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太上皇……”高公公惊惶地唤着已经毫无生息的太上皇。

楚夜澈走近蹲下身，不敢相信那个人就这样死去了。纵然他怨他，甚至恨他，可他终究是他的父亲，是他唯一的亲人，数年来，他倾尽他的所有在给予他所有的关爱，即便他弃若蔽屐，他依旧在关心他，照顾他……

可是此时此刻，他唯一的亲人……死在他最心爱的人手里。

“父皇……”他颤抖地唤出声。

然而他拥在怀中的人没有一点动作，没有一点声响，没有一点呼吸……

过了不知多久，她怔怔望着几步之外的楚夜澈抱着已然死去的太上皇。从相识以来，她从未感觉她与他是这么遥远，她想走过去，却无力踏出一步，她想唤他的名字，却无法开口说出一个字。

那是他的父亲，是生他养育他的亲人，她亲手杀了他，恍然也扼杀了他们所有的幸福，那一剑，她好似听到了幸福碎裂的声响。

楚夜澈缓缓抬手抚上太上皇的眼睛，让他合上眼：“送太上皇遗体回宫。”

高公公愤然望了一眼几步之外面色惊惶的女子，太上皇一直尽力保护她和皇上，可是她……竟然帮着燕皇下此毒手。

楚夜澈半跪在雪地之中，低着头望着雪地上刺目的血色，她看不到他面上的神色，甚至猜不出他心底的任何想法，更不知道他将要做何反应。

半晌之后，他起身站起来，身形迅捷如风，掌风凌厉袭向她身旁的楚惊鸿，楚惊鸿足尖一点后退数步，十一霍然转身瞧着缠斗一起的两道身影，招招凌厉直击要害，楚惊鸿寒毒未愈很快占于下风，她心下一急拉过楚惊鸿，自己却被楚夜澈的掌风击伤，她生生咽下口中翻涌而来的血气，只对楚惊鸿道：“走！”

楚惊鸿愣了愣，心想她再留下，莫说楚夜澈对她如何，就是这满朝文武也不会放过她：“十一……”

“我叫你走。”她的眼睛紧紧盯着楚夜澈的眼眸，不觉中落泪。

楚夜澈不可置信地望着她，盛怒：“到现在你还要护着他？”

“求你放过他……”她颤声哀求道。已经死了一个人，她不想再有人死，更何况他们再打下去，定会两败俱伤，这是她死也不愿看到的结果。

“你叫我放过他？”楚夜澈逼视着她的眼睛“弑子之恨，杀父之仇，你叫我怎么放过他？”一字一句犀利如刀落在她心头。

她定定地望着那双纯澈的眸子，没有丝毫退让。

楚惊鸿探手拉她：“跟我去燕城。”千夏她是已经待不下去了，那些大臣定会千方百计置她于死地。

她一把挥开他的手：“这里……是我的家，我哪里也去不得。”不管楚夜澈会怎么样对她，他还是他，是那个她所深爱的男子，是她赖以生存的家，离开他……她还能去哪？

凌剑厉剑一见情况不对，便上前拉着楚惊鸿脱身。

楚夜澈避过她去堵截三人，她却缠斗不放，他又不能出手伤她，眼睁睁看着三人消失在离王府，他霍然转头望向她：“你终于救了他。这样的结果……你满意了。”

她无话可说，默然望着她，面上泪痕斑驳。

“你到底是欠他的恩情，还是你……根本无法忘了他。”他冷冷地望着她，一字一句击碎了她所有的坚强。

她身形一震几近坠落地，泪盈然而落。

他怀疑她？

他恨她也好，怨她也好，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怀疑她对他的感情？

楚夜澈拂袖转身：“回宫。”

她怔怔站在原地望着那决然而去的背影，他从来不会丢下她的，可是此时此刻，他没有勇气再去牵她的手，那双染着他父亲鲜血的手。

那个人……毕竟是他的亲人，她怎么下得去手？

他不知道要如何去面对她，他的爱，他的包容，此时此刻都已经混乱不堪，如果那个时候他没有心软地答应她的请求，自己亲手了结了楚惊鸿，是不是……这一切就不会发生，那个人不会死，他们……也不会成现在这样？

楚夜澈离去，园中随来的禁军一一撤去，香云瞧着站在原地摇摇欲坠的身影不禁心疼。

她怔怔抬手，望着手上一片鲜红死死咬着唇不让口中鲜血吐出。寒风凛凛，她只觉得特别特别地冷，冷得寒彻心肺她缓缓蹲下身抱住自己埋着低泣出声。

香云走到她身旁蹲下身扶她：“皇妃娘娘这里太冷了，我们回宫去吧。”

