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凌凛，九华宫一身素服的楚夜澈站在宫门之外，寒风瑟瑟，飞雪飘然落在他的头上，抬眸望去只见他从头到脚的白。他静静站在宫外却不敢踏入这沉寂的宫殿，这里……已经没有她了。战影站在他背后几步，瞧着他未踏出一步，想来是挂念皇妃娘娘了，当年为了她，他连皇位都能舍弃，如今这杀父之仇，他又要如何去面对那个他所心爱的女子。

过了许久，转身离去。到了幽寒院外，却也不敢进门，矛盾而翻涌的思绪让他心绪难宁，他是该恨她的，却恨不起来，只是满心无奈和悲痛无人可知，无人可诉。

战影上前道：“娘娘过来便和香云香绡把住处收拾出来了，看起来……并无大碍。”

楚夜澈眸光眸微动，她总是那么坚强，坚强让人心疼。

“属下去查过了，当时的情形。我想……她不是要杀太上皇的。”战影小心翼翼地回话道“我到禁卫军查访，又去到高公公那打探才知：“是太上皇……太上皇用羽卫和香云姐妹的性命，威胁娘娘要她杀了燕皇，否则……将她逐出千夏。娘娘并没有动手，但燕皇却借她的手杀了太上皇，事情这样的，我想……娘娘她也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局面。”

楚夜澈身形一震，举目望向幽寒院，心头思潮起伏，蓦然转身折往九华宫：“你小心照看着……别让宫人们难为她。”满朝文武皆是要处死她的奏表，他虽用借太上皇国丧之事将事情压下，将她送往幽寒院以堵悠悠之口，但此事终还是要有处理的那一天。

幽寒院内，她微闭着眼，却无半分睡意。寒风凛冽唤得幽蓝院中阵阵门窗轻响。恍惚中她似听到了一抹安然的笛音，依稀是那熟悉的曲调。

笛声悠远，却又清晰地落入她的耳中。回荡在殿宇连绵的深宫，她不禁泪落，咬着唇忍着心头的疼痛。这样的笛声，她已经好久不曾听到了，今夜笛声伴她入眠。

她刺杀太上皇勾结燕皇的事在宫外传言开来，她默然以对。只是没想到她这一生，竟然一次又一次的被世人所传，从之前的天降祥瑞，到之后红瞳妖孽，再到如今……

她果真不是什么祥瑞，所到之处都给人带来灾祸不断。千夏百姓，群情激愤，纷纷呈上万民之书，请求昊帝处死她这祸国妖孽，应帝亡国已有前车之鉴，若不除去她，千夏必亡。所有万民书到了御书房一律焚化殆尽。

越国，伊歌别苑连筝气愤不已，瞪着坐在对面的风镜：“你那表哥还真是能耐的很……把人关到冷宫去了。早知如此，我就该带她来越国才是。也好过现在。”

风镜收敛起平日的嘻笑，微微皱着眉头：“这不是事情闹大发了，他也没办法。”这事其中应该是有什么误会吧，不到万不得已他怎么舍得她到冷宫受苦。

“没办法？”连筝悖然怒道。

“出了那样的事，百姓朝臣都纷纷进言处死她，如果表哥不这么做，难道……要他杀了她吗？”那还不如直接杀了他算了，他那么爱她，早恨不能替她受了所有苦处。

连筝急得插着腰在屋内走来走去：“不行我要去沧城，再这么闹下去，谁知道你那姓楚的会不会拿她开刀。”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人带走了再说。

“连筝！”风镜叫住她。

“我说你用点脑子好不好，现在是什么情况，她现在身份敏感，你若将她带来越国，只怕越国也会闹起来，到时候你怎么收场？”他难得正经了一回。

连筝愣了愣，烦燥地抓了抓头：“哎呀！那到底要怎么样，难道看着她被关在那冷宫里，你不是不知道她受不得寒，要是一不小心出个什么意外，你赔得起吗？”带她回来，越国也势必会引发和千夏一样的**。

风镜抚了抚额，沉默片刻道：“我们先去弄清楚情况再想办法。”

连筝不悦地翻了翻白眼：“我管你什么情况，我把人带走就够了，三万轻骑在伊歌别苑守着，我看谁敢不要命来跟我抢。”说罢大步朝后园走去“来人，备马！”男人没一个靠得住的，想当初以为让她留在楚夜澈身旁会是个好归宿，看来她是看走眼了。

