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日,邓绥过得算是比较舒心了。
后宫里没起什么风浪,皇帝也没有来过。成日里不是绣绣花就是缠缠线,静静的思量宫里的事情。本来也想让人出宫一趟,仔细打探一下娘和府里的情况。
可左思右想,始终是怕坏了某人在宫里的部署,终究没能狠下心来。
“想什么呢,那么入神?”一双宽大的手掌轻轻的搭在她的双肩,刘肇俯下身来,凑近她耳畔。
邓绥身子一颤,心跟着一惊。“陛下什么时候来的,臣妾竟没听见动静。”
“你背对着门,临窗而坐。不就是在看外头的风景吗?”刘肇语气温和:“朕怎么忍心搅扰你的清静。只不过站了好一会,你还没有察觉朕来,又怕忽然发现时吓你一跳才出声。”
“是臣妾不好。”邓绥放下了手里的丝线:“陛下来了许久还未察觉。陛下宽座,臣妾这就让妥冄奉茶。”
刘肇握着她的手,于身侧缓缓落座。“不必了,朕陪你坐着就好。”
说真的邓绥心里不大舒服,她很想问一问刘肇,为什么算计她入宫当棋子,还要算计她的母家她的母亲?只是明知道问也不会问出什么来,还会让他生气。
“这两天处理一些事情,没过来陪你。”刘肇捏着她的指尖柔和的问:“你可怨朕吗?”
“这话从何说起?”邓绥笑的柔美:“陛下素来都是日理万机,能来臣妾这里走一走坐一坐,臣妾已经很高兴了,何来的怨?”
门外几个人影一闪而过,邓绥听见了脚步声。正要回头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就听见门外无棱扬声。
“陛下,找到了。”
“找到了?”邓绥奇怪不已:“陛下让无棱找了什么?”
“一些不应该找到的东西。”刘肇温眸看着她,似乎病没有当回事。
邓绥正奇怪,无棱已经推门进来。
刘肇转过身来,看着无棱手里的漆盒,凛眉道:“是什么?”
无棱稍微犹豫,还是打开了盒子。里面是麻布扎的一个小人儿,刺在上面的几根银针看上去又细又长,闪闪发亮。
“这是厌胜之术?”邓绥不由得一惊:“这东西是从哪里找到的?”
刘肇和悦的看了一眼无棱,示意他如实的说。
“回邓贵人的话,这东西是在您宫里西南角的一间厢房里找到的。”无棱恭敬道:“放在房里的梁上。”
邓绥皱着眉头将那小人儿拿了出来,这才发现盒子里还放着一片竹简,上面写着谁的生辰八字。她猜测是阴凌玥的吧。
为了嫁祸给她,不惜拿自己的命数开玩笑。
只是看仔细了竹简上的字,她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字迹还真是很像臣妾的笔迹。”
“那么,是你写的吗?”刘肇虽然是问,却没走心。
“不是。”邓绥浅笑从容:“臣妾更好奇,陛下怎么会忽然来嘉德宫搜查,又正好找到了这样东西呢?”
刘肇瞟了无棱一眼。
无棱唯有硬着头皮道:“回邓贵人,这几晚阴贵人都觉得腹痛难忍,睡卧不宁,于是请了算子入宫,占卜问卦。不想变是得到了这样的指引。说是宫里哪个方位,有不利于贵人的谋算,于是阴贵人便将此事禀明了陛下,请陛下做主。之所以为声张,也是怕这其中有什么误会。”
邓绥点了下头:“那阴贵人不要紧吧?”
“胎动不适,太医一直在永乐宫。”刘肇皱着眉头说。
邓绥不免轻叹:“当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东西是从你宫里搜出来的,字迹又能模仿的如此相似……”刘肇明眸一笑,轻轻托起她的下颌:“邓贵人怕是要给朕一个交代。”
他口吻轻佻,眉目淡漠,根本就没有相信这件事。
邓绥不禁轻笑:“陛下若是相信臣妾,何须臣妾给您交代。何况这件事,怎么就能偶然被个算子料中。那算子是什么来头?”
提起算子,邓绥最先想到的就是苏文。可知觉告诉她,苏文没有害她的理由。
“朕见过此人,看着倒是古道仙风的。”刘肇想了想:“似乎是叫苏算子。”
还真是苏文?
