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4 疾风骤变 惶惑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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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明,刘肇就到了嘉德宫。

敞开宫门的内室被这敲门声吵醒,极为不乐意。正想骂上两句,就看见前面站着的竟然是陛下身边的无棱。

“奴才有罪,不知是陛下前来,延误了开门的时辰,还望陛下恕罪。”

无棱沉眉道:“还不去通传。”

“诺。”那奴才赶紧起身通传。

刘肇没有做声,只是自顾自的走了进去。

无棱赶紧随在身后,跟着皇帝快步走进去。

彼时,邓绥还没起身呢。绣着芙蓉朵朵的帷帐里暖融融的,她满面温然的沉醉在美梦之中。

侧方睡着的妥冉被前来通传的内侍吵醒,知道是陛下来了,赶紧就要去唤醒邓贵人。然而也就是个起来的功夫,皇帝就已经来到了贵人的房门外。

“陛下,让奴婢来唤醒贵人吧?”

“不必了。”刘肇拧眉道:“朕自己进去。”

妥冉心里不免有些打鼓,这一大清早的,是出什么事情了,皇帝会亲自过来?

不等她多想,无棱已经敞开了门。

刘肇闪身进去,房门又被无棱从外面关好。

心里不免担忧,妥冉多看了无棱一眼,是盼着他能随便的透漏个消息,也好让她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哪知道无棱面无表情,仿佛没看见她一般。

这下妥冉的心都揪起来了。

刘肇绕过了屏风,走到暖帐边轻轻的掀起一角。

床上的女子睡的那么舒适,若腻的肌肤被这柔粉色的暖帐染上了淡淡的粉光。看着是那么的柔和却不失妩媚。

他轻轻的在她身边坐下,双手搓了搓,稍暖了一些。修长的手指才轻轻的抚摸她的脸庞。

尽管动作很是轻,但邓绥还是觉出了什么,倏然睁开了眼睛。

一个人就这么坐在床边,着实吓了她一跳。但仅仅是一瞬间的,她就回过神来。“陛下,您怎么会在这里?天刚亮……”

“朕想过来瞧瞧你。”刘肇冲她微笑,眼底有些浅浅的暖意。

邓绥连忙起身,皱眉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还不是外头的那些事么!”刘肇懒得说,只是觉得心里不太舒服。

“陛下眼下一团青色,想来是昨晚没有睡好。要不要在臣妾这里歇一歇,臣妾这就让人预备早膳。”说话邓绥就要起来,却被对方一把攥住了手腕。“陛下……”

这一下,刘肇还是有些用力的。

不知道是什么缘故,邓绥被他突然的举动弄得有些心慌。

“陛下,到底出什么事情了?”

“没事,朕就是想过来看看你。”刘肇依旧没有说实话。

但这句话说完,他还是松开了手。“听说你当日其实根本就不想入宫的。”

“陛下……”邓绥有些莫名其妙:“缘分的事情,哪里是自己想了就能算的。一切不是皆有天定吗?”

“那如果有机会呢?”刘肇似笑非笑的问:“如果有机会让你离开这里,你是会留下,还是离开?”

“那要看是为什么离开了。”邓绥觉出了一些事情,只是一时间难以权衡。“如若是臣妾非走不可,走了才有利局面,那臣妾或许会走。又或者是陛下您非要臣妾离开,那臣妾也不的不从命。可若要臣妾自己来选,恐怕,离开这汉宫,臣妾也没有别的容身之处。”

凑近她一些,刘肇没有做声,只是直直的看着她的双眸。

邓绥被他这样的举动看的有些心慌,可目光依旧只有坦然。她好像没有做过什么让他恼火的事情吧,尤其是近来,她也不曾去招惹什么人。怎么会让他有这么奇怪的举动?

“去清修吧!”刘肇不咸不淡的说出这四个字。

“什么?”邓绥饶是愣了愣。

“朕会照顾你的母亲。”刘肇没有解释,语气凝重的说:“马车就在宫门外,你尽快收拾。”

“陛下,这是为什么?”邓绥完全不知道出什么事情了,先前一点风声都没有。好好的,皇帝就要赶她走,还是去清修?这意思是要休了她吗?那为何不直接一纸休书,一了百了?

