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和光苦涩一笑:“失去小五,你就不怕我把蒋氏据为己有!”
岑子琛看着他,说:“你不会!”
邵和光的心,狠狠的沉下去,如果失去她是必然,就算给他全世界,又有什么意思呢!
“和光,景文的事,还希望你能理解!”岑子琛脸上露出从未有过的艰难。
邵和光眸光骤冷:“不可能,宋景文接近和韵,根本就是心存不轨,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妹妹往火坑里跳,大哥,你为什么会有这种念头?”
岑子琛顿了一顿,说:“对不起,我没有资格说什么,只是现在两家人都知道这件事,景文的身份或许不是人人都知道,但你父亲肯定已经知道了,我是怕……引起你们之间不必要的误会。”
邵和光肩膀僵硬无比。
岑子琛知道他不能接受,岔开话题说:“周仕崇跟德川集团来往密切,现在德川集团无人主事,大权落入董氏手中,周仕崇似乎有要去日本的打算。”
邵和光眸光一定,问:“确定吗?”
岑子琛说:“不确定,周仕崇的行踪,一向匪夷所思,伯父对这个人,做了多番调查,初步怀疑他是越南人。”
邵和光怔住:“这有什么联系?”
岑子琛沉声说:“三十年前,伯父曾去越南搞科研办公司,那边出了一些乱子,当年一起去的是四个人,但最后回来的,只有伯父一人。”
邵和光眉目微锁。
岑子琛冷声说:“伯父怀疑他与当年的事有关,但他现在是马来西亚国籍,而且调查受到各种阻碍,只能让我们信得过的人盯着他,一旦他再有行动,才能发现他的破绽,伯父唯一担心的,就是自己的身体撑不到抓到周仕崇小辫子的那个时候!”
邵和光突然一惊,问:“小五发生车祸的时候,是不是也有人跟着?”
岑子琛摇了摇头:“被监控的是周仕崇,他太狡猾了,很多事情根本不出面,得知他可能去日本,是有人混入他身边,才放出来的消息。”
邵和光敛了敛神,周仕崇与董墨雪……这种时候去日本,难道是知道那件事了?
周仕崇处心积虑的想要蒋氏,手中必须掌握他的软肋,幽炙的眸光狠狠一刺,一种很不好的感觉掠上心头。
回邵家的路上,邵和光一言不发,邵和韵感到窒息的压迫,盯着他清冷的背影,许久才将心底的话问出口:“二哥,小五她……还好吗?”
邵和光模糊的应了一声。
邵和韵十指紧缠,难过得近乎低喃:“小五看到我跟宋大哥了,她肯定会怀疑,要是她知道了宋大哥的身份,想必会伤心死了。”
邵和光猛地刹车,在大门前停下,身形僵硬了半秒,说:“进去吧。”
“二哥!”邵和韵喊了一声。
邵和光恍若未闻。
邵和韵不安的问:“你会告诉她吗?”
“什么?”他微微侧过脸来。
“宋大哥的事。”邵和韵努力想看清楚他的表情。
邵和光沉默了片刻,说:“她不必知道这个。”
邵和韵怔怔的望着他,说:“可是,如果连你也瞒着她,就没有人会告诉她真相了,宋大哥说,总有一天,小五会知道的,到时候带给她的伤害,只会令她更痛苦。”
邵和光握紧拳头狠狠砸在方向盘,双眸烧得通红:“邵和韵,宋景文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邵和韵被他的样子吓坏了。
“滚!”邵和光大吼一声。
邵和韵走下车,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心里痛苦的默念:“二哥,对不起。”
邵和光驱车离开,他一路飞骋回明阳山,车停在门口,他打开车窗吸了一根烟,合欢树香气浓郁,恍惚中,他想起那晚他们的第一次,她再不甘心,眼泪甚至在眼眶不停的打转,也只是咬着牙默默承受,他一身脏污,只能用她的冰清玉洁来洗涤。
他可怜的小五……
可如果再有一次选择的机会,十年前他决不会离开,不会让自己陷入仇恨的漩涡中无法自拔,不会白白虚度了十年堕落的生活,也不会把自己困在绝境中,连深爱的人都保护不了。
可说到底,他跟董墨雪芸香她们才是同类人,眼中自私得只有自己,不管别人接不接受,都要抢到手,不择手段。
幽寂的客厅又深又冷,邵和光撑着摇晃的身体,重重的躺在沙发上,胃里灼烧的酒精令他身体发热,他用力扯着领带,摸到黏黏的湿意,还有一股血腥味。
啪!
