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符苏没有想到的是,在他回到市区的时候,就收到了一条来自杨沉的信息。短信上的内容让他驾驶着车子的方向急转,转过几个红绿灯之后前往了那家他们经常碰头的餐厅。
一路上,踩着油门的符苏,莫名地觉得脚心是那般空空的,莫名地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也许正是因为这种让人动荡的心情,才迫使他加重了踩油门的力度,唯有此才能让他觉得有底,也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在最快的时间内见到杨沉。
当他来到餐厅的时候,杨沉已经早早地坐在了靠窗的老位置。都无需服务员的带领,符苏就能知道她坐在具体哪个位置,然而,当他大步走向那个位置的时候,见到面前的人儿时,他愣了足足几分钟。
以往那个一头长发温婉的女人,此刻换上了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清秀好看的五官,在这新发型的衬托下,居然也多了几分锐利。一身黑色的风衣,配得她整个人都流露出干练的味道。
这样的杨沉,居然让符苏觉得那般陌生。
杨沉感受到了身旁人的出现,在咖啡杯上摩擦着的手指,缓缓的沿着杯口往下,那习惯动作让符苏不免心脏为之一动。而杨沉抬起头来,看着他露出一笑,开口了的声音依旧和以往一样柔婉:“你来了?”
“嗯。”
听到了杨沉这熟悉的声音,这才让符苏放心地吐了一口气。他应了一声,坐在了杨沉的对面,目光却迟迟不能从她剪短了的头发上挪开,而他那直接的目光也让杨沉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她略带尴尬地露出一笑,手不自然地摸了摸自己的短发,说道:“怎么?新形象不好看吗?”
因为杨沉的这话,才让符苏反应了过来,他连忙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抱歉地一笑,声音依旧好听:“没,只是突然变了样,有点不习惯。”
“怎么都不说一声就把头发给剪了?”
符苏的一句话,顿然让杨沉有些哭笑不得。她还没拿起咖啡喝上一口,就已经莫名感受到了一丝苦涩。她扁了扁嘴巴,开口道:“一时心血来潮就这么做了,没有想到还要和你汇报一声。”
“没,我没那个意思,我就……”
“我已经订好了去法国的机票,就在明天起飞。”
还没来得急等符苏解释完,杨沉的一句话就让他接下去的话自动消了声。他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这个低着头专注地看着咖啡杯的女人,脸上写满了满满的错愕。
两个人都没有开口,尽管餐厅里暖气开得那么足,可是一瞬间气氛就降到了冰点。
“为……为什么这么突然?”
符苏的问题,让杨沉想要开口的嘴停顿了片刻,她咬了咬下唇,脸上的表情错综复杂,让符苏看不懂她此刻是什么心情是什么情绪。
咖啡香醇浓郁的味道扑鼻而来,看着那缓缓往上冒着的热气,杨沉的嘴角露出了淡淡的苦涩的笑容。她终是抬起头来,直视着符苏的眼睛,看着他那一双一只都清澈明亮的眼睛,坦然地说道:“我想,现在你已经不需要我了。”
“我原本就只是一个代替丁潇婷出场的棋子,而今,她已经顺利抓住了欧冶钦,我也没必要再过多的迷惑。”杨沉笑着,可是那笑容却丝毫都不像是发自内心的样子,“既然目的已经达到,那么我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杨沉……”
尽管杨沉说的十分在理,当初她的出现的确是他和欧冶铭想出来的第二个方案,因为丁潇婷在欧冶钦身边七年都没有任何成果,所以想借用那个长发的未知名女子的存在,让杨沉靠近欧冶钦,企图让她误以为她就是那个七年前和他有过露水姻缘的女人。而今,一切又峰回路转,可这样的话从她自己的嘴里说出来,让符苏不免觉得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事情还没有落定下来,也许……”
“这一次不会,丁潇婷有着十足的把握。”杨沉十分坚定的看着符苏,那眼神更是让符苏都不免疑惑地蹙了下眉,不知道她哪里来的信心说这样的话,而随后杨沉便补充道,“这一次,丁潇婷已经堵上了她所有的一切,她不会让自己输的。”
符苏眯着眼睛,听杨沉把话说完,心头有着千百万个疑惑,可却说不出口任何。
“你和她接触过了?”
