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剑刚剑紧张地瞧着他的面色,所有准备的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只待他前去一声令下便可打到新州与克城合歼昊帝大军。
空气变得压抑而窒息。
他举步朝着北门而去,凌剑刚剑眼底涌出巨大的失落。
他们不怕这卫靖的大军来攻,怕的……就是她来?
“皇上……”二人追上去前去,开战在即,他此时见她,他们不敢想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城北的街道上,面色苍白的女子挂剑驾在一身玄色劲装的女子颈上望着长街尽头,一道身影长出在街上,他缓缓走来,风吹得他披风扬起,他走到离她几步之外站定。
燕城一别已经过去大半年,再见竟是如此光景,她心头亦起莫名滋味。
他长身而立,依然还是那个孤傲凌厉的男子。
四目相对,恍如隔世。
秋寒风冷,一如他们此时的心境。
楚惊鸿率先开口,邀她到驿馆再谈。
驿馆花园亭中,百花凋零,一片萧瑟。楚惊鸿站在亭中一语不发,神色清冷,十一站在他身后几步之外,不知如何开口。
风起,亭边树木的落叶翻飞而下。
楚惊鸿看似平静,心头却是翻江倒海。明明不该见她,却又忍不住相见。现在……眼见楚夜澈的命握于他手,眼见千夏的江山唾手可得,眼见大仇将报……他的心却沉重的无法喘息。
十一望着他一身战袍,轻声问道:“你……真要攻打新州?”其实问与不问,答案心底了然。
过了一会儿,他才出声:“十一,对不起了。”
十一心中一凛,眼底骤然间波澜翻涌。
楚夜鸿转身望着她淡然一笑:“有些恩怨,总要有个了断。十一,你可愿回来,他能给你的,我亦能给。”他凝视着她,目光坚忍而绝决。
十一如坠冰窖,回道:“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她的心已经全在了楚夜澈的身上,他便是她的一切……
楚惊鸿看着她,这话他问了一次又一次,她一次又一次这样冷静而残忍地回答,唇际泛起一丝凉薄的笑意:“你……对我为何总这般残忍?”
她扬眸望着他,心中平静如水。他和他都给了她一生的挚爱,可是她只有孤注一掷。他别开头不再看她,转身望向辽远的天际怔怔出神。
十一面泛倦色,探手扶着柱子,出声道:“我……”
她还未说完,他便截然道:“你不用说,我也不会答应。”他知她为何而来,他知她要说什么,可是,他不能再退了,恩恩怨怨一生,是该做个了断了。
她咬了咬唇,依旧说道:“若你从临州退兵,我保证千夏永远不会与你为敌。”纠缠两代人的爱恨情仇,何时才能真正终结,血脉手足却这般敌对,她真切可以体会到当年的莲妃是什么样的煎熬。
楚惊鸿僵了片刻,道:“不可能!他们做不到,我也做不到!”他清清楚楚记得这么多年他是怎么过的,多少次被追杀,多少次差点丢了性命,他靠着这份仇恨支撑活下来“杀父之仇,夺国之恨,此生此世如何能消?”
多少人为了他丢了性命,他必要讨回这笔血债才对得起那么多人的在天之灵。
“你们是兄弟。”十一无力叹道。
“不是,从来不是,他是不该出生在这世界的。”他愤然拂袖转身,藏在袖中的发带被甩了出来,飘落在她脚边,她微愣了愣,吃力地蹲下身却捡,他迅速伸手扶住了她。
苍白的手,他白的面容,令人惊心。
楚惊鸿将发带拾起,忽地抬眸望她,察觉到她的手在颤抖,冷凉如冰,面上毫无血色,纤弱的身子摇摇欲坠,她望着他手中的发带:“你还带着?”十多年了,他还带着它……
楚惊鸿微微尴尬抽开手,将发带收回袖中。
十一扶着柱子站着望他:“到底……要怎样……你才肯退兵?”
