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是骗人的……”她的眼睛干涸得流完了所有的眼泪,“跟你在一起我会难过得想死掉,你想知道真正的原因,那好,我告诉你,因为我很爱一个人,所以我必须离开你,继续留在你身边我就像活在地狱。而你……需要的不是爱情,是亲情,曼歌已经回来了,你不再需要我。”
他静默地摇摇头,声线染冰:“不要再找理由,你爱的人是杜卿颜。好,你赢了……”他绝望地闭上眼,任最后一滴眼泪悄然滑落,无声无息,“我会回到属于我的地狱,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祝你幸福……”他心如死灰地扶起雪地上的她,最后一次深深地拥抱那个曾让他想要就这样抱着凝固在时光里的她:“睡觉不要踢被子,走路不要太快,不要咬笔头,不要喝凉水,吃饭不要狼吞虎咽,不要……”他无法继续那份缠绵的叮咛,原来她所有的缺点也成了他最难以割舍的怀念。他松开手,决然地转身,决然地离去。
“你什么时候走?”她追问一句,掩盖不住潮水一般的不舍与眷恋。
他踟蹰却没有回头:“不要关心我,不要跟我说话,不要来送我……”他的语速快如加鞭,害怕为犹豫留下一丝缝隙,继而转化成凌厉的脆弱,“否则,就算死我也不会再放开你。”他的背影清冷孤寂,如一柄犀利的剑,刺中了她的心,好痛好痛……
贴着墙的耳朵再听不到任何声音,他走了,雷厉风行,连一个背影也不肯为她留下。是她害死了他的家人,她有什么资格索求他的背影。送走他,宁愿让他怨恨自己也不要他为她一辈子伤心。
她终于办理了退学手续,这个学校本来就不属于她,这里到处都塞满她和他的记忆。她喜欢的东西终究都会像“劲酷”一样逝去,留下的只有散落在学校每一个角落惨淡的幻影。
“月阳……”
她转过身,勉强用微笑包装自己,看起来不会像一个半死不活的木乃伊。
“班长。”
“为什么要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话有和烈曲舅舅一样深沉的味道。
“放假了当然要走啊,不走留这儿当冰雕吗?”
“你退学了……你要离开这里!”似有千愁万绪纠结在一起,让他无法理清自己一向清晰的情绪。
桌椅、窗户仍旧整洁有序如一群等待检阅的士兵。只可惜却已是人去楼空。盛月阳环顾了一下他的宿舍,他的气息似乎还隐隐停留在淡静的空气里。她的目光从墙上扫落,轻轻闭上眼睛,雪白的墙会让她产生错觉,让她想起像一堵墙一样挡在她面前保护她的那个身影。桌子上的录音机焕发着气派的光,杜卿颜的手在上面划过,轻轻靠在桌子上,聆听她的声音。
“八年前,我是个得抑郁症的小孩,很难想象吧!”她的语气刮光扫尽那种痛忆往昔的沉重感,仿佛那样的过去不是一段悲惨的回忆,“10月11那天,我扔掉哥哥送我的生日蛋糕,一个人跑出去找我爸爸妈妈,结果我跳下了丘陵,摔到公路上,可是……”她的眉头深深皱起,脸凝固如一潭结冰的死水,“烈曲的父母和他哥哥所开的车正好经过,为了不撞到我,那辆车撞到石栏上,他的妈妈盛月阳受了重伤,我哥哥看见了这一幕……”她的脸烟笼雾锁,浮凸着深深的歉疚。
“然后呢?”
“然后……然后那辆车开车返回,车没走多远就爆炸了……”
她的语言沉痛而悲伤,泪水狂放地涌出来:“是我,是我害死了他们,是我害烈曲变成一个孤儿,是我害得他和他爷爷反目成仇,八年来他都痛苦地活在对他爷爷的仇恨中,而我却什么都不知道,为了赎罪,那个什么都想不起来的我竟然用了他妈妈的名字……”她抽噎着,喉咙蜷缩成一团,“我是她的仇人,却成了她的朋友,多可悲,多可笑……”她语言充满悲哀的嘲讽,“为什么死的人不是我,为什么要让我和他相遇,为什么要让我喜欢上他,为什么要我伤害他第二次……”
“你可以对他更好来补偿他的……”杜卿颜难过地安慰她,“那不是你的错,那只是个意外。”
“不,我永远也弥补不了对他的伤害,继续跟他在一起我会发疯的,他需要的不是我,是亲情,我不敢告诉他真相,他会恨我一辈子,我只希望他忘了我,不要留下任何痕迹……”她内心的苦楚苦茶一样漫溢。
“小雪就拜托你了。”看着雪地里雪一样的长毛狗“呜呜”地用爪子抓她的箱子,她弯下腰抚摸它,它也“呜呜”地在她手掌间摩挲,它知道她即将离开它了吧,今天她为它戴上了早已摘掉的铁链。
“你放心吧,我妈也很喜欢小狗,我一定会把它养得比猪还胖。”他淡淡地笑笑,眼神里却隐晦着她看不见的戚伤。
“不行,那样它就跑不动了。”她摇摇头,故作认真地说。
它已经长高了一点,毛也变长了,比刚来时更依恋她了,对它来说只有烈曲和她才是它的亲人,它很怕生,只跟烈曲和她亲昵。她却不能把它留在身边,看到它就会让她想起烈曲。不可以让他的笑、他的开心、他的泪、他的伤心、他的皱眉、他的忧郁继续电影一样一遍遍重现在我眼前,那样我会变得贪婪,我会为了抓住你不择手段,我会发狂地和命运作对,却最终让你受伤。不能,即使我会痛苦一辈子,也不要你再为我受伤。
“可以留下来吗?为了……为了我们的友谊。”杜卿颜点燃最后一丝希望。
“不,可我会永远记住你们。”她轻轻摇曳她的手,又重新装点上那似曾相识却隐藏忧伤的微笑,“再见!好好珍惜你身边的人吧。”
她顽强的背影绽放成一枝傲霜斗雪的梅花。
“你会回来吗?”他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不舍”连绵得和路一样远。小雪在雪地里“呜呜”地转来转去,像是在哭泣。
“对,我会回来。下回回来的时候我还叫你‘肚脐眼’行吗?”她转过头,不想看到他失望的身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