着神,脸色不大好看,就伸了筷子把红烧狮子头夹了轻轻放到她碗内,西门煦就是一惊,抬起头,正看着继父的笑脸,心里就不由得一酸,忙低头吃了。
希望自已是错怪父皇了,西门煦心里就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小时候,父皇也这样为自已夹过菜,也这样对自已笑过,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已就再也无法从父皇眼中找到那种微笑了……
西门煦强忍泪水,把那狮子头吃完了。
也不知道西门鸿他们说些什么,西门煦心里乱糟糟的,一向镇定的她竟然觉得那凳子上似乎长了倒刺,多坐一刻都是对她的折磨。
过了好一会儿,饭终于吃完了,丫环们端上漱口水,众人漱了口,略坐一会儿,看看天色将晚,西门鸿就笑着对老太太道:“儿子出去一年有余,心里无时不想着母亲,儿子今晚想在母亲这儿歇一宿,不知母亲肯否!”
老太太听了这话就道:“外间倒有的是地方,只是你离家日久,刚回来就在这儿有些不妥!”说着就朝陈氏看了一眼。
西门鸿就笑着看向陈氏,陈氏微微一笑道:“老太太,您就准了他罢,媳妇带着蓉儿她们回去了!”又道:“等会叫贵姐把被褥送过来!”
老太太眉头微微一皱:“你怕我这里没我儿子的被褥么,你事情多,自忙去,这里就交给东珠她们了!”
东珠和南珠就答应了一声,陈氏牵着西门蓉告退,西门煦,西门宇,西门浩也走了出去。
到得门外,西门浩就悄悄地走近西门煦:“大妹妹,你可千万不能说出去,要不然,二妹妹就是我的榜样了!”
西门煦本有些迷迷茫茫的,这时被西门浩一说,顿时想起醉仙楼的事来,便眉头一挑,半开玩笑半当真地道:“那要看二哥给我什么好处!”
西门浩就弯腰作揖,口里道:“大妹妹,二哥只要能办到的,你要什么好处都有!”
西门煦就勉强笑了一笑:“那不就结了!”
西门宇就在前边叫了一声:“你们两人又咕咕唧唧的作什么!”
西门浩忙跑上前去,讪讪笑着:“没事,没事!”
陈氏走在前面,听了这话,就回过头来看了看西门宇:“媳妇病了,你回去看一下!”
西门宇就懒懒地答应了一声,却低声嘟囔了一句:“装什么好心!”
陈氏假装没听见,自和蓉儿走到前面去了,西门煦忙赶了上去,就听到身后传来东珠的声音:“大公子,您稍等一会儿!”
西门煦知道她是要说什么,提脚紧走了几步,脑中想着父皇和母后的事,西门浩却不知道东珠要说什么,忙跟在西门宇后面过去了。
走上回廊,陈氏放慢了脚步,西门煦慢慢地赶了上来,陈氏就对采薇道:“你先把三小姐送回院子,把这件袄子和鞋子换了!”
采薇答应了一声,拉着西门蓉走了。
陈氏就站在那里,西门煦一不愣神,几乎要撞到她身上去了。
陈氏见到西门煦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就在心里吃了一惊,定定地望着她,西门煦茫然地朝她看去。
陈氏就对跟在后面的桃红道:“你先去月洞门等着!”桃红也察觉到了西门煦的异样,她看了看陈氏,又看了看西门煦,转身就走了。
“煦儿,你还好吧!”陈氏关切地看着西门煦。
西门煦一惊,眼睛朝陈氏看过来,脸上慢慢恢复了平常的神情,却仍是带着些倦意:“母亲,没什么,没什么……”说完就晃过陈氏的身体朝前走去。
陈氏就在身后叹了一声:“喜怒形于色,恩怨如此分明,怎可担得大任!”
西门煦一怔,这句话很熟悉,母后曾经说过,那是自已当皇太女之前,她想回过头去,眼泪却流了下来。
难道天底下的母亲都是这样。
西门煦幽幽地说:“母亲想说什么!”
陈氏嘴巴动了一动,没有说话。
“蓉儿是你的亲生女儿,你希望我不去救她!”西门煦冷笑了一声。
陈氏呆住了,一晃神,西门煦已经走远了,有声音从那边传来,有点凄凉:“我也想不去救,可是,这是我在这个家的唯一的一点温暖!”
陈氏站了半天,直到西门煦消失在月洞门口,嘴里喃喃地说了一句:“像,太像了!”接着摇了摇头,就朝随意轩去了。
含月楼就在前面,西门煦走了半天才到,柳绿刚好走到窗前,看到西门煦脸色素白,在外面晃晃荡荡的,跟在后面的桃红一脸的焦急,不禁大吃一惊,忙忙地赶了出来,看了桃红一眼,两人将西门煦扶进了房间。
柳绿拿眼神去看桃红,桃红朝她使了使眼色,两人悄悄地走了出去。
柳绿就急着说:“大小姐怎么成了这个样子,到底出什么事了!”
桃红略略回想了一下:“好像也没有什么事,先是在说二小姐把三小姐推进水里的事,老爷一怒,就把二小姐关起来了,又将钱妈妈和百灵一人打了板子要发卖,然后就在里头吃饭,我们都坐在外间等着,没进去,不知道说些什么,大小姐出来神色就有些恍惚!”又悄悄地道:“夫人在回廊那儿还和大小姐说了会话的,把我支开了,也不知说的是什么,当时大小姐走到了半天,夫人却还愣在那儿!”
柳绿想了一想,想不出什么头绪来,只是说:“莫不是被湖水泡坏了,又抑或是被老爷给吓着了!”又想着西门煦并不是那么胆小之人,不禁摇了摇头。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心里留了个神,又进去了。
门帘传来轻微的响动,西门煦没有心情去理她们,而是呆呆地坐在冰纹窗前,看着那株快要开尽的桃花愣神。
柳绿和桃红知道西门煦的脾气,心里有些害怕,小心翼翼地泡茶,小心翼翼地点了安息香。
西门煦一直坐着,幕色渐渐笼罩了含月楼,柳绿嚓地一声打响了火镰子,窗口就传来西门煦那遥远的不真切的声音:“别点,就让它黑着!”
柳绿将火镰子收了起来,看看夜色很浓了,凉意也上来了,就从柜子里找出那件大红女披披到西门煦身上,然后和桃红两人托着腮呆呆地坐在桌旁。
不知过了多久,西门煦终于上床睡了,她自已去的,也没叫柳绿和桃红,而此时,柳绿和桃红一个爬在桌子上,一个已滚到地上去了,都睡得死猪似的。
床上,西门煦翻来覆去地数着更声,到得天明时,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