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眸望向廊外的凌冽风雪，良久之后道：“不管她要做什么，你们好好护着她就是。”此事他不便插手其中，她若要去救，他不阻拦，只要她安然回来就好。

“皇上……”他言下之意，难道要神王殿帮着皇妃娘娘救燕皇出沧城？神王殿虽由他管理，但真正创立的人却是太上皇，这岂不是让他们背弃主子。

“朕的话还没听清吗？”楚夜澈目光一凌扫向战影，

楚惊鸿她是非救不可，一旦和太上皇为敌，其后果他必须要有所防范才好。然而此时，他还未曾料到，这样决定会带给他们所有人什么样的命运。或许其中有顾长歌在操作一二，也许只是一盘棋，但只要有她在，棋局棋子，他无所谓。

一夜风雪，破败的离王府内，玄袍男子重新踏入了西苑。凌剑和厉剑随在其中小心翼翼瞧着他渐渐苍白的面色，这样的天气是极容易引发他体力的寒毒的，若再不找到地方医治，他如何撑得过风霜凛冽的一夜。

凌剑向厉剑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下去准备。

西苑已不复往日那般美景，残败不堪，门窗破落。凌剑进屋将榻上收拾干净扶着他过去：“皇上，你的寒毒……”

楚惊鸿咬着牙抵制着阵阵寒意侵袭，颤声道：“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我还怕这点寒毒不成。”自那场宫变，从小到大，什么风浪都过来了，他也一样活了下来。

寒毒攻心自然痛苦不已，但亦因此让她挂念着他，让她每每在月圆之夜想起他，这便够了，他甘之如饴。

良久之后，他抬眸望了望凌剑：“外面如何了？”

“太上皇下令在全城搜查，不过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到这里来。”谁会想到他们会藏在原来的离王府园中。

他冷然一笑，面上几分疲惫：“柔剑他们什么时候能到？”

“还得两天，其它一切已经布置妥当。”凌剑回话道。

他不与楚夜澈为敌，但那个人他却非杀不可，那个亲手毁灭他一家的仇人，他不会放过他，他同样不会放过他。

杀他，并不算违背对她的承诺。

这件事，他非做不可。

他冲凌剑微微摆了摆手，凌剑怔了怔还是退了出去。

寒风冽冽，灌进屋内带着刺骨的寒意。他以手撑膝坐在榻上，凝眸望着不远处的雕花木椅，仿似眼前出了当年那个蜷缩在椅中浅眠的女子，那时候，他又何曾知晓，她会成为他一生都走不出的劫难。

不知何时，那个人的所有已经融入骨血，生生不息。

如果那时候知道失去她会是这样的伤痛，他决不会放手。

如果那时候明白她对自己的一生有多重要，他决不会轻易去受那个人的威胁，而是不惜一切留下她。

如果……

再也没有如果，他们之间所有只停留在那个时候的离王府，昨日种种，已成过往，只是他还在执著不放。

人生若只如初见，当时只道是寻常。

风雪交加的一夜，破败的离王府内，他饱受寒毒折磨。

香云得到消息急急赶回宫中，见她已经歇下，焦急地在房中来回走动，不时望向内室。这事若是瞒着她，将来必出大事。若告诉她，她定会此时赶出宫去，若皇上知晓，他们夫妻好不容易和好的关系很可能就再次破裂。

思虑再三，香云步入内室，将她从床上摇醒：“娘娘，出事了。”

十一疲累之至，懒懒地睁眼：“什么事？”

“青龙方才回话，燕皇毒发未曾出城，太上皇已经封了城正全城搜查呢？”香云小心翼翼地瞧着她的神色。

她愣了愣，片刻之后霍地坐起身。

自己怎么就忘了这桩呢，这两个人若是交起手来，那岂是她一人之力能阻止得了得，楚惊鸿来沧城，怕就是为了太上皇而来，她答应不与楚夜澈为敌，但太上皇是所有事的罪魁祸首，他如何会放过？

“更衣。”她慌忙起身吩咐道。

这么冷的大雪天是极易引发寒毒发作，他如何撑得过去。

“娘娘，你这时候出宫去，皇上那里……”香云劝道。虽然燕皇救过主子，可是既然主子选择了昊帝，这时候再去帮燕皇，他想必心里是极难过的。两人冷战了这么久，若再出什么事来，两人还指不定成什么样呢？

“我会向她解释。”她急急穿衣，到梳妆台那去拿装金针的锦盒：“我不在，你们要像我在的时候一样，切不可惹人怀疑。”

