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杨沉和欧冶钦同时出现在医院病房门口的时候,丁啸坤的眉头不禁重重地皱了起来。他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两人,欧冶钦的脸上是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面色有些憔悴,他布满了红色血丝的眼睛与自己的对视,除了冰冷外再无其它。下巴上浅青色的胡渣,整个人的精神都微微有些萎靡,看似并不在状态的样子。
看来……最近这段时日SG出现的问题让他奔波了一段时日了。
丁啸坤又抬眸看着站在欧冶钦身边的杨沉,她朝着自己微微地笑着,手捧着鲜花,面容和手中的鲜花一般散发着光泽。如若是以往,两人站在一起的话一定很是般配,可今天这个时候却让人觉得两个人虽然站在一起,却好像隔得很远一样。
“我进去问一下她吧。”
略带无奈的语气,丁啸坤说着走进了病房关上了门。看着那扇白色的大门,欧冶钦却不禁握起了双手,有一天,他沦落至此了吗?
闭上了眼,欧冶钦咽了口口水,却觉得喉头是这般难受。昨晚杨沉的出现出乎他的意料,他知道她来到这里的结果无非是给自己心里添堵。最近这段时间里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而杨沉却丝毫没有想要放过自己的意思。
可,她既然说了是来看韩米珈的,自己又有什么理由不让她参与其中?
想到这里,欧冶钦就不禁浮过了一丝讽刺的笑。所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可见此刻的他将自己的鄙陋暴露得有多厉害,不然又怎会至于如此。
在丁啸坤走进病房的时候,不等他开口说话,韩米珈就已经摇了摇头。她已经听见了外面传来的声响,杨沉清脆的声音更是一下子就落入了耳里,即便欧冶钦没有说什么,可她依旧能感受到他的存在。
“好,我知道了。”
见韩米珈这般模样,丁啸坤自然是心疼地应了下来。他伸出手去抚摸着她的长发,心中是说不出的酸涩,他怎么会看不出她眼神里的幽怨?
她怪着欧冶钦,更怪着自己。至于理由,每个人的心里都清楚明白。丁啸坤收回手后站起身来,就在他准备朝着门口走去的时候,目光瞥见了蹲坐在墙角落地窗前的韩舒远。他倔强地别过头,将目光看着窗外,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在强忍着自己的情绪。
面前的这个小鬼,等了欧冶钦那么久,内心是多么渴盼着能看他一眼。看着韩舒远长大的他,可以说在过去的几年里从来都没有见过韩舒远因为一个人而耍这样的小性子。那么多的意外,那么多的异常,都集中在一个除了自己之外的男人身上。
这让丁啸坤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远远,门外有叔叔和阿姨来看妈咪,你要出去收一下礼物吗?”
收回了自己心里的嫉妒,丁啸坤换上了以往的语气,而凭他对韩舒远的了解,自然也听到了让自己安心的答案。韩舒远抱着自己小小的身子,撅着嘴巴,口吻酸酸的:“告诉门外的叔叔阿姨,妈咪很好,不必来看望了。”
随着丁啸坤的出现,他无奈地朝着自己耸了耸肩,意料之内的结果却让欧冶钦不免略过一丝失望,可他依旧没有说什么。杨沉也很是理解地点了点头,将花递给了丁啸坤,脸上的笑容依旧是暖暖的,声音也很是好听:“那就麻烦你把这个给米珈。”
“经历了这些事情,谁都不想的。告诉她一定要坚强,所有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大家都等着她早些康复了回F市聚聚。”
“让她好好养身子。”
杨沉的声音不响,可每一个字都落入了房内的韩米珈的耳朵里,她自然是听得一清二楚。丁啸坤点了点头,寒暄了几句,又抬眸看了一眼欧冶钦,出乎他意料的是他居然什么话都没有说?他脸上的表情也让人猜不透他的情绪。
“那麻烦你们特意来一趟了。”丁啸坤抱着花,转身去握身后门的把手,“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她的。”
同样刺耳的话,此刻已然已经换了说话的对象。在门被关上那一刻,欧冶钦依旧贪恋地往里看了一眼,尽管都没有看清病床上那人的模样,可欧冶钦好似感受到了对方的目光。
没有来得及多看一眼,门就已经被关上了。
