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兰初雪重生后第二次来栖霞居,与上次处处欢声不同,此时的栖霞居一派静谧,从旁过的丫环婆子屏声静气,脚下悄无声息。
走到正房门前,守在那里的丫头面无表情拦住杨妈妈,朝兰初雪道:“大姑娘,二太太请你进去。”
兰初雪浑不在意,面带微笑的随她走了进去。
钱氏沉着脸端坐在圈椅上,手里捧着茶盏,利如尖刀的目光从腾腾升起的热雾中穿过,扫视着兰初雪,最后落在那张明艳动人的笑脸上。
这样的笑,像极了鲁氏。她与鲁氏前后进门,所有人都拿她们比较,无论家世嫁妆,还是容貌才气,她都不如鲁氏,就是丈夫,兰二老爷也比不过兰三老爷,兰二老爷一辈子游手好闲,一事无成,但兰三老爷得老太爷器重,成亲后就接手家里的绣庄,将绣庄经营得风生水起。她恨鲁氏,恨鲁氏一直压着她。
一口气堵在她喉头,她一甩手,将手里的茶盏掼在青砖地上,吓得房中婢女婆子都缩了缩肩膀,唯独兰初雪眉头都不曾皱一下,笑容不减地与她对视。
“都出去!”钱氏沉声道,等一屋子的人走得干净,盯着兰初雪道,“说吧,你来此想做什么?不过,在你开口前,我还得提醒你几句,无论怎样,我都是你的长辈,你与我对着干,吃亏的还是你。”
想要威胁?兰初雪笑容渐冷,“我只想要回我娘的古玩字画。”
“说什么昏话呢,你娘的古玩字画被秦婆子盗去了,如今下落明,我上哪儿去替你找回来?”钱氏冷笑道,此时她已经冷静下来,“我劝你别白费力气,你手上就算有人证,那又如何,只能指证田二友谋害主子,你莫忘了,田二友的卖身契还在我手上呢,还有他的妻儿,是死是活还不是我一句话的事情。”
没有外人在,兰初雪自不会拿钱氏当长辈,自己寻了张椅子坐下,淡声说道,“我听人说,司狱司前些日子着了火,这事不知二伯母可曾听过?”
司狱司着火,烧死了秦婆子等人,这事知府大人还曾差人来跟她说过,钱氏自然知道,不过此时从兰初雪口中说出,自不会是无缘无故。
她冷眼瞧着兰初雪,“秦婆子已死,便是你怀疑古玩字画不是她盗去,那又能如何?”
“要是她没死呢?”兰初雪一直盯着钱氏,她的话一出,只见钱氏脸色就变了,“我还听人说,有人将秦婆子劫走,司狱大人怕知府大人降罪,这才放火烧了司狱司。”最高明的谎言,是在十句真话里头混入一句假话,谁也不会怀疑这句假话的真伪。若没有田二友在她手上,她说秦婆子被人劫走,钱氏未必会相信,可现在田二友在她手上,钱氏本来就有顾忌,她再说秦婆子被人劫走,钱氏自然而然会以为她知道秦婆子的下落。
果然,钱氏面如死灰,双手扭着绣帕,直到绣帕被扭得变了形,她才道:“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相信?我主持中馈几年,什么样的鬼魅伎俩没见过?”
兰初雪知道,钱氏相信了,她微微一笑,“二伯母不信,我也无法。大伯父和大伯母不日就要归家,我与大哥已经商量好,将田二友交给大伯父处置,我想,以大伯父的公正,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的。”
听着这暗含威胁的话,钱氏气得发抖,却强作不在意,“也好,我倒是省心省力了。”
兰初雪无所谓地看了钱氏一眼,站起身来,“谋害姐妹的事情传出去,二妹妹的名声算是毁了罢?”
言罢就挑帘往外走。
“站住!”钱氏一掌拍在身侧的黄花梨高几上,想到兰初雪只带着杨妈妈一人来家,将心一横,叫了两个婆子进来,“大姑娘犯了失心疯,快绑起来,免得伤着人。”
两个婆子互相望了眼,上前去扯兰初雪的双臂。
兰初雪来此之前,就想到了钱氏会用强,见此情形,她避开两个婆子,冷然一笑,“二伯母,你觉的别人都是傻子么?马车被人动了手脚的事情还未查清楚,你就说我得了失心疯,你觉的别人会信么?大哥会信么?见过我的赵二少爷,侯大老爷,还有师傅,他们会信么?”她又看了看两个婆子,“还有你们两个,秦婆子一家怎么回事,你们心里就没有怀疑?你们助纣为虐,就不怕二伯母将来灭口?”
两个婆子都是钱氏身边最为得力的,秦婆子的事情,两人不知详情,却约莫能猜到几分。听兰初雪这样说,再想钱氏平日行事,知道这事将来闹起来,她们两个得不了好,便都有几分犹豫,手下不觉就慢了几分。
而钱氏,听过兰初雪一连串的发问,也从盛怒中清醒几分,兰初雪才在三皇神会露了脸,要说她得了失心疯,只怕众人根本不会信服。只是话已经说了出去,现在收回来,她舍不下脸。
兰初雪见自己的话起了作用,转身就走,只是她还未踏出门,迎面就撞上一个小丫头,一下子跌到在地。
钱氏回过神来,将一腔的怒气撒到小丫头身上,“作死啊!横冲直撞,又不是赶着去投胎!还不赶紧将大姑娘扶起来。”
两个婆子听得这话,晓得钱氏改了主意,都吐了口气。
小丫头赶紧就去扶兰初雪,待兰初雪起身,小丫头垂首道:“婢子是赏春院的,大少爷请了几个同窗来家游园,已经到家,大少爷请二太太帮着张罗一桌酒菜,好招待客人。”
听到兰枫已经回家,兰初雪知钱氏不会乱来,慢条斯理地拍净身上的尘土,“明日一早我让杨妈妈来拿东西。”不再看脸色铁青的钱氏,走了出去。
威逼利诱不成,用强也不成,钱氏想到不日就要到家的大房夫妻,心烦意乱,抬眼见小丫头一脸好奇地望着她,钱氏冷声问,“都要哪些人?”
小丫头回道:“有金家二少爷,还有金二少爷的表兄,京城来的赵二少爷……”
听见身后传来的话,兰初雪脚下滞了滞,脑中浮起那张波澜不兴的脸,不由奇怪,性子那样淡漠的人,还会有兴趣到别人家里游园?
同样吃惊的,还有钱氏,昨日杨妈妈才与她说过,惊马的时候赵远恰好在场,而兰初雪手上的人证,也是赵远帮着找的。今日兰初雪来家闹,赵远又恰好来家游园,是碰巧,还是怎么回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