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马车入了城,百姓们才纷纷反映过来,将吃食纷纷送上,家中有将士惨死战场的更是哭声震天连声喊着是两位大帅给他们报了仇,喊冤的声音自外城蔓延到内城,直到皇城。
押送的兵勇根本就无法在百姓的围道中前进,最后还是在蔺琦墨二人的说服下百姓们才让出道路来,令大队通过。纵使如此,罄冉被押至天牢时也已是两个时辰之后了。
罄冉被带至天牢一间极为安静且清爽的牢室关押了起来,之所以说清爽是因为那确实不似牢房,有大床,有锦被,有书架,有桌案。当然和外面比起来这里简陋的多,而且毕竟是牢房,光线很暗,可相较罄冉见过的牢狱,这里可真是天堂了。
心知是燕奚痕吩咐的,罄冉便也安然地住了下来。刚呆了片刻,便听走道传来熟悉的脚步声,那迈步的频率,轻重,舒暖程度绝对是蔺琦墨,不做二想。
罄冉微诧,片刻果然见蔺琦墨一身白衣现身牢房之外,对着她微笑。接着房门被打开,蔺琦墨迈步进来,铁链再响,牢门已被锁上。
罄冉愕然:“你这是干什么?”
“诚你所见,我也获罪了。”蔺琦墨学着罄冉的样子笑着耸肩,迈步翩然,在床榻上躺下,一脸不以为意。
罄冉哭笑不得:“你犯了什么罪?”
“不才殴打了当今圣上,终至获罪。”却闻蔺琦墨一脸狡黠道。
罄冉顿时一愣,然后压制住翻白眼的冲动,再问:“你也来了,寻寻怎么办?”
蔺琦墨却顿时满脸怒火,愤然道:“别提那个忘恩负义,贪图荣华富贵的小鬼!居然愿意跟着景轩,拒绝陪我们受苦!白疼他一场了!”
罄冉再度愕然,却有些良知的发现,他们一家三口似乎个个都给燕奚痕制造了不少麻烦呢……
这夜,燕奚痕便来到了天牢,一并还带来了美酒佳肴。在狱室的小桌上摆上酒宴,三人围桌而坐。
罄冉笑着抬手,给二人斟上酒,笑道:“陛下亲临牢狱和罪人把酒言欢,当浮一大白。”
燕奚痕唇际掠过苦笑,望向罄冉,无奈道:“你们可真是……”
罄冉只觉有愧燕奚痕,不觉对他一笑,端起酒杯,道:“我先敬燕大哥一杯,皇陵被扰,我对不起燕大哥。”
燕奚痕接过她的酒,却是蹙眉:“是我该谢谢你和四郎,这三年若非你们……”
他的话尚未说完便被蔺琦墨打断,但见他笑着举杯,一脸无奈:“别谢来谢去了,听着牙酸,景轩,我们多年不见先饮此杯。”
燕奚痕和罄冉也是一笑,三人目光相触,顿觉心情舒畅,同时举杯,一饮而尽,深深的情谊也在这一杯香醇的美酒中道尽,足够一世回味。
笑语片刻,眼见外面天色都有些亮了,罄冉才起身,突然跪下,望定燕奚痕,道:“罄冉自请贬为庶民。”
燕奚痕面上笑容凝住,虽然早已料到她会如此,可心里依旧翻腾起浓浓的不舍,内疚,心酸……
他久久不语,半响却是罄冉起身道:“燕大哥,你把我贬为庶民吧,这样也能平了朝上的争议,对我也是好的。我和四郎早就决定要离开,寻一处山水秀明的地方隐居。”
“我那什么英义王景轩也给撤了吧,这王爷的称号,怎么听怎么怪,四郎做不来。”
燕奚痕望望两人,半响只道:“革去帅位便能给百官一个交代了,至于封号你们休想推辞,都听我这个大哥的。再者百姓都知你夫妇乃我旌国英雄,我若将你们贬为庶民,岂不于昏君无异?!这个说什么不行!”
罄冉二人对望一眼,蔺琦墨笑着拍向燕奚痕的肩头,朗声道:“留着便留着吧,待我和冉儿安置下来,再请景轩把酒言欢!”