水晶灯骤亮,邵和光抬手遮住眼睛,佣人从厨房走出来,看到他之后,怯怯的说:“先生,太太不肯吃东西。”
太太?他恍惚了一阵,有些烦躁的扯掉领带,问:“为什么不吃?”
佣人往后退了一步,胆怯的说:“夫人一直在等您回来,先生,我做了宵夜,要不您陪夫人吃点?”
邵和光目光微滞,说:“端出来吧。”
佣人欢天喜地的去了。
手指上的血液开始凝固,把皮肤绷得紧紧的,邵和光抬手看了一会,抽了几张湿纸巾擦掉,连同脖子上的血迹,佣人端着盘子站在一旁,小心翼翼的说:“先生,夫人似乎不高兴看到我,每次我进房,她都会赶我出来。”
邵和光略皱眉头,说:“你的任务是照顾她吃饭,不管用什么法子,让她吃饭就行。”
“知道了。”佣人这才放下心。
邵和光走到房门口,停顿了几秒,才推开门,她坐在轮椅上,猛地回头,仓惶过后,眼底冒出欣喜的神色。
邵和光走过去,将盘子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蹲在她身边柔声问:“怎么不吃东西?”
她瞪大眼睛看着他。
邵和光伸手摸着她脸上的纱布,她的肩膀不易察觉的僵硬。
“小五,跟我说话。”邵和光脸上露出一丝温柔的笑意。
她松了防备,试探的伸出手,在他脸上碰了碰,仿佛他是易碎的陶瓷,指尖刚刚触到,像闪电一样离开。
邵和光迅速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
她瞳眸剧缩,张了张嘴,发出嘶哑的声音:“和光……”
邵和光盯着她,问:“你的声音怎么了?”
她扑上来,紧紧抱住他的肩膀。
邵和光的目光一点一点的变冷,柔声说:“我叫医生来,给你检查一下。”
“不要!”她大叫,嗓子已经彻底毁了。
邵和光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肩膀,说:“别怕,没有人再能伤害你了。”
“和光,别离开我。”她的眼泪流出来。
邵和光低低的说:“我就在这里。”
她更加用力的抱住他,一直到疲倦过度,才陷入昏睡。
邵和光将她抱上床,紧紧盯了许久,动手解开她脸上的纱布,熟悉的容貌再一次令他生出深深的恐惧,什么样的人,才能做到这样子的决绝,他握紧拳头,才发现掌心已经布满冷汗,岑子妤,你到底在哪里?
“夫人!夫人!”佣人大声尖叫着,想上前扶女人,却被狠狠推开。
穿着睡袍的女人站在楼梯顶端,整个人摇摇欲坠,眼中充满癫狂的恐惧,她发出一阵阵嘶哑的吼叫。
佣人紧张的盯着她,生怕一个不小心,她就滚下去。
邵和光从隔壁书房走出来,眉宇间写满困顿与疲惫,似乎一晚上没睡,女人一看到他,神色一松,跌倒在地毯上,昏了过去。
邵和光走过去抱起她,质问:“怎么回事?”
