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芬苑外院厢房内，二姨娘莫氏斜靠在临窗的一方软榻之上，一面悠闲的嗑着瓜子，一面将小腿搭在榻边红木凳上，任如春轻蹲在地小心的揉捏着。

“什么？刚才表姑娘去了梦苑里吗？”莫氏将手里余下的瓜子，往一旁木几上的果盘里一扔，眉头微扬冷声问道。

“是啊，露儿亲眼看见表姑娘去的梦苑。进去了许久，也不见出来，这才前来回报的。”如春手里动作并不停下，仍旧小心的轻捏着，恭声回答道。

“哼！这个女人，平日里不是自命清高吗？怎么这回子也学起我们这些个俗人攀龙附凤了。哼！”莫氏冷笑着沉声道：“至从晚宴之后，她那梦足令不了了之，也没个说法。莫不是这女人以前与表姑娘有什么交情？去！叫露儿去梦苑外守着，有什么动静速来回报。叫她机灵些，可不要被人发现了。若是被人发现，我可保不了她。”莫氏低头对如春吩咐道。

“是，奴婢这就唤露儿去办。主子放心。”如春应道，随即转身向门外使唤露去了。

片刻之后，回到房中，身后却多了一个身着绿裙手托红木盘的丫环，“主子，四姨娘身边的小丫环小秀送来一个锦囊，说是四姨娘闲来无事亲自绣的。”

莫氏抬眼一看，只见那小丫环甜笑着跪下，嘴里轻声言道：“二姨娘，我家四姨娘说，前些时候身子不爽利。亏得二姨娘让如春姐姐送来了方子，我家四姨娘照着方子上的药品服用，如今身子见好，精神也好了许多。今日绣了一个锦囊，特意叫奴婢送来孝敬二姨娘。我家姨娘说了，虽是小物件，却是她用心缝制的。里面也盛了安眠的香料，还请二姨娘不要嫌弃才是。”

言毕，小秀将放着锦囊的托盘举过头顶，一脸乖巧的模样。

“起来说话吧。”莫氏见四姨娘向自己示好，心情自然不错，便招呼小秀起来：“妹妹真是有心了。回去告诉你们主子，就说这小玩意儿我收下了。”说话间，眼神示意如春，如春立即很是默契的上前，从托盘里拿起锦囊递到莫氏手里。

锦囊不大，只有半个手掌大小。整个锦囊用火红的缎料制成，上面镶嵌着无数颗大小均匀的鸡血珠，锦囊口用一根红色丝线编织的细绳束着，里面果真鼓鼓囊囊的装了许多的香料。轻风吹过，阵阵香味便飘入鼻腔，闻之确实让人心旷神怡。

“你家主子可真是好手艺，竟将锦囊做的如此精致。”莫氏将锦囊拿在手里把玩着：“不过这些鸡血珠可不是便宜的东西，这些个珠子让你家主子破费了不少的银子吧？”鸡血珠在阳光下红亮通透，闪着眩目的光彩，莫氏随口问道。

“回二姨娘，这些个珠子都是平日里大少爷赏赐给四姨娘的。所以也并谈不上破费的说法。”小秀微倾着腰，轻声回话。

“嗯？”莫氏闻言脸色一变，扬在嘴角的笑意顿时消散无踪，目光也随之变的有些妒恨的言道：“原来如此。爷可真是宠爱你家主子。”虽是淡淡几句，但闻听之人，听入耳中时却有一种咬牙切齿的感觉。

小秀意识到自己失言了，急忙告退：“二姨娘，若无其他事情，奴婢告退了。”言毕，正欲退下。

“慢着，这锦囊之上这细细白白的是什么东西。莫不是你家姨娘年纪轻轻便华发早生，而不小心将其绣入了锦囊之上？”莫氏见锦囊上有一根白色状似毛发的东西，不由的故意讥讽道。

小秀急忙上前查看，终才歉意的一笑道：“哦，回二姨娘，这白细之物是我家四姨娘养的白猫身上的毛发。”说话间，小秀轻轻从锦囊上摘下了那根细长的白毛。

“你家主子好兴致，不大的院子里竟然还养着猫儿。也不怕这猫毛四处飞扬，让爷心生厌烦。”刚才听闻，郑铭砚赏了那许多价值不菲的鸡血珠给苏氏，莫氏心里极为不痛快，不由得故意在‘鸡蛋里挑骨头’没事找事的言道。

“呵呵，这倒不会。因为这猫儿就是大少爷赏赐给四姨娘的。”小秀轻声一笑接过话茬，却在抬眼与莫氏目光对视时，却发现莫氏的眼神更为阴冷了。立即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了，吓的小脸苍白，急忙对莫氏福了福，声称院子里还熬着药材，不敢耽误久了，苍惶逃离了二姨娘的院所。