“杨沉。”
门外,欧冶钦的声音响起,他甚至都没有多看她一眼,就只是自顾自地转身走着,“去楼下一起吃点东西,我有话要对你说。”
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欧冶钦的声音却透过门缝传入了自己的耳中,即便没有见到他的模样,可韩米珈却在此刻脑补出了他现在的模样。
韩米珈觉得自己的心脏在此刻被人用力地划破,那种胀疼的感觉漫遍了全身。感觉到了自己的眼眶湿润,为了不被丁啸坤发现,连忙闭上了眼睛。可,偏偏正是因为闭上了双眸,一片漆黑的眼帘就像是一块巨大的银幕,在自己的幻想下上演着两个人离开的场景。
嘴角忍不住就勾起了一抹讽刺的笑容,酸涩从内心深处迸发。前段时间好似变成了自己的一场黄粱美梦,那个时候的欧冶钦还陪在身边照料着她的所有一切,那个时候的陈明还没有去世,那个时候的自己还没有像现在这样痛苦,那个时候的韩舒远……
想到了自己的儿子,韩米珈倏地睁开了眼望向了孩子所在的地方。
明明是蹲坐在窗口,明明外面有光亮撒进室内,可此刻的韩舒远身上却被满满的阴霾所笼罩,头顶上方像是笼罩了无数层的乌云,密密麻麻让人看不清那西瓜头下稚嫩的小脸上是什么表情。
儿子赌气了。
韩米珈的心头拂过一抹心疼,这样的他,极想让自己像个大人模样的他,可又掩藏不住内心不愉快的他,再过成熟也不过是个七岁的孩子。
这样的场景,韩米珈仿佛回忆起了多年前,当她得知自己父亲再也回不来时候的自己,也是像他现在这样蹲在角落,一言不发,甚至忘了眼泪该怎么流。而今,变成了韩舒远,即便他并不知道欧冶钦就是他的亲生父亲,可他十分喜欢他,短暂的几个月时间里,积攒着的好感是丁啸坤七年下来都比拟不了的。
还记得当初在美国时,韩舒远问及自己关于他父亲的事情时,听到她的回答时韩舒远脸上受伤的表情。即便知道欺骗是不对的,可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她更想用善意的谎言给他一个简单的生活,当然更不愿意让他知道,他的存在其实并不被人所接受。
一个靠卖身换来自由的女人,一个因为钱色才诞生的生命。这样残酷的真相,又怎会有勇气向任何人透露呢?韩米珈自己都觉得存在是那般灰暗,自然不会让韩舒远来承受这般莫须有的压力。她要她的儿子好好的,至少在她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不会让他受到任何一点伤害。
既然如此,杨沉被他误以为当成是当初的那个女人也好,至少,从各方面的种种看来,他们两人都登对得多。她更何须费心思考自己和欧冶钦之间的关系呢?
韩米珈的嘴角又扬起一抹笑,笑得感觉自己都快肝肠寸断。她从未想过还会和欧冶钦有任何瓜葛,当年离开时她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如果不是因为回国时候的那场意外,他们两个又怎还会有任何联系呢?可那些孽缘就是那样难以斩断,一而再再而三地联系在一起……
一想到这些,过往的种种就重新浮现在自己的脑海里。在机场遇见的他,在面试场上遇见的他,在对面那幢楼遇见的他,在公司的他,在宴会场上的他……各种各样的模样像是纸片般从上方落下,一片片掉在了心上。每一次都是不一样的场景,每一次都是不同的经历,最讨厌的是,像毒品般让人难以忘怀。
明明就不该再有交集的两个人,为何他要一次又一次地来招惹自己呢?
韩米珈轻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难过得说不上话来。这一次,他带着杨沉出现在医院又算什么?是她的示威么?深怕她和欧冶钦有些什么?又或者说,欧冶钦前段时间以来的照顾,紧紧只是怕陈明的事情被她知道,刻意的掩饰?而今她知道了所有的一切,他就可以暴露原本的性情了……
脑子里这么想着,心却给了自己一个否定的答案。
闭上眼睛别过了头,韩米珈告诉自己不要再为他找借口开脱。经过了这些事情之后,她已经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瓜葛了,如若陈明的死,一定要有个人来承受罪过的话,就都冲着自己来吧!反正,这辈子,她就是这样不吉祥的存在了。
如果可以的话,就让他好好的。毕竟他和自己不一样,他有着他的大好前程,有着他的野心蓬勃,有着他的朝思暮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