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鸿朝帘外看去，脸上渐渐有了笑容，老太太心里就是一放松，陈氏冷眼看着西门煦暗叹了口气，西门兰蕙却坐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哗啦！”一声，西门蓉就出现在了门内，身后传来百灵和钱妈妈的声音：“小祖宗，你倒是走慢一些！”

西门鸿的脸色更霁了，西门蓉看到父亲坐在那里，就愣住了，陈氏咳嗽了一声，西门蓉才怯生生地朝父亲行了个礼，又朝老太太行了礼，接着朝陈氏跑去。

西门鸿就朝西门蓉身上看去，见她一件大大的鸦青袄子皱皱巴巴地垂到脚面，底下又随便穿了一双白底黑面的粗布鞋，就皱着眉头看着陈氏：“这是什么衣服，难道我家穷得只能穿这种衣服了么！”

陈氏早在西门蓉儿进来之时就已发现了，她暗忖着蓉儿回来之时便已叫人换了，怎么现在还穿着，再看着西门煦脸上一闪而过的笑意就明白了里面的微妙，所以，在心里早就打好了腹稿，因盈盈一笑：“蓉儿回来就穿着这个，想是湖边水湿风寒的，钱妈妈和百灵谁把自已的衣服脱下来给她穿着，一回来妾身就叫她去换了！”一面又含笑着嗔怪道：“蓉儿也忒调皮了，这个衣服有什么好玩的，现在还穿着！”

蓉儿却嘟了嘟嘴道：“不是钱妈妈和百灵的，是船上的含笑姐姐给的！”

西门煦就微微一笑。

西门鸿眉头皱得益发深了，脸上有着明显的担忧和怪责：“你还去了船上！”又转头看着西门兰蕙：“你是怎么回事，怎么带妹妹去船上了！”

西门兰蕙有口不能言，只得低着头一声也不吭，倒是西门蓉看着西门鸿道：“父亲，不是二姐姐陪我去船上的，是大姐姐，含笑姐姐也给大姐姐换了衣服！”

“这个，大妹妹，你刚才不是说和二弟在一起么，这是怎么回事！”连懒散的西门宇都被吸引过来了。

满屋子的眼光一下子都落在西门煦身上，西门煦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西门蓉年纪毕竟小了，人家说哪儿她就跟到哪儿，正欲开口说话，耳边却传来西门兰蕙得意的声音：“我说吧，是大姐姐和三妹妹去的水边！”

如此说来，西门浩竟在说谎了，大家更是一片茫然，连老太太都皱了眉头，西门鸿不由得将眼光看向西门浩，毕竟在这一堆乱七八糟的事中，他是搅入其中年龄最大的。

西门浩在父亲的利刀似的目光下额头都渗出了冷汗。

陈氏在一旁见了暗暗着急，假使西门浩一改口，西门煦就成了众矢之的。

“蓉儿，这件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说说！”陈氏那温柔的话语响起，室内就为之暖了一些。

西门蓉听了母亲这话，就跳了出来，用手指着西门兰蕙气愤地说：“是二姐姐，她要抢我的丁香花，就把我推到水里去了！”

西门兰蕙心里咯噔了一下，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猛地站起来，朝西门蓉走去，大声骂道：“你个养不熟的东西，就知道串通起别人来陷害我，我，我要打死你！”

西门蓉就吓得扑进陈氏的怀中。

陈氏忙将手伸出，护住西门蓉，西门鸿突地站了起来，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指着西门兰蕙，气得说不上话来：“你，你，你好……”

西门兰蕙就嘤嘤地哭了起来，干脆坐到了地上，老太太忙站起来：“这事情都没弄清，你就这样，可别错怪蕙儿了，就是她母亲知道，心里也委屈呀！”

西门煦知道老太太明显地偏袒西门兰蕙，就在心底里冷笑了一声，西门鸿心里哪能不明白，看着地上哭泣的女儿，听着老太太的话，就想起过世的妻子来，一时默然无语，慢慢坐了下来。

“再说，她掉到水里，这还不满十岁，又不会游泳，又怎到了船上，又怎和煦儿在一起呢！”老太太冷冷地看了一眼西门煦。

西门煦就淡淡一笑。

陈氏心里就是一紧，冷眼看着默然无声的丈夫：“这事钱妈妈和百灵也在场，叫她们来问一声不就行了！”

老太太就淡然看了陈氏一眼，心里不禁动了气，这个时候不想法子灭火，却来兴风作浪，但话是自已开了头，却收不了口了。

西门鸿也想问清楚到底是怎样一回来，看着地上的西门兰蕙：“站起来，坐回去，一个闺阁小姐，居然这样当众撒泼，成何体统！”

