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过得飞快,一下子所有人都回来了,新年伊始,大家又是轮番请客送礼,好一派繁忙景象。韵清像没事人一样跟着柏言应酬,又有好姐妹孙太太护着,倒也过得如鱼得水。如今徐家已经不管他们夫妻俩,这当家的责任自然落到她头上,她预算了来家中开支和人情往来,光是柏言的薪水,虽应付得来,却也结余不多。所谓开源节流,得先开源才是。生了这个心思,她就一心留意起来。
那日孙参谋作东,孙太太忙着应付客人,那胡一菁缠上了韵清:“我说韵清,我前日去你家,你那衣柜里怎么没有我穿的衣服了,怎么不见你添新衣服呀?”
韵清为难,总不能说把家里的变故说与她听,不想林少清却听着了,他过来解围:“胡小姐,你怎么把韵清家衣柜当自家衣柜哪?”
胡一菁白他一眼:“怎么哪儿都有你?”
林四却跟她一番理论起来:“我是想告诉胡小姐,这人跟人的气质是不尽相同的,你看韵清,那是自带江南韵味娴静之美,而胡小姐却是顾盼生辉的花木兰,你说你总穿她的衣服,那也不像是不?”
胡一菁听了心下欢喜,到底也是夸了她的,又问:“那我应该穿什么样的?”
林四将她从头审到脚:“我还没见过胡小姐穿祺袍的样子,胡小姐穿祺袍定叫人眼前一亮。”
可怜的胡小姐并不知道林少清是要捉弄她,还当了真,当即找了舅母梁夫人,要梁夫人带她去做祺袍。
韵清感激地看了眼林四,林四过来,神秘地说:“不用谢我,明天下午,旧梦咖啡馆见,不见不散。”
他这样小声地约她,肯定是不想让柏言知道,韵清心下矛盾。恰巧梁夫人过来约她:“韵清,一菁她缠着我要做祺袍呢,你是上海过来的,那里的款式到底洋气些,明儿还得麻烦你跟我一起去一趟。”
太太们的约会一向是在午后的,这跟林四的约会就重叠的,韵清脱口而出:“明日我有约了。”林少清听着她们对话,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梁太太又问:“那后天哪?”
韵清见她坚持,便调皮地说:“那就是天大的事也得先陪了您再说。”
韵清如约在咖啡馆等他,林少清缓缓而来:“你果然守时。”
她开门见山:“你有什么话,尽快说了吧,柏言不让我与你单独往来。”
“可你不还是来了?”林四取笑她,“我知道有家祺袍店,师付做工很不错,你明天就带梁太太来那家店里吧。”
“敢情昨天是你设了套?”她想,这林四怎么尽参和女人们的事。
只听他说:“那胡小姐最是爱美,我给她指了道,她自然要去做祺袍。而由你带她们去我指定的店里这个最合适不过。”
他这是要借她嫁桥铺路呢:“那你可以自己带胡小姐去,叫我带她去,几个意思?”
林四为难:“我终究是个男的,不叫你白跑,你带去的客人我分成给你怎么样?”
韵清有些心动,自己还没挣过些钱,这两日正想着怎么开源呢,本想出去见份工,但柏言肯定不许,现在有个这样简单的门路,当然心动,只是总要拿捏一会:“你只怕找错人了。”
林四果然着急:“我没找错人,是这样,这店原来的东家要盘出去,被我接了下来,我又怕亏了,所以就想让你多带客人来。这样,我分些红利给你,你呢只需给我店里提供些款式,吸引些客人来。”
听着简单,但林四什么时候做起这些小打小闹的生意来了:“想不到四少爷对这样小的生意也有兴趣。”
林四像是被他看穿了心事,有些难为情:“我也是没有办法啊,你看,我这花销,这点薪水哪里够,我那守财奴的父亲又不肯贴补我,我只好另想办法,想来想去,还是女人的钱好赚些呀。”
韵清见他说的有理有据,也就信了八分,加上自己也正愁没有门路赚钱,这样的好事哪里去找。但她没有一拍即合,提出要先看看店。
那店就在附近,店面有些老旧,里面两个伙计很是勤快,衣服料子都不错,成品的祺袍做工也精细。只是样子老旧些,那掌柜四十多年纪,看上去忠厚老实。
韵清想着要将那老旧的木门换了新式的玻璃门,再做个橱窗,挂上最好看的衣服款式,当然业务还可以扩大,做洋装西装。
“怎么样,还满意吗?”林四一脸期待。
韵清说得中肯:“地段倒是不错,不过门面旧了些,还有款式老了些。”
林四马上依了她:“那你来设计,一切全听你吩咐,我这儿生意可全靠你了啊。”
这样的地段,生意也是不差,韵清好奇怎么就让林四给盘下来了:“这店原先的东家呢?”