“主子，你的脸色怎么不太好。莫不是闻不惯这锦囊里的香味？”如春见莫氏脸色不佳，立即关切的上前询问。

“岂止是闻不惯，本姨娘还听不惯！”莫氏望着小秀逃离的方向，狠狠的言道：“原以为这女人是个乖顺的，却不料是只不作声的狗。看见了吗？这明面上是给本姨娘送物件示好，而她那就丫头话里面话外，却无不炫耀着自家主子受宠的程度。又是鸡血珠子又是白猫儿。哼！这不明摆着告诉本姨娘，如今她才是最得宠的人吗？”

莫氏妒恨的自言自语，拿着锦囊的左手也下意识的紧握成拳，颗颗坚硬的鸡血珠子，硌的掌心生痛生痛，掌心触硌及之处，顿时呈现一片细密的凹凸状痕迹。

“走！人家都来送礼了。这礼尚往来倒是不能省的。本姨娘去会会那只狐媚的‘猫’！”莫氏随手将手里的锦囊扔在身旁的木案上，昂首挺胸的向着苏氏居住的后院走去。

******

苏氏后院，种了几株硕大的樱花。莫氏顺着连接前、中、后三间院所的红墙，踏入后院之中。远远看去，苏氏正斜躺在樱花树下的一方竹编的睡椅之上，慵懒的晒着太阳。怀里一只雪白的大猫，也依偎在其怀里眯着眼睛，其状好不逸意。

“咳！咳！”莫氏故意一咳，苏氏立即惊醒抬头向这方看去，看来她并未睡落实。而她怀里的猫儿，也睁开宝蓝色的眼睛，警惕的看着莫氏。

苏氏见是莫氏前来，立即起身将卷成一团的猫儿放在躺椅之上，转身对莫氏言道：“哎呀，是姐姐来了。妹妹刚刚打了个小盹。不知道姐姐前来，有失远迎。还望姐姐见谅。”说话间，苏氏上前亲热的拉着莫氏的双手，同时扬声对屋里喊道：“小秀，快送些茶点出来。灵儿，去厅房里搬些桌椅出来。”

转身继续对莫氏言道：“姐姐，如今樱花正艳，我们就坐在这樱花树下品茶说话如何？”

“如此甚好。”不消多时，小秀与小丫环灵儿分别搬上桌椅等家什，再摆上茶点果品。二人便落座闲话家长。

“妹妹，你这猫儿长的可漂亮。听说是爷赏赐的？看来爷待妹妹真是宠爱有嘉啊。”莫氏看着在躺椅上卷缩睡觉的猫儿，不阴不阳的笑问道。

“姐姐说笑了。猫儿是爷送的不假，但是爷送猫的原因却是......”说话间，苏氏似乎有甚委屈一般眸子里竟然涌起一层雾气。

“妹妹这是怎么了，有事不妨说给姐姐听听。”莫氏见状不由的奇怪的问道。

苏氏轻轻抽了抽鼻腔，似乎想要努力克制住泪意，方才轻声言道：“爷说：妹妹身子不好，不能经常伺候爷。所以爷以后来的时间就不会太多，见我平日里太闲了，就送了只猫儿给妹妹相伴。莫姐姐！敢怪妹妹福薄，身子骨不争气。哪里象谢姐姐哪样会伺候爷，所以整日里明明听见了爷的脚步声在中院响起，却是不见爷踏入后院。妹妹也就只有抱着猫儿消耗时光了。”

一番说词下来，苏氏起身轻轻抱起猫儿，搂在怀里好一副楚楚可怜的哀怨样子。

原本是前来挑刺的莫氏，见苏氏我见犹怜的样子，心里的火气也去了一大半。一想到自己又何尚不是，整日盼着夫君前来，却总让那妖媚的谢氏抢了先去，心里不由得腾起一鼓子同病相怜的伤感。

“哎，妹妹不要伤心。我这当姐姐的又何尝不是一样。都怪谢碧云那个骚蹄子会施妖媚之术，爷才会迷了心窍雨露不均！”说话间，探出手去轻抚着苏氏怀猫儿一身柔顺的毛皮。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直懒洋洋的白猫，却突然返身伸出猫爪，狠狠的抓向莫氏那娇嫩的手背。

“哎呀！”莫氏一声惨叫，缩回手来一看，手背上三道抓痕赫然出现，并且还浸出了丝丝血迹。

“好你个畜牲！”如春护主心切，一把拎起猫儿狠狠的砸在地上。猫儿被摔在地“咪呜”惨叫一声，便一溜烟跑的没了踪影。

“姐姐！姐姐！你还好吧？这该死的不开眼的畜牲，看我不逮了它将其杖毙，再向姐姐请罪。”那猫儿突然发难，令苏氏大为惊骇，只急的语无伦次，手脚无措的拿出纱绢替她包扎着手上的爪痕。

莫氏手痛难忍心里窝火的很，但见苏氏一脸惊恐的神情不象是装出来的，也不便发作，只是冷声言道：“不必了。何必与一只不懂事的畜牲计较。”

苏氏见她话中有话，但碍于自己理亏，也不敢多言，只得埋头替其包扎着伤口。

正在此时，一位小丫环来报：“回二姨娘，厨房里有人来报，三姨娘的贴身丫环珍珠与厨房管事婆子闹开了，如今正吵的不可开交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