西门兰蕙听了，就不敢放声大哭，慢慢地站起来，东珠上前将她扶到座位上，南珠就请了钱妈妈和百灵进来。

钱妈妈和百灵一进来就跪到地上，头也不敢抬，口中只说：“奴婢该死，奴婢没看好三小姐，让三小姐出了这样的事！”

西门鸿就眉头一皱，冷冷地说：“到底是谁推了三小姐到水里去的，你们快说，若说得清楚就算了，若是满嘴胡说，哼哼，你们可知道有什么后果！”

钱妈妈和百灵身子就是一抖，却一声儿也不发，西门煦静静地看着，心里微微感到不妙。

自已让桃红去传话给钱妈妈和百灵，说让她们伺候三小姐穿上回来的袄子和鞋，再将三小姐在这个时候送进来，并且连同让她们如何对老爷，老太太说的话都交待了，没想到这个时候她们居然被吓住一声儿不吭。

西门煦就朝西门兰蕙看去，就看到她脸不易察觉的笑意。

陈氏柔声笑道：“你们看到什么就说什么，不要怕！”

钱妈妈和百灵身子又动了一下，百灵正欲说话，钱妈妈却抢在前头：“奴婢，奴婢什么都没见到！”说完这句就再不说话了。

西门煦就冷冷地在心里一笑，慢慢地说：“其实，当时我和弱柳也看到了！”

众人都是一惊，又将眼睛看向她，西门煦道：“我那时和二哥刚刚作别，想去找蓉儿，就在苏堤过去不远处，看到有人在争执，然后就有人落水了！”她说到这里，就悠悠地望了钱妈妈和百灵一眼：“我记得，当时在场的除了二妹，还有钱妈妈和百灵！”

此言一出，钱妈妈浑身如筛子般地抖着，抬起头看着西门鸿道：“老爷，奴婢愿把当时情景全部说清楚！”

室内一时邪雀无声，大家都望着钱妈妈，钱妈妈只得硬着头皮道：“当时，二小姐和三小姐在斗百草，到最后，二小姐已经没有了，三小姐却还剩下一枝丁香，二小姐就生气了去抢三小姐的，我们也在一旁，却不敢上前去扯，谁知道二小姐竟会把三小姐推进湖里！”

说到这里，事情似乎已经真相大白，西门兰蕙先是脸色惨白，接着歇斯底里地叫道：“我没有，我没有，我不是故意的，我也害怕！”

西门鸿一拍桌子：“来人，将二小姐先关起来，一年之内不许她出来！”

外面马上有婆子走进来了，西门兰蕙一面哭一面被拖了出去。

西门煦就松了一口气，钱妈妈和百灵还跪在那里，西门鸿虽处置了西门兰蕙，然则怎么说这也是他的亲生女儿，于心还是不忍，便把一腔怒气都发在钱妈妈和百灵身上，沉声吩咐：“拉下去，给我每人打五十板子，只伤肉不伤骨，打完了拉出去卖了！”

陈氏就在一旁叹口气：“这事还多亏煦儿，要不是她拼了命去救，蓉儿怎么会活蹦乱跳地站在这里，想起来可真是后怕！”

外面传来钱妈妈和百灵的惨叫声，西门鸿就皱了皱眉头，大声道：“拉远些！”外面就有人答应着，那惨叫声就越来越远了。

“你早就知道了么！”西门鸿就冷冷地看着陈氏。

陈氏淡淡一笑：“蓉儿的嘴巴能遮得住么，一回来可不就说了，但妾身却不敢相信，也不想让老太太老爷伤心，再说蓉儿又没有什么事，所以……”

“所以你就不提了！”西门鸿就长叹了一声：“是我对不起她，把儿女都带成了个什么样子！”

“好了，好了，蕙儿也关了，蓉儿也没事了，你气也出了，我们过去吃晚饭吧！”又冷不丁说了一句：“蕙儿母亲在时，家里就从来没这么吵吵闹闹的，现在倒好，三天两头的闹，我这老婆子年纪也大了，眼不见心不烦的，以后呀，这种事你还是回随意轩去处理吧！”

说完，老太太就站了起来，东珠忙上前扶着走出帘子去了。

陈氏听着心里冷冷一笑，可真是什么事也要逮住自已咬一口，再朝西门鸿看去时，就见他满脸的寒霜。

看到老太太走出去了，西门鸿就站了起来，朝陈氏点点头，也跟着出去了。

陈氏领着西门蓉，西门宇，西门浩跟在后面，西门煦最后一个站了起来。

想着自已拼了命救了西门蓉，众人连一句好话都没有，西门煦未免有些心寒，不过，能为西门蓉做到这种地步，西门煦对这些虚浮的东西就不是怎么看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