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书上传,打滚求包养——老宅内院用一座大花园子隔开,分成赏春、栖霞和听雪三座院落,中间建了回廊甬道相连,既成一体又相互独立。
兰枫与兰初雪穿过进入二门的回廊,停步看着兰初雪,极是认真地道:“三叔三婶在世时,待我亲厚,衣物吃食有大妹妹的,就有我的,从不曾落下。如今三叔三婶不在,大妹妹也应如从前一样,当我是胞兄,有为难的事不要自己受着,说与我听,我虽人微力单,但总能帮衬一二。”
离得近,兰初雪才看清他的长相,浓眉细眼,脸上犹带着一股稚气,不是俊俏少年,却有一股浑然天成的书卷气,十分耐看。此时他眼底的真诚,又让他添了几分沉稳。
兰初雪抿唇,想了想,将陆妈妈三次来老宅取月例的事情说了,“不是我赶着要,不去体谅二伯母管家的难处,只是我需得看病吃药,银钱自然就比常人用得快些。”她只说事实,对钱氏的行为不作评论。兰枫到底待原主有多亲厚,她摸不准,倒是从方才的对话中听出兰枫对钱氏印象极好,她贸然说钱氏的不是,恐怕兰枫非但不信,还会觉得她挑拨是非。
“妹妹看病吃药的钱,不是从官中开销么?”兰枫很是吃惊。
原来被钱氏克扣的不止月例,还有汤药钱。兰初雪摇摇头,“不是。”
“不是?”兰枫越发惊讶,这样的事情他还是头一次听说,思索许久,道:“这好没道理。恐怕不是二婶事多,忙中出错遗忘了此事,便是下头的管事婆子捣乱,大妹妹莫多想,一会儿见了二婶,我帮你问清楚。”
忙中出错?兰初雪不以为然,只是清楚兰枫信任钱氏,便不想去反驳,点头道谢。她不指望兰枫主持公道,只想拉他同行,有兰枫在,钱氏肯定有所顾忌,她要的就是这一份顾忌。
兰枫又道:“本来我想去庄子上看大妹妹,但不知路,问二伯母,二伯母说大夫吩咐大妹妹静养,让我不要去打扰,我这才忍着没去。若当时我去了,这事恐怕早就解决,大妹妹也可少受些银钱上的苦。”
拦着不让兰枫见她,这倒越发印证了她的猜测,不知一会儿钱氏见她与兰枫一同出现在栖霞居是怎样的表情?兰初雪嘴角翘了翘。
春日暖阳,草绿花灿,两人走过几条游廊,仆从渐渐多起来,见到兰初雪,莫不露出惊讶的神色。到栖霞居外,守门的婆子见到两人,吃了一惊,迅速堆起笑,殷勤地引两人往正房去。兰初雪却知道,这份殷勤绝不是因她。
穿过垂花门,兰初雪透过花红草绿园子,远远瞧见屋檐下跪着一人。那人一身藕荷色的衣裙,不是陆妈妈又是谁?丫头婆子不时从陆妈妈身侧走过,却没有人问过一句。
真真是欺人太甚!兰初雪的笑容冷在脸上,脚下加快了步子。兰枫见她突然疾步快走,不知何事,也跟了上去。
兰初雪走到陆妈妈跟前,探身扶她,“妈妈,快起来。泥地里潮湿冰凉,跪久了湿气上身,只怕会得病。”她心中怒火燃烧,可弯腰那一瞬又将怒气压了下去,小不忍则乱大谋,她好容易将兰枫拉到这里来,若这时与钱氏闹起来,钱氏正好将错处推到她的头上,到时兰枫又怎会帮她说话?见陆妈妈有些犹豫,她轻声道,“妈妈是我的乳母,我舍不得让你跪。”
见兰初雪如此维护自己,陆妈妈含泪起身。她也清楚,她是三太太的陪嫁丫头,与二太太不相干,认二太太的罚,不过是想着她认罚,大姑娘好少受些罪罢了。
兰枫神色复杂的看着两人,这到底又是怎么一回事?见陆妈妈起身,叫住一个栖霞居的丫头,“我与大妹妹来给二婶问安,烦姐姐通报一声。”
那丫头自去。
