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以死相谏，燕皇执意下令开城，数位朝臣大失所望，纷纷辞官，燕皇不为所动。

卫靖大军过城，战影四下打量却寻不到皇妃娘娘的踪影，只好随大军先行前去新州。既然燕皇放大军过城，想必皇妃娘娘应该不会有事，还是待见了皇上再作定夺。

夜半时分，大夫从内室出来伏跪在地回话道：“皇妃娘娘已无大碍，只是……”

“只是什么？”楚惊鸿厉呵道。

“只是皇妃娘娘身子太过孱弱，本就不易受孕……此次小产……可能……可能再也无法生育。”那人战战兢兢回话。

楚惊鸿浑身一震，猛地疾痛攻心，一口鲜血吐出落满衣襟与她所留下的血迹重合

“皇上——”林业大惊失色，赶紧上前扶他，屋内众人陷入慌乱。

他拂开林业的手，急步朝内室走去，进步之后又不禁放轻了脚步，悄然走到床前，床榻之上面容苍白的女子双眸紧闭，青丝散泻枕旁，他心痛地将她拥入怀中，低声唤她：“十一！十一！”

怀中的人没有任何动作，没有睁眼，没有说话……

“我答应你，不再与他为敌……放下仇恨……放下你……”他心痛如狂，哑声说道。

温热的液体落在她的面上，她缓缓睁开眼，虚弱地牵动唇角，微不可闻地低语：“这一生……我欠了你了。”

他薄唇微扬，道：“那就来生再还吧！”

她张了张嘴，想再说些什么，却无力发出一点声音。

“卫靖大军已经赶去新州，你不用担心。”他轻声安抚道。

她微微扯出一丝苍白的笑意，他无事，她便放心了，只是眼底却不禁涌出泪来，她的孩子，她期盼已久的孩子终是没有保住……

楚夜澈小心翼翼将她放下，掖好被子默然坐在旁边，十一缓缓阖上眼，过了许久许久，她轻轻低语：“孩子的事，他不知道……也不要让他知道……”她本打算待到下个月他生辰告诉他，现在……说出来，只是徒增伤痛。

若让楚夜澈知晓孩子的事，她好不容易阻止的战事又会再起烽烟，他若知晓定不会放过大燕，更不会放过大燕，那她所有的努力，所有的心血都白费了，这个孩子……也白白牺牲了。

楚惊鸿心中一惊，知她是不想他们之间再起仇怨才痛将这丧子之痛搁在自己心头，怅然一叹：“我答应你。”他起身悄然出了驿馆，当晚在驿馆知晓她小产之事的人，除了他和柔剑都从临州城消失无踪。

这件事，只会在他们心里，化为最深沉的痛楚……

她的第一个孩子，也许是最后一个孩子，就这样悄然离开她的生命。

楚惊鸿的承诺意味着什么，她再清楚不过了，可是这份情意，她无以为报。

次日清晨，楚惊鸿出去之后，柔剑悄然踏入房中，瞧着床榻上面容苍白的女子，心中一痛。十一听到脚步之声睁开眼柔声唤道：“青柔姐！”

柔剑咬着唇站在床边：“现在你满意了？因为对你的承诺，大燕内乱。”

她面色微变。大燕内乱，大战大即他临阵撤兵是会有所影响，她不曾想到会造成这样的后果，心中自责万分。

“你有一点在意过他吗？你就不能为他想一点点吗？大军出征大即，他却……”她跟随他多年，他从不会犯这样的事，可是今时今日，因为她……他放弃了这大好机会……

十一默然，无话可说。她是个自私的女人，她已经尽力在平衡两人的关系，他们兄弟两人，一个是心中挚爱，一个是救命恩人。她不希望任何一个人丢了性命……

柔剑沉默良久，望着她苍白的脸色，继而低眉道：“我……我不知道你有身孕，我……”

十一轻轻摇了摇头：“不怪你。生死不命……怨不得任何人……”是她福薄，做不了他的母亲。

两人沉默相对，屋内沉寂非常。

“我只是希望你可以留在主子身边……他过得太苦……从太子出事之后，他便颠沛流离数年……那个时候的生活，就连回忆都是撕心裂肺的痛……只有你的出现，让他好似看到了幸福的希望。可是你给了他希望，又将希望带走……你真的好残忍。”柔剑站在床边喃喃道，只是错过了一次，却让他错了一生。

