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郑府园子里,身形修长的郑铭砚双手反剪于背,小石头手持灯笼开道,主仆二人朝着梦苑的方向缓步而行。
随着灯光折射,映在地上的身影忽长忽短变幻莫测,越发走近,前者的步伐倒越发缓慢起来。终至梦苑正门,郑铭砚停住了脚步,对身边的小石头闷声言道:“方才你去通传之时,大少奶奶是何态度?”
“回主子,小石头不曾与大少奶奶相见,只向丫环喜儿通传即回。”说话间,小石头借着灯光抬头看了其主子一眼,意外的发现一向骄傲自负的主子,神情里竟然隐隐流露出不自信的情绪:“主子,您可是在担心大少奶奶又如往日......躲进佛堂?”
郑铭砚不语,不太自在的摸了摸俊挺的鼻梁,暗自盘算道:今晚这个女人,若是又躲进佛堂避而不见,我可不会再如往昔一般,干耗一夜了。
思至此,郑铭砚犹如下定了决心一般,抬首对小石头言道:“有何担心,爷岂会为一个女人而伤神?若这女人再不识抬举,爷定然出门转左......”
“爷,这可万万不可。若老夫人怪罪下来,不仅您不好交待,三姨娘那厢也会受牵连。”昨夜郑铭砚就欲前往谢氏房中,却被老夫人身边的李妈妈及时拦了下来。为此,郑铭砚回房还狠狠的发了一通脾气。若今晚爷真的负气出门转左去了百芬苑,恐怕老夫人那里会不好交待。
但是昨日在莫氏院子里,被谢氏挑的一腔邪火无处发泄的郑铭砚,此时哪里听得进去。嘴上虽然不再辩驳,心里却不以为然,同时大步迈入了梦苑......
踏入院内,卧房里透出橙色的灯光,窗棂上映出长发披肩,秀丽纤弱的剪影,想来定是梦心无疑。
屋子里一个头盘双丫髻的身影,来回走动忙活着,隔的较远也不知在忙些什么。
小石头见状,正欲上前通传,卧房旁的小厅里,却传来郭妈妈很是突兀的声音:“恭迎大少爷。”
郑铭砚有些意外的看了小石头一眼,暗道:这老太婆什么时候躲在这里的?原本还寻思着稍后见情形不对,出门转左。眼下看来,恐怕有些碍手碍脚了。
郭妈妈的扬声高呼,卧房里的梦心主仆也听得清清楚楚。一阵轻微的响动之后,房门大开,柳儿低头站在门边恭声唤道:“奴婢恭迎大少爷。”
郑铭砚并不应声,也不搭理郭妈妈,昂首挺胸的抬步入房,身后传来柳儿拉上房门的声音。
卧房内的装饰布置丝毫不亚于新房的摆饰。外房红毯铺地,紫檀桌上摆着各类花生桂圆等,象征吉祥喜庆多子多福的果点,一对盛满琼浆的粉金描花玉杯里,飘出淡淡酒香,倒显的别有一番情趣。
内房暖帐生香红烛闪烁,雕花榻两侧艳丽的子孙穗,在荧荧烛光的映照下,显的异常炫丽。墙壁四周粉红纱缦拖曳而下,给人一种似梦似幻的朦胧。
唯独与新房不同之处,则是床榻边侧身而坐的女子,并非头顶红盖头,而是身着一袭淡粉蚕丝彩绣金蝶装。三千青丝倾泄而下,随意散落在前胸后背,一朵精致艳红的珠花斜夹耳畔发梢处,将如玉肌肤衬托的更显娇嬾。
伊人榻边独坐,柔荑顺放膝前,含颌不语。青丝半掩面颊,看不清神情看不清喜怒,唯独膝上轻颤的柔荑,暴露出其主人心中的忐忑。
郑铭砚静立于间,看着眼前唯美的画面,恍如隔世,心里突然腾起一抹柔情。这是怎样一个女子?曾经的刚烈固执?而后的调皮顽劣?如今眼前的娴雅端庄?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
二人相对无言,长时间的僵持让梦心更是不安。这个‘欲火男’在想什么?下一秒他会怎样?如饿狼一般扑上来,还是先调情挑逗以作前奏?稍后他有所动作时,我该怎样反应?迎合?婉拒?还是飞起一脚?梦心脑子里胡思乱想的盘算着。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郑铭砚一声轻咳,终于打破了房里的寂静:“呃!你......你的手患可还好?”
“啊?”‘欲火男’意外的一问,让梦心颇为诧异,头颅微抬,如漆的眸子闪动在翻翘的睫毛下:“好......好多了。”
僵局打破,郑铭砚也瞬间元神归位,随意的踱步向前,来到梦心跟前拾起白如凝脂的藕臂,仔细审视着己经全愈的患处:“嗯,玉肌膏疗效果然非同一般。”
磁性的声调里没有往日的邪魅,一番察看却并不放手,顺势拉着软荑向外房走去:“出来坐坐,喝点小酒可好?”
柔荑被温热的大手满掌而握,有些宠溺的被牵着向外房走去,梦心的心里突然闪过一丝心悸的感觉。神差鬼使的竟没有半点抗拒,乖乖的随他坐到桌前,直到从其手里接过粉金描花玉杯,一抹熟悉的酒香迎面飘来,梦心才拉近焦距正眼去审视眼前的男人。
似笑非笑的唇角,刚毅如铁的眉宇,宛若深潭的黑眸正深遂的望着自己。白晰修长的手指,端起酒杯对自己微一点头,仰首一饮而尽,颈间凸起的喉结上下滑动,仿佛在提醒梦心:该你喝了喔!
明白了。梦心冷冷一笑,暗道:狐狸尾巴露出来了,本以为这‘欲火男’转了性子,却原是想让自己酒醉之后,方可任意而为之。
“请!”梦心不露声色淡淡一笑,同样一饮而尽。心道:也不想想姐姐以前是干什么行当的?喝酒?小......小意思......
正暗自得意,脑子却有些发晕:这是怎么了?区区一杯小酒,脑子怎么就有些迷糊?糟了,敢情是这身子不甚酒力!
思到此,悔之晚亦,梦心颇为懊恼的抚额靠在桌前,脸上红粉绯绯醉意朦胧,虽然意识尚清,但手脚却感软弱无力,有些不受控制了。
“这是为何?你这酒量怎能如此饮酒?”耳边传来郑铭砚忽远忽近的声音。
晕晕呼呼的同时,更是感觉身子一轻,好似被人横腰抱起向榻边走去。
在其怀里,努力睁开沉重的双眸,男人如刀刻般尖削的下颌落入眼帘,梦心无力的摇了摇头,用尽全身力量急呼而出:“你这个贱男!不要!”
虽然事前努力说服自己顺从了事,但是迫在眉睫之即,本能的自卫却瞬间爆发。潜意识里,梦心怎么也不愿接受自己,失身予一个整日游走在蜂蝶群中,背负着一身风流债的男人。
郑铭砚眉梢微扬,眸子里闪过一丝恼怒,更是加快了走向榻边的步伐。与此同时,窗外却传来郭妈妈清冷的声音:“请大少奶奶与大少爷早些安歇!”
郭妈妈的声音,如一记警钟敲入心扉,梦心如泄气的皮球一般,无力的靠在其坚实的胸前,心里浮起一丝悲戚:想我梦心前世常道‘我命由我不由天’,此时却是‘我命由天不由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