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王府门钥匙送进宫的时候,乔毓宁正好举手扫空庆安帝白棋半壁江山,凯歌高唱,胜利前进,哪愿意听人罗嗦听些不开心的事。她随意将东西一扔,趁胜追击,要把对手的棋全部吃光光,雪耻。
庆安帝是越来越惊奇,汤少这农村来的小童养媳,到底是真聪明还是装愚顿呢?短短一个月时间,乔毓宁就已经青出蓝胜于蓝,棋王早已是她的手下败将,现在连自己也是屡屡皆败,少尝胜绩。
坐陪的张淑妃察颜观色,递上养身茶,道:“都是陛下您毫无保留悉心教导的好。”
“是这样吗?”庆安帝接过茶,品了口,不是很确定。
乔毓宁又吃了十粒棋破掉老皇帝最后一道防线,点头应道:“没有好师傅,哪有高才生。陛下请看,这连城计可是陛下斗赢郭先生的不败法宝。陛下都能倾囊相传,学生要是还没出息,可就太没长劲了。我都怕陛下要敲我脑袋骂我笨呢。”
庆安帝哈哈大笑起来,她要是笨,世上就没有聪明人了。
太子贺君阳踩着父皇的笑意入浣花殿,满面和煦自许的笑容。他道:“许久未见父皇如此开心,阿宁你可真是个开心果。”
乔毓宁笑容可掬地给太子行礼,贺君阳免她礼,张淑妃见礼,他再免礼,然后他向老皇帝请安。庆安帝笑意温淡,让他坐。贺君阳问父皇与阿宁在做什么,这么开心。
庆安帝笑指棋盘,说他捡到了个小天才。
贺君阳惊奇地哦一声,张淑妃等人纷纷证明皇帝所言并未夸大其实,阿宁小姑娘确实很厉害。贺君阳来了兴致,要赏棋局。庆安帝笑推说年纪大了,少精神,让太子与阿宁走一局就知道棋艺深浅。
张淑妃应道,这时候是该午休了。说完,她扶着庆安帝回淑妃宫去。
贺君阳神色淡淡,该做的还得做完,他招呼阿宁坐下来下盘棋。放了几颗棋子,心不在焉的贺君阳摩挲着棋子,似在思考棋路,实际他的话说出来就知他脑中想的与棋局毫无关系,他道:“小晴很想你。”
“臣妇也想念严姐姐。”乔毓宁笑回声,不假思索地放下棋子。
贺君阳落子极快,他一心二用,又道:“那几时见见面吧。”
“不好不好,严姐姐待嫁新娘,”乔毓宁边想边落子,“怎好让臣妇这不祥之人坏了福气。望殿下收回成命,臣妇实在惶恐。”
看她一脸笑意,哪来惶恐。贺君阳捏棋,冷声道:“那送你去严府见她,如何?”
“殿下息怒,臣妇不胜惶恐。臣妇虽然想念严姐姐,却更关心她的幸福。臣妇万万不敢去冲撞严姐姐,恳请殿下一定收回成命。”
贺君阳怒得捏着棋罐子,像要甩出去一样。
乔毓宁收回棋手,淡然地看窗外花树。贺君阳深吸气,压下怒火,继续落子,并催促对方。乔毓宁慢吞吞地放棋子,贺君阳落子速度却越来越快,直到乔毓宁以同样慢吞吞得气死人的速度吃掉他三分之一的疆土。
贺君阳回神,神情慎重了些,拿出三分心意放在棋盘上。
乔毓宁早已占据优势要害,这时候,就是棋圣附身,贺君阳也无力回天。贺君阳很痛快地认输,示意再来一盘。他以为是自己不专心之故,让乔毓宁钻了空子,因而第二盘他分外专注,每落一子都想三步十步。
一柱香后,贺君阳面潮红道:“再来。”
两碗茶后,贺君阳眼红红道:“再来。”
三刻钟后,贺君阳面青白道:“再来。”
终于,贺君阳赢了一盘。他抬起眼,看见对弈者满脸疲倦手捂嘴不停打哈欠,顿时他明白这局赢得如此轻松是对方累得不想再下棋故意放水装输而已,顿时赢棋兴奋之意消失,顿时真想治她个大不敬。
贺君阳掩抑着满身怒意,走了。
乔毓宁打着哈欠,扑到床上睡觉。隔了几天,乔毓宁与宫中棋士赛棋时,贺君阳再次出现,说是被里面传出的欢呼雷动声所吸引。乔毓宁打量眼四周,这里是庆安帝的乐游宫,所谓的昏君游乐场所,励精图治的贺君阳遇然路过,这话说出去谁信。
她没有把话挑明,贺君阳要与她玩棋便玩。
没有意外,重整棋鼓而来的贺君阳再次一败涂地。三盘棋后,贺君阳没有再开局,他捏着枚棋子,将她上下打量番,问道:“阿宁棋艺不俗,不知师从何人?”