佣人害怕的捂着胸口,心有余悸的说:“先生,我也不知道夫人这是怎么了,她一醒过来就乱跑,轮椅刚刚在房间打翻了,她就爬着跑出来。”
邵和光将她放在床上,目光扫过一屋子的凌乱,沉声说:“打扫一下。”
佣人跟进来,见他不再追究,忙去整理。
等房间恢复如常,佣人带上门离开,她才缓缓睁开眼睛,目光迷恋的落在他脸上,哀求:“别走。”
邵和光笑了一笑,说:“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你乖乖在家。”
她立马变得焦虑不安起来。
邵和光盯着她,说:“我知道,是周仕崇害你变成这样,所以,我决不能放过他,这一次,我要让他受到应有的惩罚。”
她瞪大眼睛,连嘴唇的颜色都变得雪白,似乎受到巨大的刺激,整个人拼命颤抖起来。
邵和光眸色一深,抓住她的手,说:“周仕崇再难对付,他也有软肋,找到他的罪证,就能把他送进监狱。”
“不……”她突然捂着脸,身体蜷缩成一团。
“小五,别怕,我在这里。”邵和光拍着她的肩膀。
她狠狠一怔,突然想到什么,扑进他的怀里,颤抖着说:“他是魔鬼……可怕的魔鬼……和光,不要离开我!”
“好。”他表情沉洌无比。
接到电话后,邵和光赶去医院,重护楼层有保安看守,他报上名字,一个人进去请示后,才将他带进病房。
岑天华戴着氧气罩,全身插着管子,用各种仪器监护着,蒋温茂坐在床边轻轻擦着眼泪,岑子琛站在身后。
“爸,妈,大哥。”邵和光声音干涩。
蒋温茂看了他一眼,轻声说:“天华,和光来了。”
岑天华抬起手,蒋温茂忙拿走氧气罩,他虚弱的说:“你们出去吧,我有话要对和光说。”
蒋温茂眼泪簌簌而落,却用一贯温柔的语气说:“记得别费力,医生嘱咐,你要好好休息才行。”
岑子琛扶起蒋温茂,经过邵和光身边,她难受的说:“我们就在门外,有什么情况,一定要叫医生。”
邵和光点点头。
目送妻子离开后,岑天华艰难的招了招手。
邵和光走过去坐下。
岑天华长长喘了口气,缓慢的说:“和光,小五我就交给你了,无论如何,都要好好保护她,爱护她!咳……她现在还不明白的事,往后总归会明白的,只要……只要你给她足够的时间,就算我看不见,也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爸!”邵和光试图将氧气罩给他。
岑天华推开,脸色苍白。“有些话,我不说,怕来不及了。”
邵和光目光刺痛。
“我知道对你不公平,但还是拜托你,景文和小五……到底是最亲的人,你就当是包容一个父亲的心,对景文,我从未给过他什么,反而让他生活在仇恨里,对自己的身世耿耿于怀,对小五……除了亏欠,我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让她快快乐乐的生活……”
岑天华眉头拧起,表情痛苦。
邵和光一惊,赶紧用氧气罩住他,呼叫器拼命叫起来。
“天华!”蒋温茂冲进来,惊慌的扑到床前。
很快,大批的医生涌进来,迅速拉上四周的白色帘子,把他们隔在外面,蒋温茂扶着额头一晃,倒在岑子琛怀里。
“伯母,您要撑住。”岑子琛扶她到一旁的沙发坐下。
邵和光倒了一杯水,蒋温茂突然拉住他的手,眼泪纷纷落下:“带小五来!”
“妈。”邵和光声音干涩。
蒋温茂越发用力抓紧他的手,神色透出几分凄凉:“我知道他心里放不下小五,和光,就当是妈求你,在适当的时候,一定要把小五完好无缺的带到他面前,不能让他心中留有遗憾。”
邵和光一怔,几乎以为她已经知道实情。
岑子琛担心的看着蒋温茂,说:“伯母,要不通知我父母?”
