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夫语出惊人,在场者皆目瞪口呆。倘若孩子脸上的红印并非胎记,那孩子此时的模样又作何解释呢?
“先生何出此言?难道个中另有内情?”郑铭砚最先发问,郑老夫人也将手里翠玉佛珠套回腕间,身型微微前倾作恭听状,等待张大夫解释。
张大夫仍是那种天榻下来有头顶的慢性子,从药箱里取出一方白帕,细致的擦净银针上的血渍,才不急不缓的言道:“回大人,小姐脸上的红印绝非胎记,而是在娘胎里所中三绝娇毒之故。此毒原本聚于母体,可是随着胎儿日益长大,毒素便渗入胎儿体内,堆积在皮下形成状似胎印的红色暗斑。小姐气运不佳,偏偏那毒素堆积在了面部形成红印,当真是失了女孩儿的仪容。”
张大夫言毕,也很是可惜的连连摇头。若孩子脸上没有这块碍眼的红记,日后定会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艳压群芳的亮丽女子。可是眼下这副模样,也唯有祷求别惹人厌恶便是最好。
孩子在梦心怀里睡的正香,全然将梦心当她自己亲娘了。卧房里的谢氏也没了声响。想来是刚生产完毕,又因孩子有异而哭嚎了一阵子,此时定累睡了过去。
孩子虽然面相有异,但五观却是实在长的精巧,此时在梦心怀里象只倦缩的小猫一般,惹人怜爱。若之前梦心担心的是孩子脸上长着胎记日后无法面对外人,此时听完张大夫之言,梦心担心的却是孩子身上的毒素了。
母爱泛滥的梦心,将孩子往怀里小心的揽了揽,让她睡的更为舒服,轻声对张大夫询道:“那孩子现在体内之毒可会危及性命,可有法子解?”
张大夫抚须轻笑,对梦心言道:“大少奶奶放心,稍后老夫便会开出解毒的方子,三碗水熬成一碗水,每日早中晚分三次服用。快则半年,慢则一年坚持服用定会将余毒清尽。”
正在众人皆轻松了一口气时,一旁久不开言的莫氏,略带讥色的言道:“张大夫说的好生奇怪。三碗水熬成一碗水,还要每日三次服用。一个刚出生的奶娃儿,肠胃娇嫩,就是吃奶水也是吃不了如此多的份量,还别说是服用苦涩的汤药了。”虽然莫氏语气不太中听,但却实实在在是大家都险些忽略了的问题。
张大夫仰首一笑,言道:“二夫人,您误会老夫的意思了。适才老夫所说的份量并非是给小姐服用的。而是让其乳娘照此方法服用。只要乳娘坚持服药,其药效便用通过**过给小姐,即可达到愈毒的疗效。”
“哦!原来如此。”经过张大夫用心解释,众人这才放下心来。梦心急忙询道:“待毒素尽除之后,孩子脸上红印可会褪去?”
“这个嘛......”张大夫面对梦心期盼的眼神,稍作停顿,有些迟疑的言道:“若想完全褪去的可能性是极小的。但随着毒素渐清,其红印倒是会淡上许多。总而言之,一切就在看小姐的造化了。老夫虽为医者,却也并非万能,至于小姐的将来如何,也唯有尽人事而听天命了!”
张大夫说的模梭两可,日后孩子的未来如何也不能确定,梦心颌首看着怀里的小生命,心情突然郁结起来。虽然她与自己并无血脉关联,可此时看着在自己怀里恬静入睡的小脸蛋,梦心内心翻腾不己,脸上的神色也难看了许多。
梦心无意间流露而出的舔犊之情,郑老夫人看在眼里,眸子里皆是满意的神情。
与此同时,张大夫的声音也继续响起:“老夫适才的疑虑也终于释然。”说话间,张大夫慎重的看了郑铭砚一眼,扬声言道:“之前老夫一直不解,三夫人体内余毒的份量并不足以致其早产,疑惑早产另有原故。此时看来,却不尽然。虽然在孕育期间,母体聚积之毒己渗入了孩子体内,却终因母子血脉相联,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孩子体内毒素汇聚到一定程度后,便会导致母体无力承受而早产发作。这便是为何母体内虽毒素不多,但却早产了的缘故。孩子体内之毒,实则是替母体分担了很大部份。好在此毒暂时集聚在皮下,一时还不会渗入脏腑,及时用药便不会伤及性命。”
柳儿听的仔细,张大夫话音刚落,便很是兴奋的言语开了:“张大夫果真医术精湛,三言两语便洗清了我们大少奶奶所蒙的不白之冤。眼下终于真相大明了。可见三姨娘早产之事,与我们大少奶奶无关,而是她自身体内聚集余毒之故。”说到此处,柳儿不忘扭头白了珍珠一眼,故意语气阴阴的言道:“偏偏有的人还想借此机会陷害我们大少奶奶,老天有眼,张大夫终于还我大少奶奶的清白了。”