杨沉点了点头,嘴角又浮起一抹笑容:“她已经知道我不是七年前的那个人,更知道那个对她造成威胁的存在,所以她自然会想尽办法让自己留在欧冶钦的身边。”
“尽管,她的一些做法在我眼里傻到家,可是再转念一想,自己又和她有什么区别呢?我们只不过,勇敢到可以为了爱情赴汤蹈火在所不惜而已。在面对未知和害怕的时候,蒙上双眼奋不顾身地往前冲,说不定也就不胆怯了……”
“但我也不得不提醒你,她已经不再是七年前那个单纯得没有一点别的想法的小女孩了。现在的她对你们而言,也许并没有那么好控制,即便你们有着她致命的软肋,也能够极力控制好她,可现在的她更加确切地说可以说像是颗定时炸弹。一个不小心,也许会伤到你们自己,亦或者会替你们排除一切,不走下去,谁都不知道结局会如何。”
杨沉的一番忠告,此刻在符苏的耳里听起来就像是一位即将久别再也不见的老友一般,让他整个人都不免心慌了起来。他不安地看着杨沉,正逢这时候服务员将他一直点的饮料送了上来,他都没有多等,就直接拿起了杯子一鼓作气喝掉了大半杯。
那加冰的碳酸液体滑过口腔,这才让他感受稍微真实了些。而就在这个时候,杨沉从包里拿出了一个首饰盒,递到了符苏的面前。
“这里,是欧冶钦上次送我的项链,你自然是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可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似乎从很早开始,他就已经察觉到了一样。也许从他送我这条项链开始,就已经否定了我就是那个他朝思暮想的人,他事后的那些动作,说不定都是在演戏。”
杨沉的这话,让符苏不禁紧紧地皱起了眉头,他看着杨沉,不敢相信她这番荒谬的推断。
“我也不敢断定,只是我自己觉得……这项链并不像是有过许多年历史的样子,送给我的时候就是十分崭新的样子。”
听到杨沉的解释,符苏连忙就打开了盒子,仔仔细细地观察着这首饰盒里躺着的项链,心头浮现起了越来越多的不安。他看着项链,又看着杨沉,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杨沉,他很想说是她多想了,可是心里却没有那个底气来推翻她的想法。这让符苏不免有些聒噪,额头上浮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看着符苏这番模样,杨沉的内心不免有些无奈。她看着他,看着他的眉眼,看着他的轮廓,看着他所有的一切,从头到脚一寸又一寸地仔仔细细看着,好像要将所有的一切都深深地印刻在自己的脑海里一般。
此后的许久,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符苏一心想着有关于欧冶钦的一切,而杨沉则只是痴痴地看着他。眼神里是满满的痴迷和不舍,而更多的,是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的爱慕,经过时间的冲刷后沉淀下来的浓烈的爱意。
“时间不早了,我该回SG去打个离职报告,而后回去收拾行李了。”
说罢,杨沉就站起身来,准备离开。符苏并没有开口说话,这让她的内心有一点失落,然而就在她的身子摩擦过桌子,在她准备朝着出口走去的时候,手腕被一只宽大的手给用力地握住,紧紧地箍住了她纤细的手腕,随即身后传来符苏低低的声音:“杨沉,别走好吗?留下来,陪我一起好吗?”
符苏那低沉的声音,那挽留的语气,让杨沉听得心直接就软了下来。鼻头泛起了酸来,眼眶也因此而慢慢氤氲出了一层薄薄的雾气。曾几何时,她多么希望听到符苏对她说这些话,可他从来倔强得不曾开口。她太过了解他,知道他一直有着心中追逐的目标,尽管他给人的印象总是玩世不恭,可她知道他比谁都知道自己究竟要的是什么。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才需要一个华丽的外表来伪装他的内心。
“那你会放弃吗?放弃继续做那些伤害人的事。”
“我……”被杨沉如此一说,符苏的心莫名就紧了一下,“弱肉强食,这样的生存准则你不会不知道。”
“那你会选择我吗?”
停顿了许久之后,杨沉还是将自己积压在心头许久的问题给问了出来。和他相识的十余年的时间来,她对他的喜欢他不会不知道,而她也知道他并非真正喜欢着他现在身边那个名义上的女朋友。亦或者更多的,他和那个人在一起,纯粹也是欧冶铭的安排,亦或者,是为了将家族的利益最大化。
尽管对于杨沉而言,她也算是半个千金大小姐,可谁都知道,对那个家族而言,她只是一个继女,也自然不会给自己未来的夫婿带来多少利益上的往来。正是如此,她一直劝慰着自己,这就是符苏不能和她走在一起的理由。可如今,她依旧不死心地亲口问出了这个问题,因为她这一次想让自己死心了,想亲口从他的口中听到那个自己已然给自己洗脑过千万遍的答案。
“杨沉,我……”
“我……”
符苏顿时便苦恼了起来,他一直都低着头,却无法再将嘴里的话给继续说下去。如鲠在喉,下文被他统统堵在喉头,一个字都不能再挤出来了。此刻的他,是那样讨厌自己……
“符苏,还记得我曾经对你说的么?”因为他的表现,杨沉的心头自然浮上无尽的苦涩,“就算你从未明白如何去爱一个人,但也应该知道爱人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我不希望那个我爱的人,是这番模样,在他变得更加可怕之前,我想,我要带着记忆力那个美好的他,一并离开。”
“此地不能驻留,那么我只好前行去远方。”
杨沉的一番话,让原本紧握着她手腕的手,不自觉间就失去了所有的力量。符苏最终松开了杨沉的手,脸上的表情是痛苦,是挣扎,是不安,是不解……那么多那么多错综复杂的情绪,在一瞬间交汇在同一张脸上。
在离开他的束缚后,杨沉最终迈开了脚步,朝着门口走去。尽管脚步已经像是千斤重那般,可她还是毅然决然得决定离开。这一次,她打算赌一把,即便不知道事情是否一定会向自己期望中的那般发展,但她告诉自己,如若不这么做的话绝不会有任何改变。
所以这一次,她必须得要离开。
唯有此,或许才能换来一次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