蒋温茂擦掉眼泪,些微打起精神来,正声说:“暂时先别告诉他们,医生说他需要静养,只要身体状况允许,还是可以动手术的,何况他之前身体那么好,连一次小病都没有生过,他不会这么容易倒下。”
她极力自持,也忍不住又红了眼眶,到底不愿意在晚辈面前失态,用双手捂了脸,纤细的肩膀不停的颤抖。
“伯母,我明白您的意思。”岑子琛郑重应下。
蒋温茂别开身子,哽咽着说:“你们先走吧。”
岑子琛看了邵和光一眼,后者脸上流露出深深的痛楚与纠结,他在男人胳膊上拍了一下,自己率先走出去。
“妈。”邵和光握紧双拳,说:“您放心,我一定会按您的意思去做。”
蒋温茂身子微微僵住,半响才说:“委屈你了。”
邵和光走出病房,岑子琛在门口等他,看了一眼里面后,说:“医生也不敢保证,伯父还能撑多久。”
邵和光沉默片刻之后,抬头看着他:“大哥,我需要你的帮助。”
岑子千将车停在小学门口,半小时后,校园大门打开,从里面涌出无数的小家伙,叽叽喳喳的各找各妈,场面颇为壮观。
岑子千还是第一次接孩子,本打算以最完美的姿态出现在儿子面前,好好充当一下父亲这个角色,但这突如其来的混乱和人流量,不仅混淆了他的视线,就连打开车门,都费了不少功夫。
下一秒,他便成了众人仰望的焦点,以宛如时装模特的姿态站在名贵轿车的顶部,岑子千仔细过滤着每个孩子的面孔,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给儿子换所学校,这种像菜市场一样复杂的场面,不该是几岁小孩子能面对的,万一哪天不法分子瞧上了他儿子那张脸,出点什么事,那还得了。
岑子千越想越后怕,恨不得手里有个高音喇叭,好让他快点找到儿子。
“妈妈,你看,是爸爸。”被堵在走道最里面的冬冬突然大叫起来。
乔夕楚一手护着肚子,一手扶着墙壁的铁栏杆,正担心儿子会被人撞到,精神极度紧张着,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海爸爸今天有事,不能来接你。”她柔声对儿子解释。
“是爸爸!”冬冬伸着短短的胳膊,指向人流量最密集的地方。
乔夕楚眯着眼看过去,四眸在空中蓦地对视上了,岑子千眼睛一亮,挥了挥手,生怕他们没看见,纵身跳下车顶,拨开人群三两步就冲到他们面前。
“哎!”乔夕楚后肩被撞了一下。
岑子千眼疾手快的推开动作粗鲁的男人,沉声警告:“别挤了,这里有孕妇。”
男人手里牵着一个孩子,瞅了乔夕楚一眼,赶紧往旁边走了。
岑子千走到她身后,用身体作挡板,双手开道,说:“你尽管往前走。”
他的样子滑稽,乔夕楚愣了一下,嘴角浮起一丝笑意。
冬冬一双黑溜溜的眼珠子望着他们,说:“那我呢?”
岑子千心情大爽,一只手就将他抱起来顶在肩上,笑着说:“坐稳了,要是掉下来,可不许哭鼻子。”
“妈妈,我比爸爸还高了!”冬冬兴奋的说。
乔夕楚看了他一眼,说:“别调皮,好好扶稳了。”
冬冬研究了一下岑子千的脑袋,问:“我扶哪里?”
岑子千豪爽的说:“哪里都可以。”
冬冬毫不客气的一手抓起一戳黑发,像给岑子千梳了两个高高的羊角辫,乔夕楚忍俊不禁,赶紧装作没看见,低着头往前走。
岑子千万分尴尬,他一向是最注重仪容的,秉承着头可断,发型不可乱的宗旨,岂料儿子不给面子,上来就毁了他的形象,他用商量的口吻说:“冬冬,要不你抓着爸爸的耳朵?”
冬冬低头看了一眼,又在他耳垂上捏了一把,说:“不好,你的耳朵太小了。”
岑子千顿时脸都黑了。
走到宽阔的地方,乔夕楚盯着儿子说:“好了,下来吧。”
冬冬有点依依不舍,但还是听话的松了手,岑子千将他举过头顶,放在地上,他又得仰着头跟大人说话:“妈妈,我要吃寿司。”
乔夕楚环顾四周,指着不远处的长椅说:“去哪儿吃吧。”
岑子千见她手里提着袋子,自然的接过,亲切的说:“你要是饿了,爸爸带你去吃大餐好不好?”