楚惊鸿心下一横回道:“怎么都不会退,我已经退了十多年了,无路可退。”此刻千万将士正等着他的命令,他却在此见她。
十一勉强微笑:“我知道……你已经一再退让……也知道……这些年所受的苦痛,你要报仇……也是应当。谢谢你的这情意……我从未求过别人……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求你……”
楚惊鸿转过身不敢看她哀求的目光,却忽地听到背后“扑涌”一声,霍然转身,竟然见她朝着他跪下,他惊地踉跄后退,不可置信地望着她。
她眼底骤然间涌起泪,颤声道:“怨怨相报何时了……不要再恨了……我求你……求你放过他……我不涌没有他……我的孩子……不能没有父亲。”
楚惊鸿惊恐低眼去看,只见她跪立的地方益出一片鲜红,不知不觉地蔓延开来,如盛放的彼岸之花,浓重而刺目。他惊惶地蹲下身扶她。
周身剧烈地痛楚在撕扯着她,越来越重,她咬着牙凝聚着最后力气,紧紧攥着他的手:“我说过,他死我随她……你,我拼死也会护着……可是他不能死……我也不能死,我的孩子……你说过你信我的……求你……再信我一次……最后一次……我……”呼吸越来越艰难,她血色红瞳死死盯着他眼,泪眼露着哀求。
楚惊鸿面色骤然煞白,额际青筋跳动,她紧紧攥着他的心指甲刺进他的掌心,痛楚直达心底,剧烈而钻心,他咬牙道:“我应你,我退。”
她心头一松,含泪扯出一丝笑意软软倒地他怀中。他迅速俯身将她抱起疾步走出园子。
厉剑急急进驿馆,远远看着他抱着她冲出园子,上前禀报:“皇上,克城与新州开战,我们……”
“叫大夫,快叫大夫!”楚惊鸿惊声喝道,疾步带着她到房中去。
厉剑微怔,却不敢抗命疾步出门去请大夫过来。楚惊鸿将将她放在床上,自己身上亦是一片血迹,他惊恐万分地握着她的手,脑中一片空白。
心头满是难以名状的恐惧,前所有未的恐惧让他无力再思考任何人,任何事。
秋风骤紧,几个挎着药箱的大夫匆匆踏入驿馆,个个步履匆忙。
他不知自己是怎样走出屋的,站在回廊,呆呆地望着身上的血迹,那是十一的血,从她跪在地,她的血就没有停止的流,一丝一丝地渗尽他的身上,继而变凉。
他扶着柱子闭目仰头,退也好,输也好,将来还有机会,可是她若逝去,便会成为他一生无法抹灭的痛楚。
柔剑回到驿馆准备劝他出兵前去新州却见他一身血迹愣愣站在回廊,心下骤然一凉,难道是她,是她……她疾步跑过去,只看到几个丫环进进出出端着水进去,端着一盆盆血水出来。
一个大夫仓惶从屋内奔出,楚惊鸿霍然转身,那人扑跪在地颤声回道:“皇妃娘娘……受了寒虽已尽力用内护体,但……但又受了伤,所以……所以孩子保不住了。”
楚惊鸿喝道:“大人如何?”孩子,他才顾不上孩子。
“小人……小人医术浅薄……无力救得皇妃娘娘。”那人瑟瑟发抖,额头冷汗淋漓。
楚惊鸿一把将她从地上拎起来,逼视道:“混账!救不得也得救,她死了,你一家老小陪葬!”
那人战战兢兢退回屋内。柔剑惊退几步,骤然想起在城门口自己伤她那一脚,正是……腹部,她的孩子……
此时此刻,景国自克城出兵来犯新州,两军交战,战况惨烈非常……
临州城外,卫靖大军驻在城外,战影神色焦灼地望着紧闭地城门。
驿馆上下,因为燕皇的盛怒显得压抑而沉闷。
秋风列列,柔剑怔怔站在原地死死咬着唇,她只是想阻止她来见他,并不是……并不是要伤她的,即便心里恨她的绝情,她也没有想过要这样害她。
突然间只觉一阵深冷的寒袭来,她霍然抬眸望向面前的楚惊鸿正对上他满是怒海狂涛的眼眸,她从未见过如此的他,即便面对什么困绝,都未见过他这般神色。他双手在手侧紧握成拳,骨节分明,寒芒利现,挥掌袭来。
柔剑被一掌激得倒退数步,撞在撞子上。
楚惊鸿步步逼近,指着她怒问道:“你做了什么?她为什么会这样?你想要她死吗?你满意了?”
“我……我不知道她……”她哪知道她有孕在身,还跑来临州,她哪知道那一击,会要了她孩子,甚至她的命。
楚惊鸿痛恨交加,怒喝道:“她若有什么不测,朕绝不饶你!”
柔剑扶着柱撑着身子,抬袖擦去嘴角的血迹,低声道:“各位将军还等着皇上下令……”
电闪雷鸣划破长空,撕裂天地,伴着瓢泼雨落。楚惊鸿身形冷如冰峰,缓缓转身孤傲的背影,一片荒凉。
在即将失去她的一刻,我不才恍然发现,所有仇恨都已这般无力。
她若逝去,爱又如何?恨又如何?天下又如何?
新州战事惨烈,临州未出一兵一卒,燕皇下令大开城门让卫靖大军通过,各将军错愕,万事俱备,只需他一声令下便可让他得偿多年夙愿,却却这般放弃,还让敌军会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