“回去？”她微怔，泣不成声道：“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他们之间已经裂开一道万丈深渊，再也不可能回到过去。

香云咬了咬唇，默然将带来的斗蓬为她披上，她随侍她这么些年，从未见过如此无助的她。应帝死了，她还会有楚夜澈，如果他不要她了……她还能去哪里？

过了许久，她怔怔出声：“我是不是……真的错了。”

香云沉默片刻，握了握她的手：“娘娘有您的苦衷，皇上……他会理解的。”可是他的亲生父亲死在她的手上，让他如何理解。

她望着眼前抱膝低泣的无助女子，她的骄傲，她的坚强在楚夜澈的面前已经溃不成军了，她太在意他，在意他的一切。

十一默默蹲在雪地里，不知过了多久，抬想起身却发现脚冻得失去了知觉。香云扶着她勉强站起来：“皇妃娘娘……”

她愣了半晌，喃喃低语道：“……我想回家。”

这世上从来没有她的家，曾经有一个人给过她一个家，可是他不在了，她的家也倒塌得干干净净，直到遇上他，她终于有了另一个家，一个让她赖以生存的家。

香云小心扶着她出了离王府，街上的行人极少，她走得极缓极缓，苍白的面色几近和雪一般透明，若是没有香云的支撑她随都会倒地。临街的茶楼之上，一双妖魅的眸子注视着街上那个神情恍惚的女子，这一次他竟然没有像以往那样笑出来，看到她萧瑟的神情，他竟然……竟然忍不住地心痛。看到自己所期待的结果，他竟然没有一分喜悦之情。

走了好久好久，终于到了宫门口，她望着高大的宫门突然轻笑出声，笑得泪流满面。

“皇妃娘娘……”香云低声唤她。

这个地方，总是那么诱惑，多少的灵魂在这个深宫淹没，莲贵妃，太上皇，前太子……这一次，它吞噬了他们的幸福。

她举步朝着宫内走去，回到九华宫香绡急急迎出来：“怎么成这个样子了，皇上不是去接你了吗？怎么……”

“香绡快送娘娘去温泉沐浴。”香云打断香绡的话扶着她进内室。

香绡愣了愣忙进内室替她准备衣物，香云扶着她去往温泉，她始终不说一句话，甚至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定定地望着一处，似是失了灵魂的木偶。

皇妃娘娘与燕皇行刺太上皇之事传出，朝野震惊，高公公及禁卫军亲眼所见，朝臣们义愤填膺。

楚夜澈高坐龙椅，神色冷峻。

“皇上，皇妃娘娘恃宠而骄，与燕皇勾结谋我千夏江山，这般野心勃勃的女子不配再做千夏的皇妃。”一朝臣义愤上前禀报道。

“臣附议，皇妃娘娘勾结外邦乃叛国之罪，皇上对皇妃娘娘恩重如山，如今她不顾情义助燕皇谋害太上皇，皇上切不可再念及私琴。”左相上前道。

楚夜澈面色无波，似是未闻。

“皇上，皇妃娘娘勾结燕皇行刺太上皇，其罪当诛，望请皇上圣断！”刑部尚书上前奏道，早听传言说这红瞳妖孽是天煞之命，果然不假，应帝因她而死，如今太上皇也丧命于她手，这样的人万不可于让她留在皇上身边了，否则，国之将亡。

“皇上，皇妃娘娘乃杀害太上皇真凶，叛国之人当交由刑部审理……”

从朝臣一个接着一个，一个比一个说得话重，其中卫靖始终不发一语，漠然看着一切，眉头微锁瞄了一眼高座之上的皇帝，即便太上皇遇害一事传得满朝风雨，他却莫名相信着那个女子，那个在卫家村外为他屈膝相求的女子，那个愿为太上皇赔罪的女子，那个在风雨中坚强屹立的女子……

此事其中必有其它缘由，只是他们还不曾知晓。

楚夜澈突然出声，望向卫靖：“卫将军如何看？”

卫靖微微愣了愣，满朝皆是要将皇妃娘娘处死的上奏，帝妃二人情深意切，皇妃只身闯入临州只为将援兵送到新州助它，之分胆识，这份情意，皇上该是再明白不过了。然而如今的状况他想保她，也不是那般容易的事。

卫靖沉默片刻，躬身道：“太上皇驾崩，当以此事为重，关于皇妃娘娘之事……还是先放下为好，先让太上皇入土为安才是国之大事。”

众臣不由都望向卫靖，左相道：“卫将军是皇妃娘娘一手提拔起来的，自然有护主之嫌，皇上，皇妃娘娘身犯两重死罪，切不可再留。”卫靖是她亲身请回朝的，是她下旨封官的，亦是她带去新州护驾的，此时为她开脱再所难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