“当今圣上。”乔毓宁回道。
贺君阳眼神一幻,很明显他并不信她的话。正常人都不会相信乔毓宁说的鬼话。他与周围宫人笑语道:“本王曾闻靖南郡王天纵英才,世无出其右者,想不到靖南郡王妃亦是如此,莫非这就是所谓的夫妻相?”
这话很冷,但是所有在场人皆捧场,纷纷列举汤乔二人的相似处,哪怕是牵强附会也要博得君笑。
谈笑间,安喜提醒,殿下该去批奏章了。
贺君阳把棋座还给其他棋士,带着安青离开。众人也没甚心思继续斗棋,他们的本职工作是三陪老皇帝,而不是三陪一个被软禁在宫里不知明天在哪里的小女人。
乔毓宁走进御花园,习惯性地摸出玉埙吹啊吹。
忽然间,她停下来,侧身一看,惊见假山角落多出一个无牙老人。除了那个神秘的知音人,还有人为她的埙音着迷。乔毓宁高兴地笑起来,稳下受惊吓的心思,欲再吹。
那老人冲她做个手势,乔毓宁轻噫一声,从记忆库里翻出个老宫人:史公公。
当年他到汤府宣旨的时候,何等扯高气昂哦哟。
史公公再冲她摆个头,乔毓宁用手反指指自己,史公公点头,又用手掌示意她跟上。
乔毓宁四下一望,宫女们不知去向何处,见无人注意跟踪,拎起裙角跟上去。不是她胆子大,而是怎么说呢,史公公除了头和一只左手能用,其他地方已快腐烂成骨泥了。
落得如此凄惨的人仍不肯去地府报道的人,必是身有奇冤身负大仇,乔毓宁自忖与他无怨无仇,要害自己也不会这么简单了。想来史公公要报复的另有其人。
本着有热闹不看白不看,乔毓宁跟着曾经的宫中第一红人,七弯八拐,来到一座废殿,通过其中密道,两人来到御书房的后厢。皇太子与他的近侍安喜的对话,证明了这一点。
不知为甚,贺君阳在殿里坐立难安。
安喜递上杯茶,问道:“殿下可是在忧心郡王妃作乱宫闱?”
贺君阳怒放茶碗,震得满殿都响,他喝道:“大胆!”
安喜恐惧状,慌忙跪倒,道:“殿下息怒。奴婢有话容禀。”
室内静了一会儿,贺君阳回道:“说。”
“殿下,那郡王妃是只鬼。”
“一派胡言。”
“殿下,请听老奴一言,”安喜急忙拦住太子去路,以一派老忠仆的献忠神态苦苦劝说道,“七年前,老奴曾随史公公前往昆县汤氏祖宅宣旨,亲眼见过郡王妃幼时模样。当时,郡王妃瘦弱矮小,头大身子小,体无四两肉,七年过去,郡王妃却仍与当初如出一辙。相貌身高均无显著变化。这郡王妃就是个精怪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