冬冬眨了眨眼睛,说:“这种事情,还是你们大人商量吧,小孩子说了不算数。”
岑子千有点愣住。
乔夕楚咳了一声,轻呵:“冬冬,不准胡闹。”
他像模像样的叹了口气。
岑子千忍不住发噱,在他柔软的头发上揉了一把。
走到长椅边,乔夕楚扶着后腰正准备坐下去,岑子千拉了她一把,说:“等等。”
他脱下身上的西装,摊开垫在椅子上,说:“坐吧。”
乔夕楚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岑子千笑着说:“凳子凉,你是有身孕的人,注意点好。”
乔夕楚微微恍惚,记忆里,他是极爱干净的,经常出差住酒店,只要房间的卫生不和他的意,断断是不会委屈自己,半夜三更也会换地方,更别提身上穿的衣服,再名贵的衬衣和西装,出镜的次数太多,他也会嫌弃,那个时候她还在心里犯过嘀咕,没见这么爱捯饬的男人。
可是,眼前的男人正将冬冬抱坐在腿上,不顾孩子别扭的挣扎,满是讨好的神色,试图用手机来换取关注。
乔夕楚眼底尽是茫然之色,这个男人,将近八年的朝夕相处,她曾经以为自己是最了解他的人,他事事依赖自己,巨细无遗,无论是生活上的,工作上的,还是感情上的,他没有一点遮掩,在熟悉之后,他甚至敢当着她的面脱衣服,洗完澡就穿个浴袍走出来,他的不修边幅只会出现在她面前,一度她把这当成秘密一样藏在心底,哪个灰姑娘心里没有幻想过王子梦,外人看他是不务正业的花花公子,可她却知道,只要他认真起来,没有做不成的事。
可是,两人之间的差距,只是让她越来越疲惫不堪,她甚至相信,有一天就算她离开,消失不见,他的生活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很多时候,都是因为可怕的自尊心,爱不成,恨不成,从此萧浪是路人,才是最美好的结局。
“夕楚?”
岑子千奇怪的盯过来。
她瞬间收回脸上所有的情绪,问:“怎么了?”
岑子千说:“冬冬叫你好几遍了。”
乔夕楚看向儿子。
冬冬说:“我要吃寿司。”
乔夕楚忙从手提袋里拿出便当盒子和水壶,冬冬先喝了一口水,乔夕楚将便当盒子打开,里面整整齐齐摆放着五颜六色的寿司,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增。
冬冬举止斯文的吃起来。
岑子千眼中露出赞叹之色,想起刚才的混乱,不由得正色说:“给冬冬换个学校吧。”
乔夕楚愣了一下,说:“现在不适合,学校要是离我住的地方太远,接送会很不方便。”
岑子千下意识的说:“住的地方我来安排。”
乔夕楚黑沉沉的眸子看着他。
岑子千胸口缩了一下:“冬冬也是我的儿子。”
乔夕楚挪开目光,看着远处说:“岑先生,我之所以让冬冬跟岑家相认,是为了感谢岑老先生当年的知遇之恩,若不是他将我安排到你身边工作,或许时至如今,我还只是岑氏名不见经传的小办事员,冬冬的事,我觉得很对不起他们。”
岑子千脸色一变。
乔夕楚低下头,淡笑:“要是哪里让岑先生误会了,我觉得很抱歉,我会跟伯父伯母商量送冬冬去岑家的时间,以后,还希望岑先生不要私下来打搅我们的生活。”
岑子千缩起瞳眸,沉沉的问:“我打搅到你们了?”