“你不是说了么,朕若让你走,你不得不从命!”刘肇轻轻的捏起了她的下颌,往上一托:“红颜祸水,这宫里是留不得你了。”

“嗯?”邓绥更奇怪了:“红颜就一定是祸水吗?陛下要臣妾走无所谓,可至少也要给臣妾一个明白吧?好端端的就让臣妾背上这祸水之名,只怕是太过无情。即便臣妾做了什么大奸大恶的事情,陛下宽仁为怀,也总要给臣妾一个辩驳的机会……”

微微的勾起了唇角,刘肇似是有什么想说的。然而旋即一叹,他只是轻声道:“你太过聪慧,留在朕身边,绝非好事。”

言罢,起身拂袖,转身离开,动作一气呵成,连最后一句话都没愿意听她说出来。

邓绥皱着眉头,纳闷的看着这个决绝的身影,心想,前朝一定是出大事了。

“贵人,您没事吧?”妥冉赶紧走了进来:“无棱说让奴婢赶紧收拾东西,送您出宫清修。这是怎么一回事,好好的为什么要送您去清修。还有几日就是美淑姑娘成婚的日子了,眼看着就到春节了……”

“别问了,照旨意行事。”邓绥自己也是一头雾水,根本就闹不清楚怎么一回事。但既然皇帝有这样的安排,她就不得如此听旨。

“可是……”妥冉还是不放心:“贵人有所不知,陛下吩咐您出宫清修,与您自己愿意出宫祈福那是两回事。既然是奉旨出宫,若我召回的旨意,只怕就是……”

“我明白你的意思。”邓绥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想来陛下这么做,有陛下的打算。你赶紧去准备吧。对了,美淑要出嫁,就让挽绒和思柔在宫里照顾她。至于你,替我打点好性状,便也可以自行离去。是不必跟着我一道出宫的。”

“不,贵人。”妥冉打定主意:“您既然去意已决,那奴婢必当誓死相随,绝不会在这个时候背弃贵人。”

虽然不知道皇帝的心思,但邓绥以为,他是不会对自己下狠手的。“也好吧。你快些去准备。别惊动了美淑她们。”

“奴婢明白了。”妥冉低着头,紧忙去收拾了一些细软。衣裳倒是次要的,可这次出宫,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样的凶险,金银玉器却是不能少带。心里盘算着这些事,手上的动作也格外的麻利。

趁着这个功夫,邓绥研磨留下了几个字,吩咐思柔和美淑不要妄动,以婚事为重。

随后,便在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领着妥冉上了无棱预先准备好的马车,往清修的地方去。

一个多时辰之后,便是阖宫到永乐宫请安的时候。

阴凌月梳妆打扮完毕,便领着莫璃前往正殿。

今日的正殿尤为热闹,妃嫔们也都来的及早。待到皇后来时,也就只剩下嘉德宫那一位没有出现。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长乐未央。”

妃嫔们动作一致的行了礼。

阴凌月这才坐定。“都平身吧。本宫瞧着你们个个精神不错,心里也就踏实了。隆冬是一年四季里最难挨的日子,可瑞雪兆丰年,咱们也是乐的看这样的冬景。”

“皇后娘娘说的是。”姚嘉儿温然笑道:“瑞雪兆丰年,国泰民安,乃是陛下最愿意见到的景象了。”

“是啊。”阴凌月连连点头:“只是这些日子较冷,小皇子可好吗?”

“胜儿一切都好,只是天冷路难行,故而臣妾没有抱他来给皇后娘娘请安,还望您恕罪。”姚嘉儿笑着说。

“无妨的。”阴凌月目光落在姚嘉儿满是喜气的脸上,动容道:“陛下膝下就这么一位皇子,自然是要呵护的。本宫若是想他了,会亲自去你宫里探望。你自然无需抱着他来本宫这里。只是梁太妃进来身子不爽,屡次请太医往乐成殿去。不知道姚贵人可有前去探望?”

