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

白艳一出来，脸色异常惨白，眸光漂浮，削瘦的骨架，憔悴的模样，人好似一碰就会碎裂一般，柳苏看着她如游魂一般从自己眼前飘过，就不禁担心起来，追上去，问道，“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难道是有不好的消息？

白艳缓缓地歪了歪脑袋，目光渐渐聚合，惨然一笑，“很好，孩子很好……”

柳苏松了口气，“还好，艳姨你刚才那样子吓死我了。”

她话音刚落，就看见一滴晶莹从白艳眼角滑落，点亮了她脸上的疤痕，狰狞密布。

“苏苏……这个孩子……我不能要……”

柳苏诧然。

“为什么？”

她不是一直都想要个程子昊的孩子吗？

“生下来，他会跟我一起受苦，阿昊不会管他的死活，我不能那么自私……”

“你已经在自私了！”柳苏搬过白艳单薄的肩头，逼迫她抬起头来正视，“你一个念头一句话就决定了一条命是生还是死，你只是想着坏的方面，他还没有出生，你就已经把他的人生归于惨淡，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他心甘情愿要跟着你呢，或许他以后也有远大前程呢，再说谁说没爸的孩子就一定是要可怜兮兮，没爸还有妈，要是连一个在乎自己的人都没有的话，那才是可悲！”

白艳怔怔看着柳苏，看着她眼中激励的火花……

这时……

“啊……”一个恰好经过的女孩在看到白艳的瞬间，面容失色的惊呼着跑开。

一下子白艳那惨淡的眸子沉得更深了。

“看，这就是现实，他跟着我注定是要被人看不起。”

声音，自嘲。

疤痕，在她脸上肆虐横行。

“我和你母亲不一样，至少……她不会让人看了就跑，至少她还可以出去工作来养活你，我呢？”一抹凄楚浮上嘴角，“谁会雇佣我这样的？没有钱，连生存都是问题，还谈什么未来？”

顿了顿，她目光热烈地执起柳苏的手，“所以……苏苏……答应我，好不好，答应我……如果没有阿昊，我只能打掉孩子，我一个人养不活他……”

面对白艳炽烈的恳求，柳苏脑子里响起了那天她悄悄对自己说的话……

苏苏……帮帮我，好不好？你想离开的，不是吗？我帮你……只要你离开了，阿昊就会娶我了，我肚子里有他的孩子了，我看的出来他对我还是有些感情的，不然……不会给我孩子……

那时，她拒绝了。

因为，她已经害她面目全非，不成人形了，如果再来一次，她怕，她真的怕了，怕下一次相见时，她已经找寻不到她生存的轨迹。

程子昊是个说得出就做得到的人。

找来白艳，让她亲眼见证她的下场，就是一种无声的警告。

所以，这次……柳苏依旧在徘徊了许久之后，还是摇了头。

“艳姨，我不能再逃了……”

就算逃，也不能再拖累无辜。

“不！”白艳骨节嶙峋的手紧抓住柳苏的双臂，“你可以！这次他不敢这样对我了！”

看了看四周，拉着柳苏到角落里，白艳压低嗓音继续说道，“我已经告诉老爷子孩子的事情了，他答应了我只要你离开阿昊，他就保证我安全，所以你根本就不需要替我担心的，苏苏，机会只有一次，难道你真的要等到明年三月？”

柳苏犹豫了。

虽然心里很想答应，但是……她依旧还有所顾虑。

虽然她知道程子昊的爷爷并不满意自己，但是……他就能保证得了白艳吗？而且上岛裕子能容忍自己之外的女人在程子昊身边，还是有孩子的？

“艳姨，即使我离开，老爷子也不可能答应让他娶你的，他早有中意的人选。”

“是上岛裕子吧，我知道。”白艳摸着脸上的疤痕，幽幽说道，“我也没期望他娶我，只要……能在他身边就可以了，只要……肚子里的孩子能有条出路就可以了……”

“真的……没事？”柳苏再三确定着。

“苍龙会毕竟是老爷子一手创立的，他还在，阿昊就乱来不了。”

白艳的神情极为笃定。

柳苏不住地搓着手指，目光闪烁不定。

“苏苏……离开吧！你对阿昊根本没有感情，况且阿昊要是违背老爷子娶你的话就会一无所有，你留下，要害了他，也害了我，害了我肚子里的孩子，还有上岛裕子，但你离开的话，却能成全所有人。”

柳苏猛地怔住……

她要害那么多人不幸福，还要害一条生命被扼杀吗？

白艳的话狠狠地砸在她身上，好重好重。

窗外，风吹过，嫩绿的叶子簌簌直下，在空中打着转儿，在她眼前轻轻晃过。

她没来由地觉得自己是一身罪恶，似乎所有凋零都是源于自己。

“原，我穿这件怎么样？”

金熙雅拎着一件珠光闪闪的晚礼服在身上比划着，一边照着镜子，一边征求着坐在身后的柳原的意见。

那神情，那笑容，那闪亮的衣服，那飞扬的群角……无不显示出一个幸福的小女人的形象。

只是……在等待久久后，她唇边的笑意慢慢隐了下去，眸光黯然，与衣服上闪光的亮片相比，她恍若糟糠。

幸福，从来都是她单方面伪装的假象。

柳原手执一张请柬，静静看着。神魂疏离。

滚烫的‘藤原秀一’四个字狠狠地灼烧着他的视线。

这个所谓的订婚宴席他原本是不想出席的，只是正要拒绝之际，上岛文彦突然说起这次的订婚对象是在日本数一数二的帮会——苍龙会的会长藤原秀一时，他进而追问关于藤原秀一的事情，从上岛文彦口中得知了他的另一个名字——程子昊。

所以……这场宴会他是去定了！

那天的匆匆一瞥，不是幻觉。

他拿出了照片，一张自从习惯找寻以来就随身携带的照片，HMILY店里的女孩一眼就认了出来。

他可以确定柳苏就在东京某个他无法到达的地方。

想起那匆匆的一瞥，她脸上的神情他再熟悉不过了，眉头纠结，双眸淡然，唇紧抿，充满了不甘愿，不快乐。当她还在自己身边时，那神情几乎天天触目可及。

心中苦涩起来。难道……他给她的只是痛苦吗？让她连笑都需要伪装，伪装的背后是对离开的渴望。

她被拉扯着匆匆离开的画面深映在他脑海里，他痛苦着她的离开，同时也窃喜着，因为……她那时不甘愿的神情。

可不可以断定她不是自愿呢？

可不可以断定她对程子昊是什么也没有呢？

可不可以奢望她也在想着自己呢？

他的眼里顿时生出了一朵美丽的花，开得灿烂。

金熙雅怔怔地看着那朵花久开不谢，心里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沉入冰凉谷底。

他在想着谁？

谁让他目光灼灼？

难道……她看着他手上的请柬，难道……他要见的人也在宴会里？所以才愁眉一展，唇角弯弯？

她一直看着他，等待着。

面前突然站定了一个身影，他这才回过神来，淡淡地扫了眼她手里的衣服，“很适合你，不错……”

眸光闪烁不定。

神情，是敷衍。

她转过身去，紧紧地咬着唇，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捞起了另一件衣服，一件不是珠光闪闪，却能衬托出她妖娆身段的衣服。

“可是我觉得还是这件好。”

紧致。火红，一如她心中燃烧着的熊熊火焰，不断地跳窜，狂舞，要生生地灼烧尽所有的一切，就算自己化为灰烬也甘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