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送走了韩舒远和韩米珈之后，欧冶钦也回去了自己的住宿。医院里就只剩下了韩管家一个人，因为时间已经不早，欧杨看着韩管家还坐在自己的床边没有要离去的意思，让欧杨不免依旧用“额额啊啊”的声音和他交流着。

“护工今天晚上有点事情，所以可能要到半夜才过来，我等她来了就走。”

欧杨好似能明白欧杨的话语般，一边凑到床头看着欧杨一边说着。而听到他说的这话，欧杨也表示了然地点了点头，不再说些什么。

病房里的等已经被韩管家调到了最小，就只剩下病床前的灯还亮着。他的身上联着的各种仪器依旧发出各种冰凉而刺耳的声音，戴着的氧气罩也让欧杨的呼吸声听起来重了许多。

因为韩舒远的出现，让欧杨的气色好了不少。而他的身体依旧十分虚弱，如果没有呼吸机的话依旧是无法通过自己而好好呼吸，也是因为如此，让欧杨没有一点点想要睡觉的意思。

他看着韩管家，对于这个老友般的存在，在此刻的他看来是那么亲近。那么多年了，他一直与他朝夕相处，让他习惯了他的存在。

“咳咳……”

欧杨咳嗽了起来，也因此而让胸膛剧烈地起伏了起来。韩管家见状，连忙伸手去抚欧杨的胸膛，试着让他的情绪平稳下来，也让他感觉舒服一点。等过了一会儿之后，欧杨才算是舒坦地松了口气，韩管家也随之收回了手去。

病房里又陷入了一片沉默，没有人说话，除了机器发出的声音之外就再没有了其它。

正当欧杨意识有些迷糊的时候，原本一直沉默着坐在旁边的韩管家突然就开了口。长时间的沉默，让他的声音听起来沙哑的，而他低着头的模样，在光线下并不能清晰地看清他此刻脸上的表情。

“老爷，这么多年了，我想……我有些事情不得不告诉你。”

韩管家突然的开口，让原本意识模糊的欧杨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而他依旧是一副想要酝酿睡意闭上眼睛的模样。他就只是听着韩管家说着，两个上了年纪的男人交谈，并且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除了回忆过去之外还能说些什么呢？欧杨心里想着，莫名地就惆怅着自己年纪在不知不觉间就已经这么大了。

“当年，你在设计杀害自己的第一任妻子的时候，有过惧怕么？在时候有后悔过吗？”

让欧杨未曾想到的是，韩管家的确是回忆了往前的日子，却提起了他不想提起的那段回忆。他那模糊的意识变得清晰了不少，他不解，不明白为什么突然他就提起了这件事情。而他皱起眉头看着他，脸上的表情除了责怪他为何说着这一茬之外就没有了其它，这让韩管家看着不禁冷哼了一声。

“也是，那时候你一门心思想着的都是如何将沈一叶娶进门，那还会有一丝惧怕？婚后的日子里，只要有沈一叶的陪伴，早就把自己当年做出的恶事给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怎么可能会后悔呢？”

“呵……呵呵……”

韩管家说的话，那么直白那么刺骨，却是那么真相，让听着他如此说话的欧杨激动了起来，胸口起伏得那么剧烈，戴着氧气罩的他都觉得再呼吸都变成了一件困难的事情。

“那你有没有想过，在与此同时，你也伤害了另一个家庭？”韩管家语气一变，那刺耳的话语说出来的时候他却是那么凶狠，抬起头来看着欧杨的眼神里，已没有了平时的祥和，“韩友时也有着一个家庭，有着一个可爱的女儿。可你却和他的小姨子联合起来将他们置于死地，用金钱收买了所有的一切……”

欧杨的情绪变得更加激动了起来，当年他和林玉之间的交易，除了他之外应该没有人知道。而那时候，韩管家也并未到自己身边做事，又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情？这让欧杨的情绪又波动起来，他挂着点滴的手被用力地握紧，也因此而有鲜红的血液倒流了出来。

“可你也一定未曾想过，当时和她在同一辆车上发生意外的，并非是她生意场上的伙伴，而是她的情夫。”韩管家述说着，脸上的表情是浅浅的淡然，就像是在说着今天吃的晚餐饭菜偏咸一样，“早在你在谋划将她抛弃之前，她早就已经和别人有了孩子……”

如此震撼的消息落入耳里，让欧杨的眼睛吃惊地睁大，就像是铜铃一般。他的无法置信，他的全身颤抖，在韩管家的眼里看来是那么正常不过。而就在这个时候，韩管家的脸侧了过来，他看着欧杨，嘴角斜着扬了起来露出一个笑容，声音是那么无情：“是啊，你那时候猜得不错。韩米珈，就是韩友时的女儿，就是你的前妻和她的情夫所生的女儿。”

“咳……呵……你……咳……呵……”

欧杨直觉得自己的大脑变得一片空白，全身的神经都好似在突突突地跳动着。情绪激动的他，想要和韩管家对峙一回，可现在的他就连一句清晰的话都没有说出来。眼前的黑线变得越来越多，视线是那般模糊了又清晰，清晰了又模糊。