以前那么骄傲的十一，在他身边都温顺成那样了，才会任那楚的宰割，真是岂有此理！他要敢下令处死她，她就去荡平他的千夏皇宫。

连筝和风镜一道快马加鞭赶来沧城，她是铁了心要把她带走，现在让她留在谁身边，她都不省心，索性带走了她们姐妹过着也不错。

幽寒院的生活虽然清苦，但有战影的暗中照应也还不算太坏，虽然宫人们时常刁难，但三人也能勉强应付。

楚夜澈从未踏进幽寒院，但她却依然感觉他来过，在离她很近很近的地方。只可惜如今她什么都不能帮他，因为她现在做什么都是错，做什么都只会给他增添更多的麻烦，他总是尽力将她护在风浪之外，即便这一次也是，她在幽寒院中安宁度日，又何曾想得到他在朝堂之间面对着什么样的大风大浪。

转眼过了数日，雪终于停了，幽寒院潮湿又阴冷，虽然香云想尽办法给她御寒，却依旧让她染了风寒，身体日渐不济，战影暗中有送药给香云，虽未有人提及，但她们三人都知这药是楚夜澈让人送来的，她一身居冷宫的宫女怎么可能有人愿意给要，除非有人吩咐。就连平日的膳食也比开始来的有所改善，她却只是默然苦笑，心中千般滋味。

天气放晴，阳光温暖。香云二人将躺椅搬到了院中让她晒太阳。冷宫里的一切都要他们自己打理，他们二人带着近日换下的衣物，被褥等去往浣衣局自己清洗。

她懒懒地靠在椅中闭目晒着太阳，不觉脑中思绪万千。

楚惊鸿当日的出手是她所始料不及的，他借她之手杀害太上皇，她当恨他，却无力再恨。救他，她从未后悔。既然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她便只有走下去，努力兑现自己的承诺。她舍不得楚夜澈，但她同样也不希望他死，楚惊鸿一生经历太多苦痛，她也欠得太多，是她的无心招惹让他不可自反拔，即便是当初，她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爱他，多多少少是因为那个人的原因，然而这其中没有人知晓，他被那样的感情所动容。她已经抽身离去，他却是泥足深陷，再难自拔。

恍然间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瞧，她霍然睁开眼打量四周，那双眼睛他再熟悉不过：“出来！”

顾长歌闲闲地从屋顶跃下落在她面前数步之外的地方，面上带着妖娆的笑意：“皇妃娘娘好雅兴。”

十一面色微沉，青天白日地，在这守卫森寒的皇宫他竟然这般来去自如，可见他的魔功真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了，同样意味着她的寿命也更短了。如今这样的局面，让千夏与大燕势同水火，最高兴的应该是他吧，这该是他所期待的结是，更何况这其中他多多少少动了些手脚。

“有何贵干？”十一冷着脸道。对眼前的这个人虽然不恨，但却也没什么好感。

“听说你迁居冷宫了，我特意过来探望一二。”精致妖娆的面上笑颜如花。

她不惊不恼淡淡望了他一眼，真搞不懂这个人一天到底想要做些什么，放着景国的皇帝不做，天天揪着她不放，要杀又不下手。

“看到你满意的结果了？”十一冷冷望着他“那请回吧。”

顾长歌笑了笑，缓步走近在她的躺椅上坐下：“这结果还不甚满意，承蒙你的教诲，我想了想，好像景国还缺个皇后？”他的笑容极为暧昧，却只让她感觉寒意阵阵。

十一一震，这个人真的疯了，冷语道：“对不起，我没这个荣幸。”

顾长歌望着她笑容渐渐扩大：“你以为现在千夏还容得下你吗？”

“那也不劳你费心。”她冷眼相向。如今千夏因她朝堂**，百官蠢蠢欲动，千夏的百姓无不视她为毒蛇猛兽，人人得而之诛之，但她信他，即便死在这里，她心甘情愿。

“你可知道外面有多少人要取你性命，不管是千夏，还是大燕，甚至于……这天下都没有你的容身之地，你既舍不得死，又活着痛苦，这样的滋味，你可知道我受了快二十年。”他的目光倏地转为凌厉，抬手捏住她的下颌咬牙切齿道。

她神色淡淡望着他：“是生是死，与你无关。”

他松开手，狭长的凤眸泛起妖魅的冷笑：“我想做的事，就没有做不到的，不信的话，我们拭目以待。”可笑他竟然心生怜惜，而且是对他的仇人，一个他恨了近二十年的仇人。

十一只是冷冷地望着她，针锋相对：“我告诉你，就算你你武功了得，权倾天下，甚至一手便可翻云覆雨，但有些事……你永远都无法改变。”她心中不禁可笑，这个时候要救他的，竟然是他，一个恨她入骨的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