冬冬感受到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乖觉的放下叉子,将便当收起来。
乔夕楚牵着儿子站起,说:“岑先生,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语气生疏到不能再生疏。
岑子千气得七窍冒烟,但在儿子面前,他努力保持平静,不让自己失控,原本,他想一步一步的来,不愿意逼迫她,也不愿意吓到她,他总以为自己还有很长的时间,他们八年的时光,不会比不上一个聂慎海,可是,他还是算计错了,这个女人要是有心,也不会绝情的折磨了他八年。
八年前,她一身朴素,清汤挂面的冷静模样,对早已久经情场的他来说,是致命的吸引力。
“跟我走。”他拉起她的胳膊,朝停车的方向走去。
乔夕楚呻吟了一声,他僵住,松了手劲,也放缓了脚步。
“岑先生,你要带我们去哪?”觉察到他的怒气,乔夕楚心惊的问。
岑子千回头看了一眼,抱起儿子说:“冬冬,想爷爷奶奶吗?”
冬冬点点头,清脆的说:“想了。”
岑子千诡异一笑,说:“很好,爸爸带你回家。”
“岑先生!”乔夕楚觉得不可思议。
岑子千突然放开她,说:“不管你去不去,冬冬我一定要带走。”
说完,他大步离开。
冬冬眼巴巴的瞅着妈妈。
乔夕楚猜不透他的心思,在原地站了许久,只好跟上去,岑子千坐在驾驶舱,目光深深的摸着下巴,看到她缓慢移动的身影,不觉轻叹了口气。
“岑先生,冬冬该回去做作业了。”乔夕楚俯腰对着车窗说。
岑子千表情漠然:“去爷爷奶奶家,也可以做作业。”
乔夕楚皱起眉头。
“上车。”岑子千盯了她一眼。
乔夕楚横下心,拉开车门坐上去,该说清楚的,总是要说清楚,她不该妄想的,就算勉强得到了,也只是一场悲剧。
车直接开进了岑家大门,岑子千抱着冬冬下车,正好碰上岑天泽,一声清脆的爷爷,岑天泽顿时心都软了,乐呵呵的亲手抱过,对急忙下车的乔夕楚说:“我让厨房多做几个菜,留下来吃晚饭。”
“伯父……”乔夕楚欲言又止,老人已经抱了孙子进屋。
岑子千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说:“老头子都开口了,你要是不听,那可没好果子吃。”
乔夕楚瞪了他一眼,出门时,因为想着很快就能回来,所以随便穿了一身衣服,眼下……只能硬着头皮进去了。
冷面助手乔夕楚也会瞪人?
岑子千呆了一会,等他进去,客厅一屋子人,正大眼瞪小眼,气氛无比尴尬。
“奶奶。”冬冬打破沉默,乖巧的叫了一声。
文静有点不知所措。
看到陌生的面孔,岑天泽放下孙子,冬冬立马跑到乔夕楚身边,拉着妈妈的手,岑子千正好站在旁边,美满的一家三口,刺痛了初夏的眼睛。
她淡淡一笑,说:“乔小姐,冬冬,你们好。”
乔夕楚回以一笑,低声对身边的人说:“我带冬冬先走了。”
岑子千拉住她的手,说:“不准走。”
简父和简母正好奇的打量着乔夕楚和冬冬,初冬突然诧异的说:“姐夫,这孩子跟你长得一模一样!”