这让邓绥看不明白了。难道苏文已经被阴凌玥收买了?而给她的那颗药,就是他故意的陷害?“事情既然出在臣妾宫里,那臣妾还得亲自前往永乐宫,向阴贵人解释清楚。”邓绥也不愿意这么去见阴凌玥,可是不说清楚,对方会以为她害怕而却步了。
“你只要对朕解释清楚即可。”刘肇松开了手,朝无棱道:“这东西送去永乐宫,给阴贵人过目。”
“诺。”无棱答应着退了下去。
邓绥不解的问:“阴贵人孕中怕是见不得这些东西,怎么陛下还要送到她面前去?”
“见不到,她又怎么能安心呢?”刘肇语气平和,依旧不怎么走心。
“陛下,臣妾想见一见那位算子。他既然有如此的本事,就一定知道整件事背后是谁在谋算。臣妾冤枉却也不能白白被冤枉下去,还望陛下成全。”邓绥心里不踏实。
“放心,朕自然会带着你去见他。”刘肇拨弄了她耳垂上的坠子:“你的身份贵重,平日里所用却也简素。朕让人精挑细选了一些饰物,明日一早就会送过来。你换着戴。”
“多谢陛下。”邓绥不知道他这时候说这样的话是什么意思。反正那天的事情没想起来,她也不愿意想起来。过去就过去了最好。
“过些日子,等宫里的事情都解决了,朕会让无棱安排你回府省亲的事。”刘肇看着她白净的肌肤,喉结一动。“这两日可有按时服药,身子好些了吗?张太医是否每日都来请脉?”
“回陛下的话,回宫那一日,臣妾便吩咐人请张太医回府歇着。这两日有按时服药,却没有请张太医请过脉。不过臣妾自觉身子好多了。只盼着宫里的事情能早点解决,臣妾思念母亲。”
“嗯,自然是思念的。”刘肇没提起邓府遇刺的事情,不过他笃定邓绥一定是知道的。
这女人聪明就聪明在这里,该说的说,不该问的一句不问。比起后宫那些遇到事情就喋喋不休,没完没了的女人,她真的能叫人觉得心里宁静。“朕今晚留下来陪你。”
“陛下这话,臣妾怎么敢当。阴贵人才受了委屈,身子又弱。即便此事与臣妾无关,臣妾也不敢在这个时候与她争夺陛下的恩宠。”邓绥笑着说:“总不好叫她有着身孕,还为了这些事情烦心吧。”
刘肇稍微用力,就把邓绥揽进自己的怀里。“你入宫这么久,唯有那一晚主动些。素日里都爱把朕往外推。朕却看不透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朕与你,究竟是夫君,是主上,还是你运筹帷幄的一枚棋子?”
他这样说话,让邓绥愣住了。
他说她把他当成棋子,这不是荒谬就是笑话。
一直以来,是他安排她入宫,也是他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惜让她的母亲也跟着犯险。
怎么好在这个时候,说这样的话来讽刺她?
“陛下的话深奥难懂,臣妾听不明白。”邓绥淡然的看着他,看着他一点一点的凑近自己,薄薄的唇瓣就这么猝不及防的落下来。“唔……”
她下意识的用力一推,整个人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是了。”刘肇看着她这副样子,唇边的冷意慢慢的浮现出来。“那一晚你留朕在房中,可知道外头出了什么样的事情吗?朕早就知道你入宫的动机不纯,却没想到你竟然如此的大胆。”
“陛下……”邓绥惊讶不已:“臣妾当真不知道那一晚发生了什么事……”
刘肇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用力的扯下了她腕子上那个不起眼的银镯子。
“陛下!”邓绥从来没见过他这样粗鲁,身子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这里面藏了什么好东西,你以为朕不知道吗?”刘肇将那圆形的银镯子折断,里面的粉末就这样洒了出来。“这些下三滥的东西,朕身份高贵的邓贵人竟然会用?朕真是好奇,你就不能想些更精妙的手段吗?”
邓绥半蹲下身子,用手指捻起了一些粉末,轻轻的嗅了嗅。
这粉末几乎没有什么味道,看上去淡淡的珊瑚色。她不知道自己的镯子里怎么会藏了这些东西,心惊的不行。按说这些东西,都是美淑和思柔她们打点的,应当不会有错。除非这镯子再给她的时候就已经被人动了手脚……
“你把朕当成那些流连烟花柳巷的恩客了吧?”
