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亮……
这个名字第一次听到。
难怪和莫锦天第一次去莫家,苏卫华会用那么奇怪的眼神看着她,而且还向莫锦天打听她家里人的情况,原来不是了解她的出身,而是那个时候对她已经有疑虑。
所以那日在医院,徐璟茹提起她有一个失散多年的兄弟,那只是她想得知他下落的一个借口,或者是在试探她?
“葛亮?这么说来,你根本就不姓慕?”凉歌咄咄的目光停留在自己父亲脸上,那质问之后是一种被欺骗的神伤。
她那么相信这个男人,却得来的是他的欺瞒。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他不得已隐姓埋名。
她不想耐着性子去问,直接了当的把自己的理解说了出来,“你们不用遮遮掩掩了,既然要把这件事说清楚,那就不要拐弯抹角,难道害我们心神不宁还不够吗?”
她虽然对这件事种下了阴影,但现在有莫锦天在旁陪着,她心里的意志又坚定了几分,只要莫锦天还爱她,最坏的结果也可以承受。
她后悔自己情绪化了,越是这样说明自己越是心虚害怕。
慕楚克连连点头,忙不迭的说是,然后心惊胆战的看了眼莫锦天,轻言细语的说,“锦天,爸知道你待凉歌情真意切,你舅妈之前的确有不当之处,可是她也有难言之隐,我们今天来是想免却凉歌心里的烦忧,不是为了把当年的旧账翻出来,再说,一辈是一辈,你们这些晚辈过得幸福,我们做长辈的就宽心了。”
不愧是教书育人的,说几句话出来都头头是道,但就这一次凉歌认为这道理听起来太过牵强,甚至难服人心。
他们好像在刻意隐瞒什么,只证实她是他们的女儿,却没有把当年的情况说个所以然。
不知道是因为莫锦天在场的缘故,还是根本就没打算要告诉她。
难道这二十多年母爱的缺失一个抱歉就能够填补?
“爸,你是凉歌崇拜的父亲,难道你不觉得把这些关系强加在她身上是一种残忍?”莫锦天替凉歌感到委屈,把妻子紧紧的搂在怀里,声音比刚刚要沉稳许多。
凉歌立即接过话,笑呵呵的否认,“怎么会呢,我从未觉得这样的关系能给我带来困扰,因为我根本就没有想过得知了自己的亲生母亲是谁而倍感温暖,反而得到一个教训,那就是无论如何也要疼爱念槿,不想让她跟我一样,有人生,没人养!”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神看向徐璟茹,轻蔑的意味混着言语越加深浓。
“凉歌,你怎么这样说!”慕楚克气急败坏,脸色异常难看。
他这么冲动,无非是在意徐璟茹的感受,凉歌冷不防的勾起一抹嘲弄,不客气的讽刺,“爸,别忘了舅妈是有夫之妇,你这样勾肩搭背,被舅舅瞧见,岂不惹上大麻烦?”
