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将军接旨。”不到一炷香时间,安紫烟已经来到顾府。
预料之中的,顾御之早已知道夜之魂会这么做,作为一个明智的君主他一定会这么做,不是为个人恩怨,而是顾全大局。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顾老将军精于兵法,因朝中少将皆损,令顾老将军复职,掌控皇城所有兵权。钦此。”这条圣旨比起之前的,要诚恳许多,因为这是为合作伙伴所准备的,而不是敌人。
“老臣抗旨。”顾御之四个字说得铿锵有力。
顾家有那么多条人命已经赔给了这座皇城,为什么自己还要再为这座空城卖力,他不服。
长孙顾瑀京战死漠北,至今尸骨无处可寻;顾西凉代人受过,顶下玉妃一案,至今自己也未能看到他的尸骨;顾焰秋,则是他心底的痛,那么才德兼备的女子,只因为投靠凤阳**,夜之魂便要逼她力竭而亡;顾焰蝶,虽算不上自己的嫡孙女,但至少……也罢,不提她了。
安紫烟先是一惊,后又恢复了正常,因为夜之魂预料的那么准,顾老将军必然抗旨。
安紫烟取出一枚玉佩,青碧色的图案,深陷进去的地方,有少许暗红。夜之魂给她的锦囊里留下的,还特别指明:亲手交给顾老将军,告诉他,朕,还他一个孙子。
顾御之看到那枚玉佩,转瞬间老泪纵横,那是顾家儿女的贴身之物,除了两年前刚刚认祖归宗的顾焰蝶没有,其他人是人手一枚。顾家祖传之物,共三枚,顾瑀京,顾西凉,顾焰秋,每人一枚,时时戴在身边,那是身份的象征。
而如今三枚玉佩,已经有一枚入土,顾焰秋身边佩戴的那枚随香体一起永埋地下。
另外两枚,无处可寻。
如今,突又复现,叫人感慨。玉佩尘生,此恨奈何许!
“主上要本宫转达,顾老将军要是愿意接受这十万兵马,他还你一个孙子。”安紫烟学着羽紫涵的口吻,曾几何时,她已经和羽紫涵一样成为他的影子。
顾御之有一瞬间的惊讶,后又转为平静:“老臣胆敢问一句,主上手中的可是老臣第二个孙子,顾西凉?”
他的心里始终疑惑,毕竟是难以相信,夜之魂如何做到。
“主上说了,顾老将军如果按他的意思管好朝中之事,那么,他决不让你失望,不光是您的孙子,就是您那个似是而非的孙女,顾焰蝶,他也可以保证完好无损地归还。”就连安紫烟也不明白说出这番话意味着什么,那个男人究竟是怎样日日夜夜地算计。是从什么时候起,他已经在这一局棋秤上布满棋子?
“老臣接旨。”这四个字要比之前‘老臣抗旨’四个字沉重许多,或者说一正一反等同的力度,换来的确是那样大的差距。
一轮秋影转金波。飞镜又重磨。把酒问姮娥。被白发、欺人奈何。
欺人奈何——
安紫烟离去,徐公公一直在门外候着,一副小人的摸样。
入了轿子,安紫烟右手探探前胸的衣襟,那张空头诏书果然不见了,夜之魂料的真准,原来她的行踪早已被人盯上。
幸而有着夜之魂的暗中指示,自己才能成功地将圣旨交到顾老将军手中。
想到夜之魂,她的心隐隐地疼。
垂杨深院,院落双飞燕,翠幕银灯春不浅:记得那时初见。
如今自己也只能,拚取一生肠断,消他几度回眸。
漠河外,一处东风院落。
满堂花开,一剑光寒。华衣贵妇执剑,临风而立。
春水。千里。孤舟浪起。梦携西子。觉来村巷夕阳斜。几家。短墙红杏花。
晚云做造些儿雨。折花去。岸上谁家女。太狂颠。那岸边。柳绵。被风吹上天。
万俟湮走上前来:“凤主,查不到任何消息,似乎除了我们,还有人阻止他们前往姜燕国。”
紫衣贵妇迎风而立,佩玉绢花眉心里,光照湖山秋色。
“也罢,从长计议,复国大业,切不可有半点疏忽。”凤阳轻轻揉一揉自己的眉心,最近心里是越发地不舒坦了。
东太后凤阳薨,众人皆知,然而死者却是另有他人。代替的,正是一直以来都不愿意臣服于她的,羽贵人,那个真正的羽紫涵。那一场假死之戏,早在凤阳的算计之中。不过一纸天衣无缝的人皮面具,居然瞒过了所有人。夜之魂恨她至深,除去她也算是一解心头之恨,但是被胜利冲昏头脑的他又怎么可能想到死的并不是东太后凤阳。
一直以来,这个紫衣贵妇都服食着夜之魂送来的恩惠——九尺断肠之毒。与此同时,她又天天饮下安楚芸送来的解药。
但是她明白,只要她一天不死,夜之魂都要为自己的母亲讨回公道。
夜之魂是个极尽孝道的孩子,若不是为了赢那个男人,她也不会去伤害玉妃。
紫衣贵妇低叹一声,最近总是无法静下心来。难道复国大业真的已经近在咫尺了吗?
自那一晚诈死以来,一直都在算计,虽然是早有预谋,但这其中也发生了不少变故,自己当真是小觑了那个男人的力量。
看来自己当真是老了,犹记得当年为救下身侧的这个女孩,与那个男人立下赌约。
“好——我与你比这江山,二十年之后,我必然夺回属于这个女婴的一切——”说出这样豪气万丈的女子当真是自己吗?凤阳现在回想起来竟觉得自己越发的胆小了。
芙蓉花瓣漫天散落,昨兮今兮,恍如梦锦。
“多谢姑娘的这场芙蓉花雨了——”希皇的声音响彻幽坛,他知道幽坛里的那个女子已然离去,于是,故意运足了十成的内力,将这一番肺腑之言说与她听。
“不谢!”女子也以内力相送。
“就以姑娘作赌注如何?”希皇突然间很钦佩那个芙蓉花下的女子,他要她做他的妻。
“无所谓!因为我不会输!”
希皇喜欢那个女子猖狂的声音。
紫衣贵人突然间收起那把秣陵剑,展开手心。
两瓣芙蓉花瓣静静躺着,仿佛已经隐忍许久。
“唰——”得一声,芙蓉花瓣化作利剑从掌心飞出,直射水面,溅起万朵水花。
原本静如明镜的湖面,一下子跃动起来,夕阳照射下,泛起万道金光。
原来自己还是这般喜欢芙蓉,数十年前那场芙蓉花雨,不知如今能否再次使出。化为凤妃,隐匿于那个男人身边之时,自己早已隐瞒了年龄,如今已近四十,天天饮这芙蓉花露,倒也看上去不足三十。
也罢也罢。已恨年华留不住,争知恨里年华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