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闪电凄厉地划破夜空。白亮的光在眼前一晃而逝。
柳苏眨了眨眼,就望见了忧伤,如那幽幽的泉水,缠绵婉转,扯不断,从他的眼底流入她的心底。无声无息。
她垂下了眸。
他为什么还来?
暴雨似乎淹没了所有的语言。一瞬间,谁都没有开口。
柳苏看着立于屋檐下的方茗,惊异一天的时间,他的脸色苍白如纸。
方茗看着柳苏,笑了,努力地要绽放出绚烂,但笑至唇边,却是苍白虚弱。
柳原看着他们两之间交汇的视线柔韧如丝,薄,却难断。顿时一斛悲怆从心底直达眼底,在方茗看来的瞬间,又被生生地抑回。强压的结果,疼。疼的是,心。
“小茗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进屋里等?”他试图添加温度,掩盖他心里的疼,只是话,出口,如这下雨的夜,冷。
方茗笑了笑。虚无缥缈。
“屋里闷得慌,小煦也不在,一个人呆着怪无聊的。”
说完,他的目光就飘向了柳苏。落在她那两排浓密的眼睫上。唇边,泛起凄苦的笑。
她,在躲他。开始吝啬于目光。
“有什么事,先进屋里吧!”柳原极尽努力地维持平常。
方茗摇摇头,“我就是来和柳苏说几句话,天都黑了,我说完就回去。”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念出,她的眼睫明显地震颤了一下。
“我和你没话说。”
声音,是平平无波。似毫无转圜。方茗的身子猛的抖了一下。心,如地上正被暴雨肆意凌虐的绿叶,生命在雨水中慢慢流失。
柳原看着眼前的画面,顿然一窒。
她说着淡漠的话,却始终不曾抬眸正视。
她,在掩饰。一如,他此时。
嘴角轻翘,他看见自己的身体里长出了一只手,握着尖利的刀,狠狠地扎痛着他的心。那,是他的手。那,是他的心。那,也是他的血。如这肆意凌虐苍生的雨,他肆意凌虐自己那颗已经是千疮百孔的心。
决定了霸占她所有的恨,却每每忍不住生出希翼,明知那是与他注定无缘的,还依旧渴望抵达。
所以才会伤了自己。
“小茗的伤刚好,不要说太久。”
把伞递给柳苏,然后毅然步入雨中。
交递的瞬间,她触到一阵冰凉。他手的温度,远远低于这夜。
从大门到屋里,还有一段距离。不短,也不长。若奔跑,几秒便可抵达。但是,他却走得很慢。
他,是故意的。
她看出来了。却看不明白。不明白的是……自己为何会突然觉得他看起来连背影都那么伤。
屋檐,悬着银白的链。
撞击着坚硬的水泥地,发出破碎的声音。
方茗看着目光飘远的柳苏,心头突然一慌。她,近在眼前,却始终让她觉得远在天涯。
“柳苏……”他伸出了冰凉的手。妄图从天之涯把她拽回咫尺。
她甩开了她的手,看着他踉跄地后退,站定。
这过程,她突然觉得眼前的人苍白而透明,身体里的灵魂仿似一缕无法固定的轻烟,风一吹,就散得无影无踪。
尽管如此,他眼底却盛放着花火,似乎执意要点燃她。
太过耀眼的光度,让她在触及的瞬间闻到了自己身体里散发出的腐臭。
忙别开目光,坚硬的指甲深陷入掌心。
疼,走遍每一处神经。
她咬了咬唇,“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该说的昨天都已经说了。”
“我要的……不是朋友……”他低喃着,伸出了手,走近她。
她依旧是后退,情绪有些激动地喊道,“方茗!不要逼得连朋友都做不了!我们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你身边女友可以换了一个又一个,可以永远温柔地对待每一个人,但是……我最不要的就是你这样!我要的是唯一,永恒的唯一!”
这是她从母亲身上总结的。她陪着她等待一个不回家的男人等了十七年。这过程,她看的太真切了。
只是这时破口而出,事实显然被当成了借口。
他看着那悬挂着的银链离她越来越近,这才停止了前进。一脸悲痛地看着她,“没有试过,你怎么能快速否定?我是可以温柔地对待每一个女孩,但是!能让我不要命的只有你!”
字字如滚烫的红炭溅落在她的心里,暖了,却也伤了。
他们已经是两株不同的植物。他喜阳,她喜阴。生活在一起,总有死亡发生,不是一方就是双方。
“试?我输不起,所以不会去试!”她字字咬紧。
“柳苏你很坚强,你的坚强让你不允许自己软弱,小心翼翼地自我保护着,拒绝一切伤害的可能,只是,你若一直心里设防,苦的是自己。你怕受伤,但我不怕!只要你给的,再疼我也要,把伤给我来背,你来赢,好不好?”他卑微地祈求着,甘于做一个输者,只是输给她。
描述,越是美好,就越是在现实面前显得惨淡。
右手的伞,就是现实。
二楼的窗,那微动的帘,那双幽深如海的眸,就是现实。
于是,心底的花,开放只是一瞬间,转眼就被现实的风雨打击得发黄萎谢,如同废纸。
“说完了?说完了就请离开,既然你执意如此,那我们以后连朋友都不是!”
既然要狠,就狠得彻底。不留一丝转机。对谁都好。
他看着她很绝的样子,笑了,笑得皮肤肌理在一点一点地碎裂,很轻,却带来了排山倒海的痛楚。
“是不是我真的死了,你才会相信我说的是真的?”他眼中闪耀着零碎的光芒,把他点缀得更加显得是个虚无的存在。
她抑回目光,“等你死了再说。”
声音,平淡无波。
眼眸,冷酷无情。
步伐,坚定狠绝。
他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踉跄地跟着,伸手,是挽留的姿势。
“相信一次,就那么难么……我说过可以为你不要命……”
他们之间的距离,其实不远,只是他摇摇欲坠的身体让他只能看着她离去。
‘嘭’的一声,地面似乎被震动了。
她猛地回头。伞,从手里滑落。
雨中,开出了一朵苍白的花,花瓣上渗出了殷红的血珠,如红日般喷薄而出,那么凄美,那么苍凉,宛若绝唱。
她瞪大着眼,看着他脑后那触目惊心的颜色,紧捂着嘴,从面颊滑落的,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三个人,他亦是小心掩饰的一个。始终正对着,抵住痛苦,任由血,渗出纱布,最终倒下。
他,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当她向前跑去的时候……
二楼,柳原合上了帘,转身,痛,从眼底直达心头。那一瞬,他似乎看到了一只扑火的蛾。但却不是扑向他这一端。与他无关。
他忍不住臆测着……
他说了什么?教你抛弃了冷漠?你可知……如果你能这样义无反顾地奔向我,那么……我宁可让自己全身染血。
大门外,像是不经意间经过,又不经意地停留的车里,他深吸了一口烟,看着门里的景,车窗外的雨,昏黄路灯下的夜,把他的姿势拍成了一种苍凉……
缓缓吐出雾,眸光尖利如刀,唇微启,轻吐出一个名字——方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