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信任她能做得到，所以他放心。

高公公微愣，这才稍稍松了口气，皇妃娘娘一向作事都有分寸，她亲自出去办此事，希望真能办成，解了千夏的困境。

大燕皇宫，朝中众臣一致主战，此时是最好进攻千夏的机会，昊帝前线抗战，他们出兵他便应顾不来，大燕夺取沧城便是唾手可得的事。偏偏燕皇一直未作任何反应。

御书房内，燕皇望着堆积如山的主战奏折怔怔出神。

这是最好的战机，他当知道，但他……顾及得是她，一旦交战，他们便不得不兵刃相见。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要与自己所爱之人为敌，刀剑相向。

她已为人妻，他依旧放不下。后宫空设只为她的回头，可是他亦知晓……谁也回不了头了。

杀父之仇，夺母之恨，折磨了他数十年，如今报仇的大好机会在眼前，他却迟疑了。明知她不会再回来，却依旧忍不住小小地期盼着奇迹的发生。

柔剑悄然踏进御书房内：“皇上。”

楚惊鸿淡淡地抬了抬眼，复又垂下佯装看着奏折：“有事？”

“什么时候出兵？”柔剑直直问道。

楚惊鸿沉默片刻，放下奏折望向柔剑，自十一从燕城离去，柔剑便再也不提关于她的事，他清晰看到她对十一的憎恨“你……就这么希望朕去攻打千夏？”她们曾经是挚交好友，却已然反目成仇。

“等了这么多年，苦了这么多年，等得不就是今天吗？为什么不出兵？你还在顾及她的感受？”柔剑目光如炬。果然，他还在顾及那个背弃他的女人。

“朕不用你来教如何做事？”楚惊鸿面色一凌望向柔剑斥道。

“你顾及她的感受，她可不会顾及你，一旦昊帝结束景国的战争，一样会来攻打大燕，千夏与大燕的战争在所难免。”柔剑目光灼灼地盯着他“这段时间以来，她的羽卫不断潜入大燕打探消息，她已经在暗中准备，你还念着她吗？她已经不是十一了，她现在是你千夏的皇妃，已经不是当年的十一了。”她愤然地说着，那个女人那样残忍地背弃他，她已经不是当年的十一，现在的她，一心只会帮着楚夜澈，一心都为千夏着想，她已经是大燕的敌人了，从她离开燕城那一刻起。

“为了一个已经不爱你的女人，你就什么都不顾了吗？多少人为了今天丢了性命，多少人为了今天而追随着你，可是如今……你要为了她，放弃这一切，即便你真放下了，她也不会再看你一眼。”柔剑目光犀利，言辞灼灼。

“庄青柔！”楚惊鸿冷冷地望着她，曾经她是那样处处护着她，如今她却开始恨不得她死。

十一不再是他的十一，楚惊鸿不再是离王，一切……都回不去了。

柔剑毫不畏惧地望着面前一身戾气的帝王：“反正庄家上下已经都死了，如果皇上要放弃出兵，请皇上赐柔剑死。”她霍然跪地。

“你……”楚惊鸿无言以对。

庄家上下都是为救他而死，此恩此情，他怎敢忘。那么多的人，那么多的人为了保护他的存在丢了性命，他怎会忘，怎能忘，怎敢忘。

空寂的屋内，陷入诡异地沉寂。

楚惊鸿站在御案之后，神色漠然，良久之后出声：“吩咐兵部筹集粮草，宣左右卫将军前来御书房商议。”他缓缓说着，显得那样无力。

出兵千夏，是他一生的愿望。他要回去为父报仇，他要去夺回所有属于他的一切，可时今时今日，这一切显得那样空洞。

这一切，都不是他想要的，他想要的……只有她。却已经生生错过。

卫家村外的树林中，一身白色劲装的女子执著地跪在林中，平静的面容没有一丝不耐烦和埋怨，冷寒的秋风带来阵阵凉意，让她面色微微苍白了几分。

战影回宫处理好了事，望了望渐渐暗沉的天色，急急驾车赶到山上。皇上一再叮嘱皇妃娘娘不能再受寒，可是眼见天要下雨了，皇妃娘娘若执意还留在这里该如何是好。

秋风萧瑟，吹得她青丝飞扬，血色的红瞳未有半分退让。她依旧跪在那里，如同一尊石象一般立中林中，落叶被风卷起满天飞扬。

秋风骤紧，暮霭沉沉。清丽明媚的容颜带着几分绝决。

战影急急赶回，带了斗篷和雨伞以作不时之需，见那一脸坚决的女子：“皇妃娘娘，天色瞧着今夜有雨，皇上一再叮嘱你不能受寒，还是先回宫吧。”战影劝道。

十一默然不语，眼睛盯着一处若有所思。膝盖处被石块硌破带着钻心地痛她却依旧神色从容：“请得卫氏一族出山，本宫自会回去。”楚夜澈孤军奋战已经让她揪心不已，若不能请得卫靖一定相助，她便真不知会成什么样的后果，她只能尽她所有的努力帮助他。