她很讨厌自己这样的语气,但抑制不住心里的那股怒气。
她明明告诫自己不许情绪化的,但还是在这样的局面下把话说得很惹人厌。
徐璟茹摇摇头,推开慕楚克伸过来的手,向着凉歌说,“妈告诉你这些,没有别的目的,只希望你和锦天能够安心生活。”
她又是那一脸的温和,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一样。
“放心吧,我和锦天是不会畏惧你们言语的任何挑拨,不管遭遇什么样的困难,我都不会再犯第二次错误!”想到上一次她和苏玲媛来逼自己离开的情形,凉歌忍不住浑身颤抖,感觉那股气怒已经延至心底,怎么也挥之不去。
她并没有要去在母爱之上去寻求个公平,只是想要一个真相,却没想到她明知对她亏欠,竟联合苏玲媛撒谎逼她离开,现在又来充好人的希望她和莫锦天恩爱长久。
“那就好。”奚落的话让她只好附和这三个字,估计是觉得话不投机半句多吧,转过头对慕楚克说,“既然事情明了了,那我先回去了。”
她说完就埋下了头,避嫌之举太过明显。
凉歌何曾想到令自己欣赏的女人竟会对自己慌忙躲避,也不曾料到自己会对这个看上去温婉柔弱的女人报以怒责。
她没吭声,敛着深情,故意装作一副冷漠的样子。
没想到慕楚克竟慌慌张张的拉住她,更无所畏忌到:“一起走吧。”
凉歌上前一步,正准备开口阻拦,却被莫锦天抢了个先,“爸,舅妈,我送你们。”
话到这份上她也不好继续说什么,本来心里对他俩没多大怨恨,说出口就有些死缠不休了。
“不用了,玲媛开车来接我。”徐璟茹看了眼凉歌,推辞道,又抬头对莫锦天说了几句关心凉歌的话,“多给她炖点有营养的汤,这样奶水才充足。”
莫锦天抿唇点头。
凉歌不作声,心情有些复杂,看着慕楚克消瘦的背影,心像是被刀割了一样,开始后悔自己一时的冲动之言,可是又想到这其中的一切,她想说的关心话又哽在喉咙口,最后只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消失在视线。
担心念槿醒了,凉歌带着怅然的心情上了楼,推开婴儿房,发现孩子还在熟睡,她眉间展露一丝欣慰的笑,细细的把看着念槿,幻想小时候的自己,不禁想着,那时候的她还在她的怀抱里熟睡吧,至少有过三个月的相处时光吧?
她拉起手腕上的那块胎记,用指腹一遍遍的触摸,似是要感受到当年遗存的温度。
她想的过于入神,连莫锦天进来都没有察觉,直到背部添了一丝暖意,她才回过神来,轻轻的问了句,“这么快?”
莫锦天在她散着清香的发间亲吻了下,用好听的嗓音回到,“玲媛来接他们了,所以我送到门口就回来了。”
他没有说是太过于担心她,怕她情绪受阻,一个人闷闷不乐。
她没想到苏玲媛会来接徐璟茹,而且以前那么担心她会瓜分她的母爱。
“爸呢?回医院了吗?”她还是放心不下。
莫锦天把她从地上拉起来,然后把她的头轻轻的按到自己的左胸膛前,用薄微的声音告诉她,“玲媛让我转告你,以前是她不对,现在只希望通过实际行动来弥补当时的过错。”
凉歌有些出乎意料,从他怀里出来,眼里闪着惊惑,“她不是很恨我吗?”
莫锦天墨黑的眸子看着她,如是平常的语气,“以前可能是虚情假意,不过这一次是真的。”
“你就这么肯定?”她不是怀疑苏玲媛的人品,是这样的好意来得也太突然了。
她一直对她是韩少伟前女友这件事介怀在心,所以即便是关心,她也理解成是顺便。
“她和韩少伟分手了,换言之,被韩少伟伤透了心!”莫锦天带着微微气怒,想到韩少伟私底下的动作,他就禁不住生气,“他枉得玲媛一片痴心,这样的男人,失之所幸!”
分手了?凉歌一脸震惊,有些不可想象的说,“玲媛那么爱他,怎么会舍得?”