林四赶紧跟她解释:“原先那主是个做祺袍的好手,带了这俩徒弟,偏他有这一身好手艺,却有个好赌有习惯,这不欠了一屁股债,被讨得急了,就着急脱手这店铺,我恰好知道,就买下了。”
韵清又打听:“这处店铺你花了多少钱?”
林四拍拍口袋:“我这积蓄全花光了,现在就指着它给我赚回来,这不才求你来了。”
韵清心下是很想接手这事,想想家里那位又叹息:“这事让柏言知道可不得了。”
林四急了:“那你就别让他知道啊。你把你衣服的样子画下来,我让人去取,你偶尔出来,过来转转就好。”
两人大致商定,便分开了。
韵清第二日果然带着梁太太她们去了,这一去就做了十几件衣服,真是皆大欢喜。
自此,韵清开始忙了起来,设计款式,更改橱窗,做得很用心。那掌柜也是个通透人,过几日便借口送衣服来韵清府上取样子。柏言只道她爱漂亮做衣服,也不管她。
隔了个把月,韵清应林四之约再去往店里瞧,几乎认不出来,那模样已经改成了精品时装店,处处透着精致,今日重新开张,客人络绎不绝。店里增加了男装,成衣等,货柜更是琳琅满目。后院有专门的制衣间,还多了几个工人,还有专门的贵宾室等等。有些韵清没想到的,他们也都做到了。
韵清看了很满意:“这个样子,我看你也不愁没客人了。”
林四真心感激:“是啊,还是得多谢你,要不然也没今天这个样子。”
韵清试探:“你大可以过河拆桥。”
林四一向看重自己为人,哪肯让她这么说:“你认识我这么多年,看我像这样的人吗?”
她实在想不通,林四自己便可以搞定这一切,为何一定要扯自己进来,想想也只有一个原因:“四少爷,你帮我,是因为你觉得小六欠了我吗?”
林四有些失神,马上又反应过来:“就算是吧,你受了,我也替小六开心些。”
你既不想欠我,那我也就不客气了:“那好吧,我就却之不公了。”
时装店的生意越来越好,韵清带了孙太太她们去,她们又带了别的太太去,月底韵清总有好几百块进账,很是开心。、
柏言自是蒙在鼓里,他看韵清开心,心里也高兴,许妈和许伯老实本分,一家子过得其乐融融。
只是好景不长,战事又起,柏言又得出去。她有些不舍,却也无可奈何。又是几个月的等待,她经常写信,写了却不寄只藏在盒子里,记的都家常小事。孙太太陪她打麻将,她的牌艺精进不少,有时有些小赢,几位太太相伴,店里又有些事忙,柏言又从不给音信,渐渐的,她只在夜深人静时思考人生了,想她居然融入得了这群官太太们,想她住的小楼这样温暖,想她没有柏言在的时候居然这样空虚,自己不会是真的爱上这样的生活了吧?她有时想起老一辈的话:九贱畜牲十贱人。想想这话真是有道理,当初自己多恨这婚事,如今居然会不舍。
柏言一向不爱写家信,她也是习惯了,天渐渐热了起来,院里的海棠开得正艳,她经常坐在院里花树下喝茶,看书,想些心事。
这天时装店里又是个伙计来,平常都是董掌柜亲自来,她好奇:“董掌柜去了哪里?”
伙计恭谨:“董掌柜有事出远门了。”
韵清无奈,如今店里这样忙,掌柜不在总不好:“你们这掌柜真是好笑,一个月倒有半个月不在店里,总说出远门了。他这样总归不是个事。”
伙计又说:“店里东西采买,董掌柜不放心一向都是自己去的。”
韵清建议:“那些供货商家选个好些的,长期供应着,也不要他这么劳累。店里客人多是些达官显贵,还是董掌柜在的好。”
伙计答应的爽快:“好嘞,我回去跟董掌柜说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