“皇妃娘娘……”战影不知如何是好，这世上能劝得动她的，怕只有皇上本人了。眼见天色渐暗，这山林之中夜里寒气中，若再一场夜雨让皇妃娘娘受了风寒有个什么好歹，他九条命也赔不起了。

战影不再出声，将斗篷给她披上便默默站在一旁守着，不时望了望愈渐阴沉的天色皱了皱眉，希望别再下雨了。

然而，夜幕降临之际，天却真下起雨来。冰凉的雨水在她膝下汇集，沾湿了她的衣摆，青龙自己淋着雨将伞撑在她头顶上，小心注意着她的神色，一想到皇上叮嘱的话心下更加不安。

深秋的夜雨携着丝丝入骨的寒意袭来，她面色更加苍白了几分，全身冰冷却不见半分放松，纤眉微微皱起，她知晓自己的身体再受不得寒，可是此时此刻……她不能放弃。

战影焦急地四下张望，这些人到底想怎么样，皇妃娘娘已经屈尊亲自来迎并屈膝为太上皇赎罪，这卫靖还这般不识抬举吗？

她紧握着双手抵制着寒意的侵袭，天色越来越暗，战影一身湿透依旧撑着伞站在旁边，担忧地瞧着跪在地上的身影，虽然他撑着伞挡雨，但风雨萧萧她也已经是全身湿透。

皇宫之内，莲华殿灯火通明，太上皇负手望着窗外的绵绵夜雨眉头深深蹙起，这卫老儿也太不识好歹了，他儿媳已经这般屈尊降贵相请，他却不闻不顾……

高公公默然站在一旁，望着太上皇的背影。不禁忆起去往卫家村的皇妃娘娘，他随侍君侧多年，在后宫之中从未见过如皇妃娘娘这般可亲的主子，中秋之日特意送了他名叫月饼的点心，亦从未将她视为一个下人对待，这份心胸莫说是女子，这世间的男儿又有几人能及。

太上皇面上一掠而过的愠色：“几更天了？”

“回太上皇，已经过了三更了。”高公公回话道。

“朕人去卫家村看着，若那卫老儿再不领情，便将皇妃娘娘先带回来，朕不信没了他卫靖，我们还过不去这个坎。”太上皇面色一凌转身到桌边坐下。

高公公微怔，连忙答道：“是，太上皇，奴才这就去办？”

太上皇静坐半晌，这么大的雨千万别出什么事才好。她曾受寒毒之事他亦有所耳闻，成亲后一直暗中药物调理身子，就怕会再受寒气不能生育。这宫内上下的事，有几件能瞒过他的眼，只是如今他老了，有些事他不想再管。

不得不承认，澈儿取了个好皇妃。朝堂之上冷静从容，朝堂之下温柔可人，澈儿出征已有数日，朝中大小事物她无不处理得妥妥当当，粮草供给，新兵招募，都会事先考虑周全。只是那楚惊鸿与她之间的纠葛总是他心头的一块心病……

她与楚惊鸿之间的一切，他无不知晓，在离王府三年与他生死相随，离王大婚之下落下血泪的绝望身影，无不历历在目。她的生命中出现了太多不可思议的人物，这些人与澈儿在她心中是什么样的所在，他无法知晓……

她是澈儿所在意的女子，他只能尽力却帮他保护好她，况且，这儿媳妇他亦是打心眼里满意得很，这卫老儿这般不识趣便不求他也罢。

卫家村的林中风雨更盛，战影更加忧虑不已，已经数个时辰了皇妃娘娘跪着一动不动，卫家村若再不出来人，她怕真要一直跪着不起了。

远远的一棵树后，一道披着蓑衣的身影静立望着那跪立在雨中的身影眼中几分不忍，身后另一人开口低问道：“父亲，你决定了吗？”

卫靖微微笑了笑，转身走开：“昊帝有这样的皇妃，是千夏的荣幸。”他欣赏她的骄傲，更欣赏她放下骄傲的气魄。

“那父亲是要还朝？”卫靖长子卫秋问道，卫家虽隐世多年，但看得出父亲的心思根本不在这里，他是天生的将门奇才，退隐并非他所愿。

“秋夜雨寒，去请皇妃娘娘进村吧。”卫靖大步离去消失在夜色中。

卫秋惊怔，然后迅速折回却正看到跪在雨中的人无力地倒在地上，战影惊惶失措地扶起，他急急上前帮忙将人带回了村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