此时此刻,刘肇的脸上已经全然看不见半点温柔的痕迹。眉心的戾气与眼中的凛寒,和平时截然不同。
邓绥与他对视了一眼,腿一软,就跪了下来。
“平日里你抵触朕,厌恶朕,根本就不愿意与朕亲近。那一晚,却为了救你的心上人,不惜用这药粉令自己迷失本性,做了这样大牺牲留下朕。邓绥啊邓绥,你以为你这样作践自己,朕就会被你蒙骗,上你的当吗?”
不知道那一晚到底出了什么性命攸关的事情,惹得皇帝这样震怒。
但邓绥觉得,能出卖她的人,想必是知道这些内情的人,也就是她身边亲近的人。这可不是个好的猜想。而这个出卖她的人,要是一直都找不到,岂不是每一人都活在人家的刀锋下?
“邓贵人!”刘肇火了,他气得胸口堆积满了愤怒。可偏偏跪在面前的女子竟然浑然不觉,甚至有些飘飘然,不知道在胡思乱想什么。分明就没有把他当回事。
“陛下先别恼,臣妾有几句话要说。”邓绥仰起脸,无奈的看着他:“要臣妾入宫,乃是为了平衡后宫的权势,这便是陛下的初衷。而臣妾入宫,无非是想母亲能过得好一些,叔父们能格外照顾几分,且不给邓家惹麻烦。至于能不能光耀门楣,这都是造化的事。臣妾从来不去想,也不去争。既然如此,臣妾何必为了别人铤而走险,赔上了邓氏满门和娘的性命呢?”
刘肇皱了皱眉,敛眸道:“你是说朕才是把你当成棋子的人?”
邓绥没有说话。
他快步走到了一旁的柜子边,抽出了一个小匣子。“那么你来告诉朕,这是什么?”
小匣子里面,是一个断了的箭头。这箭头是刘庆第一次陪她狩猎,她射中了猎物的箭头。这么多年,她一直带在身边不舍得丢。箭头上,还有一个明显的庆字。
“陛下如何知道,臣妾身边有这么个物件?”邓绥凝眸看着她。
“朕如何得知?”刘肇冷峻的脸庞看着颇为威严:“那就要问问你为何做了狐狸还不藏好尾巴?你以为朕看不出你的心思?刘肇密谋造反,勾结匈奴启禀,那一晚连夜就夺了朕几个城池。你配合的简直天衣无缝,朕连八百里急奏都顾不上看,当真是被你迷惑的神魂颠倒。”
邓绥抬起头,看着皇帝眼里那一片深邃的冷峻,幽幽一笑。“既然陛下觉得臣妾与他人里应外合,那不如就当机立断,处置了臣妾就是。”
“哼。”刘肇冷笑一声,将那箭头咣当一声扔在她脚边。“死是这世上最容易的事情了。朕要你的命,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可是邓贵人,朕凭什么要叫你如愿?朕偏要你活着,看着你的奸计落败,看着你只能蛰伏在朕脚边,成为一枚甘心被利用的棋子。”
说话的同时,刘肇猛然扑了过来。
邓绥猝不及防,就这么被她压倒在身下。“陛下,你放开我……”
刺啦一声,在这样的时候显然特别刺耳。
刘肇大手一挥,将她的衣裳扯裂。“你不是很想取悦朕吗?那朕怎么能不给你这样的机会。”
“不要,放开我……”邓绥又羞又恼,紧紧的捂着自己的胸口。“你答应过臣妾,不会勉强臣妾。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更何况您是高高在上的君王。”
“是么?”刘肇手上的动作根本就没有停下来:“朕不光是君王,还是你的夫君。周公之礼这种事,总不能只让你主动吧,朕也得尽一尽为夫的责任。”
他的力气甚大,邓绥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三两下,她身上的衣料就被他撕扯的稀烂,褴褛成碎布。
屈辱,恐惧伴随着怨恨,化作泪水顺着她的脸庞止不住的往下滚。“放开我……你放开我。”邓绥也是气急了,说出来的话越发刁毒:“堂堂九五之尊,竟然这样欺凌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陛下就不怕将来这一幕载入史册,让人耻笑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