珍珠被柳儿如此一阵抢白,双颊顿时涨的通红,脸上也挂不住了,忍不住有些吱唔的道:“你、你、这是什么意思?虽然我们三姨娘早产是因为自己身子的缘故。但是......但是也不能由此说明,大少奶奶没......没有出手推我们三姨娘啊。”整句话说的结结巴巴,很明显底气不足。
柳儿见珍珠还要继续争辩,气不打一处来,眼瞅着两个丫头又要开始一番唇舌之争。郑铭砚终于沉声制止道:“住口。适才爷一再言明,此事己翻过一页,不必再争论不休。你二人也不必再提了。”随即对梦心柔声言道:“谁是谁非爷心中有数,此事不提也罢。”
此时郑铭砚虽然再次声申不再提此事,但对梦心说话的神色却有着浓浓的愧疚,想来是在对自己刚才质疑于梦心而生心愧疚。前后同样说法,但梦心的心境却变了许多。若说适才心里憋屈的慌,那现在的心情便一阵痛快。虽郑铭砚嘴里不说,但是刚才张大夫之言,与柳儿的言语以及珍珠那吱唔的神情,都足以说明自己的清白。
“回大少奶奶,乳娘到了。”负责找寻乳娘的门房胡妈妈不知何时到来。身后跟着一位神情干练,上身着蓝花短褂,下身着同色布裙,年约三十左右的妇人,鞠腰恭身言道。
张大夫见状,便抱拳告退。郑铭砚与张大夫稍作寒暄,便命守在院门外的小丫头跟着前去医馆抓药,让珍珠回房继续伺候谢氏。
郑老夫人在院子里坐的久了,也乏的厉害,眼下见母女都安然无事,也就在李妈妈的伺候下回了福寿居。莫氏在旁本就显的多余,也就跟着郑老夫人悻悻的回了自己院中。
一下子,院子里原本满满的人,都各自散去,只余下了梦心与郑铭砚及使唤丫头在旁。
众人渐散,梦心上下打量着乳娘,见其虽然衣着朴素,好在拾掇的还算得体。发髻上并无珠环配饰,仅一只木钗斜插其间,但发髻却挽的光滑整洁,想来也是爱干净喜整着之人:“乳娘怎么称呼,家住何处?家里还有何人?”要将孩子交给对方喂养,对方的家世底细自然是要了解透彻的。
“回大少奶奶,奴婢贱名余秀春,旁人唤奴婢为春娘。家住城西五谷村,家中还有相公与一个五岁的女儿,原本还有......”说到此处,春娘微一顿,语气里透出一丝不舍,继续言道:“原本有个小女儿,前日里刚满两月。不过己经过继给了一位远房亲戚。”
“这是为何?好好的为何将自己亲生女儿送人?”梦心不解。
“回大少奶奶,奴婢相公想要个儿子才让奴婢怀的第二胎,不料仍然是个女儿。家里贫困相公也嫌弃添女负累生计,恰巧我们一位远房亲戚年近半百却膝下犹虚,相公便将小女儿过继给了他们。”说完,春娘急忙对梦心言道:“不过大少奶奶,奴婢虽然家中贫困,没吃过多少好东西,但身子骨却是壮的很。奶水充盈,定会将小姐养的白白胖胖的,您尽管放心便是。”
梦心听的满意,便示意春娘接过怀里熟睡的孩子,同时轻声言道:“小姐身子骨孱弱,你可得格外精细照看。稍后丫头从医馆里取回药材,你便要照着一日三次的份量服用,以便过奶水给小姐治病。你可记住了......”
梦心对春娘好一阵叮嘱,才放心的将孩子递入春娘手里。孩子过手,察觉到陌生人的气息,又开始哼哼叽叽的抽泣起来。好在春娘带孩子还有一手,将孩子抱在手里,轻摇轻晃嘴里哼着一些简单的曲调。不多时,孩子也安静了下来。
一切安排妥当,好不容易松懈下来,梦心这才感觉倦意袭来,身子骨都快散架了一般。很是疲惫的轻揉着头颅两侧,懒懒的言道:“哎,身子乏的厉害,柳儿快些扶我回房歇着。”柳儿应了一声,急忙稳稳的扶着梦心的手肘,返身向梦苑走去了。
梦心走了两步,才想起郑铭砚被自己扔在了脑后,有些歉意的转身对其言道:“铭砚,你也累了,快些回房歇下吧。”
夫妇二人对视一笑,向院外走去。
刚步出院门,便见小石头迎面走来,远远的对郑铭砚言道:“大少爷,亲家少爷到了。此时正在前厅里候着呢。”
“亲家少爷?”梦心不明白哪里又钻出这号人物,正欲问询。一旁的柳儿却喜气洋洋的接过话去:“啊,娘家少爷来了?大少奶奶你怎么还愣着啊。是您的大哥来了。”
梦心脑子里一片空白,暗嚎:还要不要人活啊!累了大半天,眼瞅着可以歇歇了,又冒出个不认识的哥哥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