兰初雪二人才进栖霞居的院门,就有人说与兰二太太钱氏知晓,钱氏对屋檐下的情形更是了如指掌。
小丫头进去,很快就出来,身后还跟着两名十来岁的少女。一人梳着垂挂髻,身着绯色的洒金绸衣裙,头上插着一支珠花,粒粒珍珠大小相同,足有樱桃大小。一人梳着双平髻,身穿鹦哥绿的妆花缎衣裙,耳上缀着点翠金环。
看着两人华贵娇艳的装束,兰枫再看兰初雪明显不合身的衣裙,眉头微微皱了下,觉得有些刺眼。
这两人兰初雪也记得,是二房的两位姑娘,一个比她小半岁,一个比她小两岁,她淡淡地看着两人,并未打算主动招呼。
两人走到兰枫身前,各施一礼,年纪稍长的兰初雨笑道:“大哥快请进,娘亲刚才还说,你今日难得在家用饭,一定要亲手下厨做几样你爱吃的菜。”又转身去挽兰初雪的手臂,“看大姐姐已然大好,我真是高兴。快进去吧,娘亲听说你来了,早已着人备好茶点,等了你好一阵。”年幼的兰初霜也是笑颜如花,“大姐姐不知,你那日走时,可把我吓坏了。”说着,还虚虚拍着自己胸,好像心有余悸似的。
兰初雪抽出自己的手,看着两人做戏,等二人表演完毕,淡淡地道:“有心了。”
兰初雨还好,只是笑容微僵了下,神色很快恢复自然,兰初霜到底年幼,见兰初雪神情淡漠,一双漆黑的眼眸竟好似将她看穿了似的,不由哼了声,低声嘀咕,“给脸不要脸。”
她声音虽小,但几人离得近,都听得真切。兰初雪立时板了脸,“三妹妹!这话我与大哥哥听见倒也罢了,只当你年纪小不懂事,不会计较。可若外人听见,会怎么想?私底下少不得会议论兰家的家风。你忍心二伯父和二伯母因你一句话受人诟病?”正愁找不着理由发泄心中的怒火,这可是你自己撞上来的,“德言容功,三妹妹且想想,你方才一句话,犯了其中几条。”
这话说的极重,兰初霜呐呐地张着嘴,难以置信地望着兰初雪,粉脸涨得通红,泪珠在眼中滚了几圈,终是滑落下来。兰初雨脸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想帮妹妹说话,可偏找不出话来反驳,只得瞪了兰初霜一眼,“还不快跟大姐姐道歉。”
兰初霜咬着下唇,恨恨地看着兰初雪,只是不语。
这场纷争孰是孰非一目了然,兰枫自幼读圣贤书,认为女子就该谦和守礼,最是看不得刁蛮任性的女子,见兰初霜还不知悔改,很是不悦,“三妹妹……”
兰初雨深知兰枫脾性,知道兰枫动了怒,忙截断他的话,拉起兰初雪的手,笑盈盈的道:“大姐姐,三妹妹年幼,性子又执拗,你大人大量,不要和她计较。”不等兰初雪回答,又与兰枫道,“大哥,娘已经等了好一时了,咱们先进去吧。”
“大妹妹?”这么一打断,兰枫也就不好再斥责兰初霜,只得询问兰初雪的意思,见兰初雪点头,就赞赏的笑笑,当先往里走。
兰初雪见陆妈妈一脸忧色,握握她的手,跟了上去。
两人走后,兰初雨拿指尖去戳妹妹:“先前娘是怎样教你的?当着大哥,你怎就不知收敛一点?”又快步赶上去,心里暗自纳闷,往日兰初雪软弱愚蠢,活像一只软脚虾,凡事只晓得退让,怎才一年不见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先是几句话呛住门房,长驱直入,然后又去找大哥做挡箭牌,这时还端着长姐的架子训斥三妹妹。
钱氏三十上下,长得丰盈圆润,坐在一张黄花梨的圈椅上,笑吟吟地看着鱼贯进门的兰初雪几人,不待几人站定,立即开口命人扶兰初雪坐下,“你这孩子,身子才刚有起色就到处乱跑,真是一刻也呆不住的性子。万一受累,病情又反复怎么办?你让我如何跟九泉之下的三叔和三弟妹交代?”语气温和亲切,笑容慈祥,十足的关爱小辈的长辈模样。