“你一定是想问我为什么那时候隐瞒了你。”韩管家说着，语气里是满满的玩弄，“那是因为，我没有告诉你。我，是韩米珈的亲大伯，对，就是韩友时的哥哥。一个杀害了我亲弟弟的男人，我又怎么会放任他再去伤害我的侄女呢？”

欧杨的全身都剧烈地颤抖了起来，他怒视着韩管家，像是要将他整个人都生吞活剥般。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居然在身边养了一匹狼，而且还是养了这么多年居然都没有发现……让他知道了自己那么多的秘密，分享了那么多的资源和信息，结果到头来……只是让他给看了笑话。

“放……放肆……”

终于，在倾尽所有之后，欧杨竟能清晰地说出两个字来。他低吼着，看着韩管家的眼睛里是满满的血红。骄傲了那么多年的欧杨，又怎会料到事情会如此发展呢？

“我在你身边等着这么多年，等待的就是这一刻。看着你如何死去，当面看着你从这个世界上消失。”韩管家说着站起身来，他双手扶着床边的杆，将脸贴近了欧杨的，眼眸中的凶残是那么明显，“当年的我，一心就想着博取你信任之后将你杀死。可后来，当我知道的事情越来越多的时候，我就已经决定转换方式了。我要让你尝到慢慢失去所有一切，被人一片一片割掉心头肉的感觉。”

“慢性杀害，对你这种冷血又残忍的人来说，再适合不过。”

韩管家说着，邪恶地笑着。看着欧杨已经气得发指的样子，他却觉得是那么痛快……他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太久太久，久到他都快要忘记初衷。

“你那一直忽略的儿子，不光光在设计猎杀你的心爱之人，虐待你的宝贝儿子，更是替你戴着绿帽子。”

当这句话传入耳里的时候，欧杨简直就快要疯了。他愤怒地吼叫着，扬起手来想要打韩管家，企图让这个一派胡言的男人闭嘴。可现在的他哪还有那么大的力气，那是手甚至在扬到半空中之后就再没有了力量，连韩管家的身体都碰不到。

“你那视为珍宝的小女儿，哦，不对，应该是小孙女才是。每天看着她成长的滋味，如何？”

全身的血液都在血管里急促地流淌着，欧杨的脑子已经变得一片空白。整个身体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着，背脊更是冒着凉凉的冷汗，急促的气息也越来越困难。

“畜……畜生……”

憋了许久之后，欧杨才终于吐出了这两个字，颤抖的声音让人听不太清楚，只有他眼中冒出的怒火能诠释一切。而见到他如此，韩管家才算是收敛，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得逞的笑容。

“欧杨，你是不是该感谢我，在你临死之前知道这些？”韩管家说着，脸上露出了一个邪恶的笑容，一双手伸向了欧杨，“我想我弟弟已经在下面等候你多时了，这下，轮到你了。”

说罢，韩管家伸出手来拿掉了欧杨戴着的氧气罩。当鼻尖直接触碰到空气的那一刻，欧杨立马就顿了一下身子，心脏的跳动都成为了负担。而看着他一脸痛苦的表情，韩管家只是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毫无怜悯可言。

欧杨的双手在空中张牙舞爪地挠着，而韩管家则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丝毫没有要停留的意思，在走出了门外之后，关上了门，病房里就只剩下了欧杨一个人。

当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的时候，胸口的心脏跳动也变得越来越沉重。欧杨的意识在逐渐变得模糊着，而此刻的他心头却浮过了一个想法。他用力地支撑起身子来，倾尽全力拿起了一旁放着的手机，拨通了律师的电话。

“我……要更改遗嘱……”

也许是因为视死如归的心态，让欧杨的力量从不知名的地方全部汇集到自己的身上。原本口齿不清不能清楚地表达出自己的意思，却在此刻被他强硬地吃力地一句又一句说出口来。

“接下去的话，我命你……录音……并且，将它……当成我最终的……遗嘱……”

在将自己的意思表达给律师之后，当话语刚刚说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原本注入欧杨身体里的力量就好似在一刹那间就被人全部都抽走般。他那顽强的意志力也在一瞬间就瓦解了，全身没有一点力量。

“砰……”

在随着手中的手机跌落的那一刻，欧杨整个人也从床上倒在了地上。视线变得越来越模糊，他的眼前突然就出现了一个场景……一名长发女子坐在画板前拿着色盘和画笔认真地作画，好似感觉到了他的目光般，转过头来，朝着她温柔而甜美的笑着。

那是，第一次见到沈一叶时候的模样。尽管，从那之后她再也没有再对他流露出那表情过，可却一直在欧杨的心中留下烙印。

在闭上眼睛的那一刻，欧杨的嘴角，竟还挂起了一抹幸福的笑容。最终，失去了意识，全身瘫软着倒在地上。而他身上还未完全拔掉的仪器，则发出了一声尖锐而持久单一的“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