“舍不得又如何,这样的负心汉,有过一次不乏第二次,好在玲媛及时醒悟,才没有遭受感情的欺骗。”他有些庆贺的说,眼眸里是对苏玲媛的不值。
凉歌抿唇没作声,想了好久才幽幽淡淡的说,“是啊,一个女人被伤透了心,等到后悔的时候,怎么也唤不回了。”
莫锦天眉头稍稍皱了皱,岔开话题,“爸让你别胡思乱想,只要安心和我过日子,一切都会云淡风轻。”
“但愿如此吧。”她有些疲惫的回答着,把念槿从床上抱起来,深有感触道:“因为我懂得那份缺失带来的孤独感,所以对待念槿,我一定要给予她完全的母爱。”
莫锦天听了她的话,笑容荡漾在唇边,似满足,似欣慰,“放心吧,我会给念槿一个快快乐乐的童年,甚至长大成人后,我也会扮演一个知无不言的朋友关系。”
凉歌笑了笑,怪他太过心急,而且提醒她不能太宠孩子,并安排他做个严父,她尽可能的扮演慈母的角色。
“要不把李嫂接回来照顾你们母女?”莫锦天想到自己不能全天陪伴她们,不禁提议。
凉歌想了想,说,“李嫂,好些日子没见着她了,好想她。”
“那我明天就让白枫去她老家接她,这样也有人帮你分担一点。”他看着她清瘦的样子,心疼的提醒她,“明天我得亲自下厨,把你的生活改善改善,这样瘦下去,别说孩子没奶吃,你也熬不住。”
“产后容易发胖,我可不想长成大胖子。”她翘着嘴,装作很在意身材的样子。
“你哪里胖了,再长个二十斤也不算胖,再说了,我已经签收了你,怕什么身材走不走样。”莫锦天连带批评的照顾她的感受,让凉歌听起来十分暖心。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得为了你的眼睛里的美观度着想啊。”她开始油嘴滑舌,笑得贼眉贼眼。
“矫情。”莫锦天从她手中接过孩子,体恤她,“白枫从食府带来了一些营养餐,你趁热吃了吧,因为今天过了饭点,所以就将就将就。”
是啊,慕楚克和徐璟茹离开时正是饭点,她一阵愧疚驶入心口,最后只好不作声的下了楼,把那些所谓的“将就”吃得一光二净,然后想起莫锦天还没吃饭,羞哒哒的说,“这菜蛮合我胃口,所以所剩不多,要不我给你去厨房下碗面条。”
“好。”莫锦天并不介意她打发性的方式,乐不可支的怀想,“一直挂念着你做的面条呢。”
“你要是喜欢吃,我不嫌麻烦,只是吃腻了别让我学习新招式。”
“莫太太,人家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嫁给我不就是做饭洗衣的么?”他听出她言语里的逗趣味儿,甚是得意的拿她寻乐。
凉歌看了他一眼,撵他走开,“厨房里油烟味重,你把孩子抱到客厅去。”
“喂,先笑一个,我得保证你没生我气。”两人又回到了最开始孩童般的打情骂俏。
凉歌懒得理他,白了他一眼,继续手头上的活儿。
莫锦天自讨没趣的离开,边走边对怀里的念槿抱怨,“人家是一孕傻三年,你妈是一孕胆大妄为,连老公的话都充耳不闻呢。”
凉歌在厨房偷笑,心里说不出的欢喜。
第二天吃过早饭,白枫就把李嫂从乡下接到了锦园,听说凉歌生了宝宝,带了不少土特产,那浓浓的乡土味是凉歌对童年的温馨回忆,虽然那件事会不期然间横冲直入,她也只是心里拧巴一小会,很快便没事。
因为李嫂的到来,锦园变得热闹起来,而且把小念槿当宝贝一样宠溺着,用莫锦天的话说就是,李嫂一回来,生活回归了正常,她当时有些纳闷,追着他问以前哪里不正常了。
他用了一个邪恶的表情,加上有些暧昧的动作,再加上强硬的霸占来回答了她这个反应迟钝的问题。
本以为日子就这样安安稳稳的过下去,却因为苏华娟的突然来访而变得不安起来。
那天,天气很好,即使到了隆冬天,可是阳光照耀大地,一派祥瑞之气。
可是这样的好天气能给她带来好运气吗?