初夏面孔苍白。
简父和简母仔细看去,果然是一模一样,不由得也慌了神。
“他们是……”岑天泽困惑的问。
文静看了丈夫一眼,低声说:“是初夏的父母,特地来A市的,我一直想请他们来家里坐坐,正要通知你们,哪晓得竟这么早就回来了。”
双方问候过,岑天泽坐不住,借口说回房换衣服,就再没出来,简父和简母在大城市待了一段日子,本来已经适应了,今天猛地见到岑家这般气派,又有些懵了,初夏也没想到文静会突然请她的父母,事先也没准备什么,好在父母有些畏惧文静,不敢说出来,也没说错什么,直到……
“亲家母,这孩子是怎么回事?姑爷不会是二婚吧。”简母忧心的说。
初冬扯着母亲的袖子,深感丢人,进城后她学了不少东西,至少离婚再婚这种事,没有农村看得那么大惊小怪。
文静尴尬的一怔,唤来佣人,吩咐:“带小少爷去书房玩。”
“是。”佣人牵着冬冬的手,冬冬望着妈妈,乔夕楚点了点头,他乖乖的跟着去了。
“坐。”文静指着一旁的沙发。
岑子千牵着乔夕楚走过去,她挣扎了一下,但众目睽睽之下,并不敢有太大的动静。
坐下后,文静咳嗽了一声,说:“初夏妈妈,冬冬是子千的孩子。”
得到明确的证实,简母哎唷一声,显得很惊慌。
简父相对镇定多了,盯了老婆一眼,说:“亲家母,我们简家是小户人家,不懂什么礼数,婚礼的事,亲家母就看着办吧,咱们女方的亲戚都在农村,千里迢迢过来也不方便,我和孩子妈这次过来,就是想亲眼看着初夏嫁出去,也免得再来回跑多次,再麻烦亲家。”
“这……”文静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顿了顿,才说:“婚期有大致的安排,但还是看孩子们自己的意思。”
简父点点头,看着岑子千问:“姑爷,你是怎么想的?”
“叔叔,对不起。”岑子千站起来。
简父愣了愣。
岑子千正色说:“我不能跟初夏结婚!”
他此言一落,乔夕楚和文静目瞪口呆,初夏却极为平静。
她站起来,正视他的目光:“不要在这里说。”
岑子千神色愧疚:“对不起。”
初夏笑了笑,说:“孩子的事,我应该早点跟我父母说清楚。”
岑子千愣了一下:“你……”
初夏看向文静,说:“伯母,对不起,今天我和父母先回去了。”
文静被他们弄糊涂了,脑子里一团乱麻。
简父脸色有些沉,说:“姑爷,我看婚事还是尽快,以前的事我们可以不追究,但你晾着我家闺女,我第一个不同意。”
“爸!”初夏脸色苍白。
乔夕楚站起身,说:“大家别误会,我以前是岑先生的下属,现在什么关系都没有,我先走,你们再好好谈谈吧。”
她急着走,岑子千拉住她。
“放手!”乔夕楚生气了,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尴尬和怒色。
岑子千也怒了:“我就不放,你他妈还想跑到哪里去!”
初夏跌坐在沙发上,初冬扶着她,忍不住大声指责:“姐夫,我姐姐还在这里,你尽然跟别的女人拉拉扯扯,她都说跟你没关系了。”
这种混乱的场面,文静捂着脑袋,突然觉得头疼欲裂。
简父是实实在在的庄稼男人,在农村,再了不起的女婿见了老丈人都要低三分,他这一生尽看别人摆老丈人的谱了,火气一上来,就什么都顾不上了,抄起鞋底就要上去揍人,一时没人拦住,岑子千肩膀上狠狠挨了一下,接着,又不知道哪里挨了几下。
文静何曾见过这样野蛮的人,见儿子挨了打,尖叫一声,扶着额头差点昏过去。
初夏也惊呆了,反应过来死死拉着父亲,但她哪里拉得住,还是初冬一把抱住他的腰,佣人们闻声涌上来,场面正混乱不堪的时候,岑子琛站在客厅门口,冷呵:“都给我住手!”
空气一滞,他的出现,仿佛一盆冷水,浇醒了所有人。
文静也没时间头疼了,叫佣人送简家人离开,乔夕楚也要走,但岑子千不放人,文静看不下去,也不管了,索性回卧室休息去了。
“跟我来!”岑子琛冷眉冷眼,语气森然。
“夕楚,你去书房陪着冬冬,我很快去找你,我有事想对你说,一定要等我。”岑子千哀求看着她。
乔夕楚犹豫了一下,又担心他们兄弟因为刚才的事闹的不和睦,只好点了点头,再说,岑家被大闹,总要有人留下来善后。
岑子千走进房间,刚叫了声大哥,岑子琛紧盯着他,说:“去找小五,把她带回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