“好，我这就去叫青龙过来。”香云说着便欲离去。

“回来。”十一喝道“不能叫他们。”她一个都不能带出宫，那样必会让太上皇有所发觉，能瞒一刻是一刻，当务之极是要快些帮楚惊鸿先压下这寒毒才好，所幸这么些日子从医书中也多少学了些方法，但愿是有用的。

香云心下忧虑，她不带一人出宫，若是出了事，如何向皇上那边交待，如今的状况她又不能去告知御书房那边。

十一带上金针极一些之前备好的药，只身一人悄然出了宫。

如她所料，他们果然是离王府。

风急雪紧，她踏进西苑便被厉剑拦住去路，待她掀开斗蓬帽沿，他这才看清来人，十一抿了抿唇上前：“他在哪？”

厉剑怔忡片刻，侧身引路将她带到之前的王府秘室。

她解下斗蓬，进去便瞧见被凌剑放在浴桶中一身不断冒着寒气的楚惊鸿，当年在燕城见到他毒发那一幕幕如潮水般涌来，她咬了咬唇望向凌剑：“毒发几个时辰了？”

“两个时辰了。”凌剑一边不断往池中加着开水，一边回道，语气几分不悦。若不为她，主子何至于受此苦楚。

她捏着手中放置金针的锦缎，侧头望了望厉剑：“你出去守着，我要替他用针，不管发生什么事，不许任何人进来。”

凌剑和厉剑微微愣了愣，厉剑默然出了密室。她望了望凌剑，取出一粒药丸让楚惊鸿服下，随即将锦缎殿开，取出金针，微微吸了吸气，金针刺穴，每扎一针楚惊鸿眉头便微微一皱，恍惚间他好似看到了她在面前。

薄唇泛起若有若无的凉薄笑意，她已经跟他回宫了，此时此刻又怎会在他面前，不过一场幻觉吧！他缓缓阖上眼眸。

凌剑望着专注施针的女子，说不出是感激还是仇恨，是他将人害成这样，却在这样的关心只身前来搭救。主子为了她一退再退，明明跟对方有血海深仇，他却一再忍让，这不像他，不像曾经那孤傲凌厉的他。

以前的他为了报仇雪恨，夺回江山是可以不惜一切的，可是如今的他……一次又一次可以得手的机会，他却生生放过了，却是让自己落得如此地步，为一个已嫁他人的女子，值得吗？

若没有她的出现，或许他早已得偿夙愿坐上大正宫的皇位了。

她运针将他体内的寒气逼到一处，眸中锐光一闪凝力于掌将击向他后背，楚惊鸿一口鲜血吐出，凌剑惊惶上前查看，片刻之后感觉他身上的寒气已经渐渐退下。

“将他扶出来吧。”她轻声说道，扶着桌子身形微晃。

她的身子已经损耗太重，不能动用这样的内力，可是让别人出手又把握不了分寸，替他将寒气逼出体外几近耗尽她所有的力气。

她一阵眩晕，只觉天晕地暗几近倒了下去，却硬是撑着桌子坐下，面色惨白如纸抬袖拭了拭面上的冷汗。

凌剑将楚惊鸿扶起到屏风后换了衣衫，将他放回榻上，这才瞧见坐在一旁面无血色的女子，上前微一拱手：“多谢。”

她勉强扯出一丝笑意，摇了摇头无力回话。良久之后她取出一只小瓶放到桌上：“这药每日一服，可压制寒毒发作。”他取过一闻，竟是火莲练制的药丸，他们四人寻了数年也未曾寻得竟让她找着了。

她靠着椅背虚弱地说道：“不管你们在计划什么，明天赶紧撤出沧城，否则……谁也救不了，太上皇不是那么简单的人，只怕你们来沧城的一举一动，他都是了若指掌的，即便晚知道，也晚不了多久，你们……动不了他。”

凌剑微微愣了愣，她果然是知道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可他们既然敢来，但也是作了万全准备，那乱臣贼子的人头，必取不可。

凌剑沉默片刻，道：“皇妃娘娘若是帮着主子就什么都不必说，若不是……您还是请回宫吧。”他毫不客气地说道。

十一微微闭了闭眼，一笑道：“你看我现在还走得回去吗？”

他不再说话，转身到榻边瞧了瞧楚惊鸿的状况，出去与厉剑换班守夜。十一坐在椅子上，望了眼床榻上的人，抬手支着头不觉中竟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楚惊鸿睁眼望了望四周，目光落在数步之外椅子上浅眠的女子，俊眉一皱，昨夜……

厉剑进来瞧见他已醒，面带喜色，回话道：“她昨晚就来了，是她用金针逼出了您体内寒气，你才提前恢复了过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