她沉默地坐在床上，良久，她开口道：“我无法否认……我是爱过他的。”否则在知道他是楚惊鸿时，她便不会再那样不惜一切回来“爱他爱得……让我忽略了对楚夜澈的感情，当我发现，他就仿似成为我灵魂的一部分，让我再无法忽略。”她一脸沉静，淡淡轻语着，仿似在说起一件尘封多年的往事。

柔剑默然不语。不是不曾爱过，只是……在无声岁月中他们已经错过。

“可是……千夏与大燕注定为敌，太上皇，昊帝不会容忍大燕的存在，就像当年不能容忍他的存在一样……你可知道……这一退可能就是退去了死路。”柔剑目光灼灼地望着床榻之上的女子。

十一微微低了低眉，半晌出声道：“还未发生的事谁能预料，我不想他们任何一个出事……我只能尽力避免这场战争的到来，无论如何……他们是兄弟。已经发生的事，我无法改变，但我会尽力平息这场仇恨。”这场恩怨纠缠了两代人，已经够了“所以青柔姐……答应我……孩子的事，不要再对任何人提起，就当……就当他从未存在过。”

柔剑心中一痛望着她，她失去的不止是一个孩子，而是一个作母亲的资格，她看得出来她有多么喜欢这个孩子，如今一切都无力挽回了。她咬牙应下她的请求，默然离去。

屋内陷入无边的沉寂，她缩进被子里抬手抚上颈项的琉璃佩，咬着被无声哭泣，她不得任何人，怨不得任何人，甚至不能向任何哭诉。

她前世便是孤儿，她很想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和他的的孩子，她会好好爱护他，会给他一个世界上最温暖的家，一个她从未拥有过的家。可是如今天，所有的梦想都破灭了。

直到黄昏，楚惊鸿才过来，悄然站在床边瞧着沉睡中的她眼底未逝的泪痕，轻轻在床边坐下抬手拭去那泪痕，十一被他指尖冰凉的温度惊醒，睁眼便见近在咫尺的面容，轻声问：“你来了？”想来退兵之事着实让他为难，才让他这般费心血。

他沉默良久，叹息般低语：“是我的错，如果……”如果不是他带兵来临州，她就不会出这样的意外。

十一浅然一笑：“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微怔片刻她抬眸望向他“你……真与顾长歌结盟了？”不用问，所有一切都已了然。

楚惊鸿点了点头应道：“是。”他从不骗她，她所想的事，他都尽力答应了，即便……这一次，他依旧没有令她失望。

“你……自己小心。他……是个危险的人。”她低眉轻语，顾长歌这人从来没有什么规律可循，行事只看心情如何，她不想他也被他算计在内。

楚惊鸿薄唇微扬：“我会的。”即便是这样小小的关心，都让他心头忍不住的喜悦。

两人一时相对默然，他知她挂念着新州战况，便开口道：“新州大捷，他去了克城，相信……再过两日，他便来接你了。”

十一抿了抿唇，轻声答谢。除了谢谢，她什么都为他做不了，也做不得。

卫靖援军与昊帝大军会命，一齐攻下打退景兵，连连作战歼敌无数，成功收回克城，一身浴血战袍的昊帝立在克城高墙之上，侧目望了望身侧的卫靖：“多谢卫将军前来相助，朕才能一举攻克城，击退敌军。”

卫靖沉默片刻，躬身回道：“皇上要谢……当谢皇妃娘娘，若不是皇妃娘说动燕皇开城，末将也赶不过来。”

楚夜澈面澈骤变：“你说什么？”她说动楚惊鸿？她来了临州？

“怎么？”卫靖心下一沉“难道战影还没禀报皇上？”心下道，坏了。

“如今克城已经收回，皇上可安心去寻皇妃娘娘……那日自皇妃娘娘进了临州就再没了消息，赶到新州忙于交战，便未曾向皇上提及，请皇上恕罪。”卫靖躬身道。

话未完，楚夜澈已经扬长而去。她竟然来了临州，还见了楚惊鸿，没了消息？

还未出城，便看到迎面而来的战影，一把揪住他的衣襟怒呵道：“谁让你把她带来临州的？”

战影怔怔瞧着一脸焦灼的楚夜澈，回道：“是皇妃娘娘得知消息执意出宫，太上皇便应允了。”当时情况紧急，哪还顾得了那么多。

“你来了，竟然这么久都瞒着朕，是何居心？”楚夜澈厉声问道。

“是……皇妃娘娘让我先随卫将军过来，一切等战事过了再说，所以……”战影小心翼翼地望着他，什么事一到了皇妃娘娘身上，他就什么冷静风度都没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