燕奚痕笑着抬手,两人双掌一击,紧紧相握。罄冉见二人如此,面上也浮起了笑容,执起酒杯道:“燕大哥,这最后一杯酒我祝大哥幸福,也祝大哥能将这如画江山守得如铁桶般坚固,成为一代圣君。”
燕奚痕望去,罄冉笼烟般的眉清秀舒展着,顾盼生姿的明眸在灯光下浅影摇曳,唇角笑意使她的容颜柔和而宁静,眸光闪动,燕奚痕心中一痛。
冉冉,你可知这世上女子在燕大哥心中已无一人有你万分之一的姿色,如此你要燕大哥如何幸福……
罢了罢了,你今生苦难太多,燕大哥愿看你高飞,从此你的幸福便就是我之福祉。你若期许太平盛世,燕大哥便允你一个江山如画。
他唇际扬起笑意,抬手接过罄冉手中杯盏,在罄冉盈盈的目光下一饮而尽。
半个月后,自京城的永贞门缓缓行走一辆马车。马车倒无甚特色,然而那拉车的两匹马却异常惹人注目。
那两匹马一黑一白,马身高大,鬃毛柔顺,身型健美,一看就是两匹稀世的宝马。能拥有这样宝马的人却不知是何等人物,在路人的瞩目和猜测下那马车缓缓驶出城门。
待出城百步,马车忽而打开,从车中探出一个小脑袋来,接着又露出一男一女,正是蔺琦墨于罄冉。三人同时看向城楼,那上面站着一个挺拔的身影,正含笑望着这边,却是易装的燕奚痕。
“皇帝叔叔!”寻寻的喊声冲口而出,一双小手更是朝燕奚痕不停挥舞。
罄冉忙将他的小嘴捂住,沉声道:“别乱叫,皇帝叔叔是微服,不能让大家知道的!”
见寻寻似懂非懂的点头,罄冉才松开压住他嘴的手,抬眸却见燕奚痕正向他们挥手。罄冉亦扬手挥动,马车飞驰,城楼上的身影越来越小,终至不见。
燕奚痕望着那马车绝尘而去,面上笑容也渐渐染上了几分漠落,孤身站立,目光望着远方竟是久久也收不回来。
站在不远处的薄公公看的难受,禁不住鼓起勇气轻步上前,道:“皇上,该回宫了。”
燕奚痕眉宇动了下,这才叹息一声,转身向城楼下走,走了两步却忽而停下,垂下眼帘,轻声道:“百官请奏选秀的事不必了,就按太后的意思,封白府小姐为后,其它四妃按崔相所拟,即刻准备吧。”
薄公公一愣,却只觉陛下的声音满是疲惫,他不敢抬头去看,只诺诺应了一声,禁不住道:“白府小姐知书达理,贤惠芳淑,做陛下的皇后不会有错的。”
而燕奚痕已然迈步下了台阶,风中只传来一声苦涩的低语,一经风过已经吹散,可薄公公却听的真切。
“是么……”
五日后,苍松密谷蹄声清扬,带着秋风快意,阳光轻柔,驱退山间初起的凉意,一声清脆的笑声打破山谷的宁静。
“娘亲,快快,要比爹爹快些!”
“好!”罄冉说着将马鞭挥动的更快,烈焰飞驰,一下子便快了小白半个马头。蔺琦墨侧目望来,俊朗而笑。
“寻寻,你个小叛徒,爹爹以后不疼你了!”
“爹爹羞羞!比不过娘亲,寻寻不跟爹爹!”寻寻一脸鄙夷地撇了蔺琦墨一眼,末了还狠狠的别开了脸。
罄冉大笑,得意的看向蔺琦墨:“谁让你前两次都输给我!”
“看着吧,这次我定要比你先登上山顶!”
一个时辰后,密谷峰顶,山峰连绵,俯瞰之下难见全貌。极峰顶,举目远眺,穷碧波千里,云雾缭绕。呼吸间气清神爽,忘人间凡尘。
但见罄冉青云坐在大石上,蔺琦墨白衫侧对着她,一人低头抚琴,一人垂眸挽箫,相望一眼点点曲音,轻渺而起。
竹箫清澈,箫音逍遥,似携云影天光,琴声婉转,七弦如丝,明彻洒脱。偶尔相视,曲音飘摇而起。
一曲逍遥笑,那箫音与琴声流转合奏,如为一体,心有灵犀,比翼相顾,连山谷中的鸟兽都禁不住沉醉其间。
一曲终了,罄冉将琴放下,依靠在蔺琦墨肩头,目光温柔落在正躺在蔺琦墨腿上香沉而睡的小家伙身上。抬眸间,却迎上蔺琦墨满足的双眸。
两人相视而笑,看向万山起伏,只觉人间逍遥,相携相伴,已是天下。
待阳光胜亮,罄冉凝眸看向蔺琦墨,他俊逸的笑容染着几分潇洒不羁,黑亮的眸心炫光明耀,将她清晰的映入黑瞳,罄冉沉醉其中无可自拔,半响才道:“四郎,我们去远游吧,这天大地大,如斯美好,我真想与你将各处美景都看尽。”
她的目光映着飒爽的秋空,碧云万里,一览无余。蔺琦墨扬眸而笑,点点宠溺,挑眉朗笑:“娘子欢喜,为夫自当从命!明日我们别辞别靖炎,远游四海。”
罄冉不觉灿然一笑:“当真?”
蔺琦墨见她笑容如婴孩般天真,不觉将她带入怀中,手指穿过她幽凉的发丝,眸中满是怜惜,轻声道:“冉儿,我们会携手走遍这天下的,一起看遍美景,一起饮醉美酒,一起品茶享乐……一起慢慢变老,看子孙满堂……”(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