自己还未说话呢,就先倒打一耙。兰初雪挤出些微笑容,开门见山地说:“二伯母不知,我正是为了爹和娘,才赶着回这一趟家。我一人住在庄子,日日想起爹娘,夜不能寐,总想看看二老住过的地方,摸一摸二老用过的器物。所以,我这次回来,就是为了拿几样爹和娘用过的器物回去做念想。”
钱氏本以为兰初雪开口就会提月钱,这时陡然听她说起想去听雪阁看看,心里微惊,莫不是有人在这丫头跟前嚼舌头?心里如是想,口中还是关切的道:“难得你是有孝心的孩子。只是,见着父母住过的屋子,难免会触景伤情,你的病本是心中郁结所致,最忌大喜大悲,我看还是别去了。”
才进门的兰初雨插嘴道:“娘是为大姐姐好,大姐姐就听娘的吧。”
“可我想去,不走这一趟,我心里难安。”兰初雪声音不高,语气却十分坚决。
她看了眼兰枫,眼里尽是央求。
兰枫理解她的想法,但也觉得钱氏的话有理,便有些犹豫,好一时,终于道:“大妹妹也是一片孝心,二婶就成全她吧。而且有我随行,大妹妹的身子倘若真受不住,我立时送她出来。”
“真是个倔强的孩子。”钱氏皱眉嗔怪,目光在兰初雪脸上睃了一圈,想看出些端倪来,可娇俏的脸上除了淡淡的笑,再没别的表情。她转身看定了兰枫,“你好容易才休息一日,哪里用得着你去陪初雪?让二丫头去,她们姐妹许久不见,正好可以说说话。”见兰枫似有犹豫,又笑道,“男女有别,你去到底不便。”
“我也有话想跟大哥说。”兰初雪望着兰枫,钱氏越不想让她与兰枫同处,她就越要拖着兰枫一起。当着兰枫,钱氏好歹还演一演戏,要是兰枫不在,谁知钱氏会做出怎样的事情来?万一对她动粗,她与陆妈妈等人决计不是对手。见钱氏又想再劝,她两步抢到兰枫跟前,“大哥,我们走吧。”
兰枫将兰初雪的急切看在眼中,点了点头,与钱氏道:“请二婶差个人同去开门。”
钱氏看了看兰初雪,眼中闪过一丝戾色,扬声叫了个管事婆子进来,吩咐她取钥匙去开门。
兰初雪冲兰枫感激地笑笑,走到门边,她忽地转身,“陆妈妈是我的乳母,她若有什么不妥之处,二伯母尽可与我说,我自会罚她。”陆妈妈是她的人,又是原主亲娘的陪嫁丫头,钱氏出面责罚,于理不通。
钱氏微怒,佯装的慈爱渐收,“她么,不守规矩而已,不经通禀就横冲直撞地乱闯。”
“乱闯?不知她闯了何处?”兰初雪作出惊讶的神色,钱氏想借陆妈妈敲打她,她也不会任由人揉捏,“说起来,门房倒是该换一换了,见着主子不知开门迎接不说,还言语傲慢,无礼至极。在我跟前这样骄横跋扈倒没什么,我也是兰家人,知道门房不守规矩,不会多做他想。万一在上门客人跟前也是这样的做派,旁人误会二伯母管家不严,那就不好了。”末了,还不忘柔声问身侧的兰枫,“大哥,你说这样门房该不该撵?”
兰枫听出有些内情,左右为难,不知帮谁说话,只皱眉不语。
钱氏被堵得一口气闷在心中,她本是想说陆妈妈不经通报闯进大门,却没想到兰初雪会先她一步指出门房无礼,话里话外还说她不会管家!她脸上的慈爱本是装出来的,此时再挂不住,沉下脸冷声道:“这么说,你是认为我罚陆婆子跪,是罚错了?是冤枉了她?”
兰初雪淡然一笑:“二伯母听错了,我从未说过这样的话。我只是怕累着二伯母。”意思都懂,但她断然不会承认。——求点击、求收藏、求票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