“臣妾去过几次。”姚嘉儿满面愁容:“只是太妃记挂臣妾母子,又怕过了病气给胜儿。臣妾每每过去,都被娟安拦在宫外,只道太妃无碍。臣妾心里记挂的不行,只能多送些温补的药材过去,聊表寸心。”

阴凌月心想,难道你不是盼着太妃生病吗?何必把话说的这么漂了。

倒是廖卓碧接话接得快:“梁太妃一心要替姚贵人抚育小皇子,可小皇子还不足三个月,梁太妃自己却病倒了。”

“廖贵人这话的意思是……”姚嘉儿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我的意思是,若太妃不能为姚贵人看顾小皇子,姚贵人便得要自己辛苦一些了。”廖卓碧慢条斯理的说:“不过自己的孩子自己费心,也是好事。你若是力不能及,便得要早作打算。左右陛下膝下就这么一位皇子,总得要上心些。”

“廖贵人这话说的真是奇怪。”周云姬开口,自然不会不痛不痒的。她微微一笑,勾了勾唇:“不管陛下膝下有多少皇嗣,多少皇子,难道当娘的会不疼自己的孩子,会不对自己孩子上心吗?倒像是廖贵人没当过娘亲一样!”

脸上有些讪讪的下不来台,廖卓碧侧目瞟了她一眼,缓缓道:“要不怎么说周贵人你记性不好呢。你诞下了大公主刘保不久,冯贵人与我就先后诞下了二公主刘成和三公主刘利。说到底,这三位公主前后也差不了几个月。有没有当过娘,只看孩子照顾的好不好便可知。”

话说到这里,她眼眸一转:“周贵人一向喜欢替邓贵人说话,我还当只有邓贵人在的时候,你才会多说几句。不成想邓贵人今日没有过来,周贵人还是这样的伶牙俐齿。”

冯芷水觉出气氛不好,便连忙插一句嘴:“是啊,怎么不见邓贵人?她不是一向勤勉么?成日里向皇后请安也不曾迟来的。莫非是四公主身子不适?”

“莫玢。”阴凌月显出了关心的样子:“你去着人到嘉德宫问一问是怎么回事,也好叫人安心。”

“难不成邓贵人没有过来,也没着人来禀告皇后原因吗?”廖卓碧疑惑不已:“这可不像是滴水不漏的邓贵人一向的举动啊。”

正说着话,刘肇便领着无棱走进了殿。

“陛下?”阴凌月着实愣了愣:“陛下前来,臣妾有失远迎,还望陛下恕罪。”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特意瞟了一眼门外:“臣妾宫里的奴才是越来越不会伺候了,连陛下驾到都不曾来通传一声。还望陛下宽恕臣妾驭下不严之罪。”

“无妨,朕也是忽然就过来了。”刘肇整了整脸色,显然是不那么高兴的样子。

皇帝不痛快了,在场的妃嫔们随即就感觉出了什么。

所有的人都瞬间收拾了脸色,不敢再过多的显出心思,以免让皇帝更为不舒坦。

“陛下来的正好,臣妾叫人准备了些新茶,给陛下品尝可好?”阴凌月却热络殷勤,佯装瞧不出皇帝有别的心思。

“嗯。”刘肇略微点头:“朕正好口渴。”

“莫玢。”阴凌月使了个眼色,莫玢赶紧端上了热茶。

刘肇自顾自的品茶,全然不顾皇后领着妃嫔们仍然站着。茶香扑鼻,茶汤清凛,倒是不错。

呷了一口茶,刘肇看着茶盏里的茶叶,好半晌都没有吭气。

阴凌月心里狐疑的不行,也没听说前朝出什么事情了。皇帝脸色这么难看,是冲着谁呢?更何况,后宫也算太平啊。

正想得入神,忽然听见皇帝开口。

“朕记得你刚入宫的时候,赠了朕一块同心玉。那玉佩现下在哪里?”