不仅苏华娟来了,还有莫青山也来了,凉歌默不作声的泡茶,一直埋着头,一副做错事的样子,李嫂抱着孩子喜乐乐的向莫青山夸赞道:“先生,您快看,小小姐这模样可俊俏了,完全继承了锦少爷和少夫人的优点。”
“来,把孩子给我抱。”莫青山一脸慈祥,对孩子有些爱不释手,禁不住夸赞,“眉眼之中带笑意,这孩子以后脾气很好。”
凉歌泡好了茶,然后端给苏华娟,轻微微的说,“妈,请喝茶。”
苏华娟从进门那一刻起就一直板着个脸,听到凉歌这句恭敬的话后,脸色瞬即变得异外难看,很不屑的瞟了眼莫青山怀里抱着的孩子,冷哼道,“谁说这孩子长得像锦天,这小鼻子小眼睛,一看就是小家子气,我们莫家哪会有这样的基因!”
她话里带刺,扎得凉歌心生疼。
好在莫锦天没在场,不然听到后母子俩又会吵起来,凉歌倒没说什么,沉默的把杯子放在了桌上,然后对莫青山说,“爸,您歇会儿吧,我来抱。”
莫青山并没有因为苏华娟的话而对怀里的孩子不理不睬,反而驳斥她那些话,用欢乐的语气逗着睁着圆溜溜眼睛的小念槿,“你奶奶是带你爸爸带心烦了,所以你奶奶才会那么说,你就当作是替你爸爸解解你奶奶的怨气,好不好?”
虽然那些话是向着念槿说的,但凉歌明白那是在宽慰她。
她笑容浮在唇角,毫不受影响的说,“爸,妈,锦天公司临时有事所以出去了,他打电话说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凉歌醒来就发现莫锦天不在家,她也没觉得不习惯,因为有李嫂在,她也不至于慌得手忙脚乱,只是在面对苏华娟时,她还是免不了心慌意乱。
“难不成家里来了一个客人,你一个人应付不来,非得让他丢下工作,回来招呼客人,那要你做什么?”苏华娟烧伤的半面脸阴沉沉的,因为面带愠怒,所以一张脸看上去都是阴云密布,随时都可能疾风骤雨一般。
“不是的……”凉歌彻底慌了,想要解释,只听见怀里的念槿忽然嚎啕大哭起来。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凉歌是我们莫家的媳妇,她让锦天回来是出于对你的尊重,你别鸡蛋里挑骨头,那么凶神恶煞,把孩子都吓哭了!”莫青山气得站起来,一边轻拍着怀里的念槿,一边说着对苏华娟的不满。
凉歌怕他们会吵架,忙从中解围,知错了似,“妈,对不起,我以后知道怎么做了。”
为了维护这个家的和平,她愿意低到尘埃里,而且苏华娟之所以愤怒或许是因为她离开的这段时间吧,记得之前她对她的太多有所改观,虽然性格阴晴不定,但表面上对她还是客客气气的。
“每次都是这副委屈不已的可怜样,把我显得好像是阴魂不散的恶人!”苏华娟尖着眼看着凉歌,有些旧事重提的意思,“哟,知错了,是不是得出经验如何骗取我们莫家人的同情,如何脚踏两只船?”
凉歌一脸惶惑,不明其意的看着一脸阴沉的苏华娟,不停的摇头,连说,“我没有……我没有脚踏两只船……”
苏华娟的眸子里瞬间变得凄厉起来,证据确凿的甩了一叠照片到凉歌跟前,怒指着她,像是揭发莫大的罪行一般,恶狠狠的道:“你自己睁大眼睛好好瞧瞧,这里面不知羞的女人是不是你!”
照片像纷飞的羽毛,有的打在凉歌脸上,有的从身上散落而下。
李嫂抱着小念槿上了楼,莫青山保持着沉默,所以在苏华娟指控声落下后,客厅里一片寂然。
苏华娟从不做没有根据的事,所以当她振振有词的指控凉歌时,凉歌的身体都在发颤,她蹲下身去,拿起一张照片,一双手都在颤抖。
这些照片不是她签下离婚书时留给莫锦天的吗?
是东方睿陪她演的那场戏。
见她面色苍白,唇齿不住地颤抖,苏华娟质疑的声音里多了几分冷蔑,甚至是底气十足,“这下无话可说了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