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的经历,这让安紫烟早已料到了安楚芸所要面对的一切,烟花飘渺处,有几个女子可以守身如玉。没有的,一定没有的。
凤筱阁,近日来了位琴棋双绝的女子。
算不上倾国倾城,甚至谈不上漂亮,仅仅是清秀而已,但眉眼间神采飞扬,仿佛天生就有着一股雨打不倒的气势。
这个女子,姓安,名楚芸。
时而黑衣,时而白纱,总之离不开这样的但色调。
有人说:她是穷困所迫,才来到此处。
有人说:她原是贵府千金,家到没落,却不失高贵。
有人说:她不过是宫里那位主子的弃妃,早已红颜失色。
有太多太多的说法,只有安楚芸自己知道,其中原由,不过是因为自己对那个男人动了真情,三魂七魄的分量少了一半,所以他没有死,而自己却一定要被禁锢于此。
南城花魁夜,安楚芸吟曲坐镇。
“谁在纱窗语?是梁问、双燕多愁,惜春归去。早有田田青荷叶,占断板桥西路。听半部、新添蛙鼓。小白蔫红都不见,但愔愔、门巷吹香絮。绿阴重,已如许。”
不是只有那个红衣舞姬才可以唱出那样凄美的曲子的,楚芸也可以的,楚芸没有她那么美的嗓音,但是她的感情绝对不比焰蝶少去半分,她的仇恨也绝对不会被磨灭。
为什么自己可以冒着被东太后发现,而弃用的危险救下他,他却要送自己来此处‘享乐’呢?
东太后凤阳那个女人,惯用的手段,简而言之,四个字:弃子不用。
是的,她亲眼目睹羽紫涵的死亡,万俟湮一片巧夺天工的人皮面具取而代之,天衣无缝。这样甚至让她开始怀疑,东太后凤阳一直以来是否是以真面目见人,人皮面具下,会不会是另外一张尘封已久,却又十分熟悉的面孔呢?
她开始恨夜之魂了,一种复杂的感觉,说不清,道不透。
哀怨伴着歌声而出。
“花源岂是重来误?尚依然、倚杏雕阑,笑桃朱户。隔院秋千看尽拆,过了几番疏雨。知永日、簸钱何处?午梦初回人定倦,料无心、肯到闲庭宇。空搔首,独延伫——”
她幽幽地唱着,如果就这样唱下去,也没什么不好的,凭栏苦笑。
能再见他一次,或者更好,诉一诉心头之恨也罢。
或者更简单的,只要他知道,自己也喜欢过他就够了。
安楚芸抬眼看一看,座下的人,还是那批熟客。
个个都是头发花白的老头儿了,爬了这么多年,终于赶上了一官半职,来这香名远播的凤筱阁享乐,夜夜风流。
安楚芸诅咒他们,她用自己毕生的幸福去交换,她要换他们的不得安生,风流而死。
靠在最前面的那个男人,双鬓斑白,似乎还是当朝的大学士,实在恶心透了。
他的两颗眼珠子,不停地在她的胸口处游走,色咪咪地,似乎一不小心两只眼睛就会掉出来。
老鸨说了,那是她们的恩客,要好好招待,不能怠慢的。
安楚芸不屑,非常。
她低下头,撇开那个恶心男人的视线,继续扶手中一把断琴。
刚刚唱到‘独延伫——’一句,有一根琴弦因为颤音的缘故,生生被震裂了。
食指有血珠渗出来,她微微皱一皱眉头。
“好啊——”说话的正是那个胡茬儿冒着白尖儿的大学士,“楚芸姑娘唱得好,算得上今晚的花魁娘子!”
安楚芸听到他的声音就觉得恶心,于是头也不抬地继续抚琴,自顾自的抚琴,自顾自的歌唱,但愿心底的那个男子能够听到。
那个老男人见安楚芸没有反应,于是向她走去。
老鸨走出来,朝他迎上去:“张大人,何必这么着急呢?”
“闪开!”那老男人倒是有些官风,原本是支持嘉裕帝**的,如今东太后不在了,自己自然是得意了。
这样的人,只看到眼前,却从没有长远意识,楚芸不想多说什么,因为东太后**也好,嘉裕帝也好,王域只怕都要经历一场暴风雨的洗涤了。
“哎呀!”老鸨又细声细气地迎上去,“大人别急嘛——等楚芸姑娘弹完了曲子,单独伺候你,岂不是更好?”
老鸨的声音不大,安楚芸并没有听清她在说些什么,若是听清了,只怕她手中那把古琴的另外六根琴弦也会齐齐断掉。
张孟山笑了,额头的皱纹若隐若现:“你说的不错,本大人还是等等楚芸姑娘好了。可不能因为本官一人,坏了大家的雅兴啊——”
安楚芸看见那个老男人的笑,她就觉得恶心,因为那实在与夜之魂的笑相差太多。
夜之魂的笑,即便是充满恶意的邪美,安楚芸也会觉得那是一种特别,尽管自己此刻还是那样深深地恨着他。她不要永远呆在凤筱阁,绝对不要。她不要像安紫烟一样无能,她不要。
“姑娘的曲子真美,不过,实在哀伤。”一个金发蓝眼的梦幻般的异族男子站出来。
楚芸是第一次见到他,感觉有些不一般,谈吐之间,不似寻常的官员。
“比那焰蝶姑娘的曲子还要哀伤几分。”这个男子知道她此刻的心境。
“公子说笑了,这皇城之中,当属舞姬焰蝶的歌舞最妙,小女子的曲子又怎敢与她相比?”又是焰蝶,这皇城之中,当真是所有人都知道焰蝶的吗?安楚芸的心底有说不出的滋味,可能是不服气吧。但又不得不服,因为那个舞姬实在特别。大约是男人,都会爱上她吧。
“姑娘此言差矣,你二人各有特色,在我眼中不分胜负。”烛火的银光映在他的脸上,海蓝色的眼睛仿佛落入了万丈星辰。
“不分胜负?”安楚芸有些自嘲,自己不过是一个平凡女子,怎么跟焰蝶比。
“对。不分胜负。”那个异族男子回答得异常坚定。
“真的吗?如果一定要分胜负呢?”安楚芸朝他走进一步,静静地看着他的眼睛,自己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迷人的眼睛,不同于夜之魂那双妖瞳的邪魅,眼前这个男人的双眼仅仅是迷人而已。
“我很难选择。”异族男子简单回答道。
“如果一定要你做出一个选择呢?”安楚芸再次逼近一步,她只是希望超过那个舞姬而已。
“如果一定要做一个选择,”他的眼睛里透着迷离的色彩,“我选你。”
静静地听他说出这三个字,安楚芸的内心突然有说不出的快感。
毕竟,终于有一个人这么看重自己,而这个人自己早在还跟着东太后的时候就已经调查过他的资料:王域当朝老丞相羽西家的少爷,更重要的是他还是毓幻国女皇之子,毓幻国皇位的唯一继承人——毓幻秋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