阴凌月下意识的瞥了一眼皇帝的腰间,这才发觉,皇帝日日带着的那块龙诀竟然不见了。“臣妾一直叫人好好收着,就在臣妾的宫里。”

“取来。”刘肇也不说别的,言罢就低着头品茶。

“诺。”阴凌月侧目看了莫玢一眼:“快去取来。”

莫玢鲜少见皇帝如此,心突突跳的厉害。

廖卓碧也是奇怪了,好好的,皇帝怎么这样不痛快呢。难道和没来的那一位邓贵人有关?然而,现在这个情况,她也就是只敢偷偷的想一想。当着陛下的面,她是如何都不敢宣之于口的。

“陛下,您瞧,就是这一块。”阴凌月打开了精致的龙纹锦盒,亲自将玉佩取了出来。“这块同心玉是臣妾入宫的时候,母家给的陪嫁。”

刘肇摸了摸,那是一块极好的羊脂白玉,油光水滑,干净的没有一丝杂质。雕工就更不用说了。“替朕戴上。”

阴凌月脸上一喜,竟没想到皇帝会愿意带了。“诺。”

她赶紧将那玉佩的璎珞整理好,俯身替皇帝悬配在腰间。同心玉,象征的欲意自然不言而喻。从前皇帝要她放着,她变心里不痛快。可没想到今天竟然就这么亲手给他戴上了。“陛下,您的龙诀……”

“碎了。”刘肇不咸不淡的说了这么两个字。

“何以如此……”阴凌月不免惊讶。

可皇帝似乎不愿意提及原因,并未开口。

这让仍然站着的妃嫔们都感到疑惑。按说陛下的随身之物,又是先帝御赐,怎么会好端端就碎了?倘若是身边的人伺候不得力,弄毁了御物,也的吃些苦头。然而却也未曾听见什么动静。

狐疑之时,又听见皇帝开口。

“再过两日,便是清河王成婚的好日子,清河王妃如今在宫里住着,皇后要多帮衬打点。务必依足礼数使婚事风光。”

“臣妾谨遵陛下吩咐。”阴凌月笑着答应,却有些不好意思:“可这件事情一直都是邓贵人在操办,臣妾也不好多加垂问,以免邓贵人……”

“朕的话,皇后没听明白吗?”刘肇的语气显然是有些恼火的。

阴凌月不由得一颤:“陛下息怒,臣妾听明白了。臣妾一定好好为清河王妃操办大婚的事情。还请陛下放心。”

“唔。”刘肇的脸色并没有因此而缓和。

“就……”他四下里环顾了在场的妃嫔,眉心蹙紧。像是找寻找一个合适做什么的人选。

周云姬有些纳闷的与皇帝对视一眼,陛下这是做什么呢?

“就你吧。”刘肇凑巧与她四目相对。

“臣妾在。”周云姬连忙上前两步,行礼道:“请陛下吩咐。”

“稍后朕让人将四公主送到你宫里照顾。”刘肇不清不楚的讲了这么一句。

周云姬也是愣了。到底邓贵人怎么得罪陛下了,好好的,既不让她操持美淑的婚事,又不许四公主继续抚育在她宫里……

每个人心里都笼罩一层疑云,但是没有人敢清楚明白的问。

“就这么说吧。”刘肇再没有别的话:“你们继续聊便是。朕还有些事情要去处理。”

“臣妾恭送陛下。”阴凌月赶紧又领着一众妃嫔行礼。

“恭送陛下。”妃嫔们个个战战兢兢,当真不知道皇帝是为何如此震怒。却也害怕这把怒火,突如其来的烧到自己身上。

直到皇帝离开了片刻,阴凌月这才就着莫玢的手回到自己的位置落座。“得了,你们也都别拘着礼了。坐吧。”

“谢皇后娘娘。”如此,妃嫔们才算是都松了一口气。

原本每个人脸上还都挂着得意,此时此刻,唯有疑惑和猜忌。

“敢问皇后娘娘,这嘉德宫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廖卓碧狐疑的不行:“好好的,为何陛下不许四公主抚育在邓贵人身边了?又是为什么,连邓贵人近婢的婚事,都交给皇后娘娘来操办了?”

说到这里,廖卓碧不免显出了嫌恶之色:“哼,再如何,也不过是个婢子。能劳动皇后娘娘替她操办婚事,简直就是她天大的福气。”

“是不是婢子不重要,重要的是后宫到底出了什么事情。”阴凌月也是一头雾水:“你们先前就没有听见半点风声吗?”

“怎么?”廖卓碧万分的惶恐:“难道说连皇后娘娘事先也没有听到风声?那这后宫到底是除了什么事情?竟然如此的奇怪!”(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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