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洗完澡,他又仔仔细细地将内裤洗净晾好,然后才穿上那套簇新的少将礼服,站在镜子面前,看着那金黄色的绶带将他衬得英气勃发,足足怔愣了半分钟,他才平静地扣上了军帽,大步走出了房间。
上午九点三十分,八一大楼。
这儿正在举行一场隆重的晋升将官军衔的仪式,军委领导分别向同期晋升为少将,中将和上将的十位高级将领颁发了命令状,同时庄重地宣读了对因军功卓著而晋升为少将军衔的红刺特战队邢烈火同志的命令。
至此,三十三岁的他正式成为了全军最年轻的少将军。
佩带着少将肩章的邢烈火面无表情地敬礼,然后军容整齐地向参加仪式的全体同志们敬军礼。
一板一眼,没有任何的错漏。
可是,听着全场响起了的热烈掌声如潮水一般一波一波涌了过来,他却觉得好遥远,手里拿着红艳艳的命令状,他脸上没有特别的激动,仿佛那场隆重庄严的仪式压根儿就跟他无关似的。
因为他真正想分享这荣光的女人,不在了——
在嘹亮的军歌声中,晋衔仪式结束。
他没有留下来参加随后的宴会,也没有听那些锦上添花的赞许,更没有时间向上级领导汇报思想,婉言谢绝了各类的外交词令邀请,在别人羡慕的目光注视下,他关掉了手机,不想听那些很快就会传来的恭维电话,然后命令大武马不停蹄地驱车回了景里。
他现在最想得到的认可,不是来自别人,而是那个永远都不会再和他说话的女人。
回到景里,他一如往常般进了屋,先脱掉了军帽,随口自然而然的喊了一声。
“连翘,我回来了……”
六年前他出院后,这主别墅楼除了日常的内务整理,就不让任何人过来了,所以,他从来也不怕别人笑话他腻歪媳妇儿,六年来他总是这么说,不管是走了一天还是一个月,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告诉她,他回来了。
然而,今天有点儿不一样。
鼻间猛然传来一股子饭菜的香味儿,而那很久很久没有了烟火的厨房似乎有人在里面——
他怔在当场,心脏狂烈的跳动起来,几乎压抑不住要蹦哒出胸口,几秒钟之后,他没有来得及换鞋,飞快地奔向了厨房,声音里带着整整六年都没有出现过的欣喜若狂,还有淡淡的嘶哑。
“连翘,你回来了?”
然而,眼前的场面将他的满心欢喜瞬间瓦解,他脸上的笑容彻底冻住了。
再然后,在希望和失望交替下产生的强烈反差,让他愤怒的火焰顷刻间排山倒海的席卷出来,带着他六年都没处发泄的愤怒,如同一只被人侵占了巢穴的雄狮般狂吼。
“滚,谁他妈让你进来的,滚出去,给老子滚出去——”
很久,很久他都没有怒过了。
而这一刻,看到眼前挽着头发,戴着围裙的女人,他真的愤怒了。
哐当——
卓云熙被他狂怒的样子吓了一大跳,手里的铲子倏地拿捏不稳掉到了地下,优雅的笑容绷不住了,赶紧关掉了煤气炉,声音柔软而细碎的小声解释。
“邢师兄,我听说你晋衔了,我特别过来祝贺!”
“滚!”
邢爷没有再多余给她一个字,可是怒火却被自己强行压了下来,因为他觉得不值当,多看她一眼都不想,转身让出了门,那冷得刺骨的眼睛很明显的告诉了她,再不走,后果不堪设想。
于是,厨房里刚才还热火朝天的锅瓢碗铲们只得受到了冷落的命运。
犹豫了好几秒,卓云熙终于还是解下了围裙,径直走出了厨房的门口,擦身而过时,感觉到男人身上那明显的冷冽气息,她觉得自己身上那套漂亮的小洋装开始不合身似的别扭了起来,而她整个人似乎都被这冷气儿给围上了。
停住了脚步,她终究还是鼓气了勇气,侧眸望向那个背光而立的高大身影。
“嫂子都走了这么多年了,邢师兄,你该放下了。”
年近三十岁的卓云熙还未婚,这么几年下来,她对这个男人的感觉,不仅没有丝毫减少,反而比当初那种单纯的爱恋不知道强烈了多少倍。他对那个死去的女人那份深爱和等待,反而成为了他身上最吸引她的光环。
她知道,自己非他不可。
她更知道,自己是一个狂热的理想主义者,爱上了,就不能再是别人。
她愿意等待,值得等待,因为一个死人永远也没有了竞争的能力,时间是治疗感情伤口的良药,他总会淡忘的。
那么,只要他邢烈火要结婚,他总会发现站在身边的她,而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讲,她都会是最适合他的女人。
所以,这六年来她放弃了国外的学业,自愿接受了她爸的安排,做了一名军医,并且在他爸的运作下,成功坐上了红刺特战队红细胞医疗组的组长位置,这样,她能留在他身边的时候就会更长。
见面三分情,她深知这点,至少她能比其它的女人有机会。
而现在,虽然说没有任何人承认过她的身份,但是上上下下的人,不管是红刺内部的,还是军内的,甚至是外面的人,基本上都知道,她早晚会是邢烈火的太太。
她也相信,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然而现在,她语重心长的话说完了,眼前的男人却如一座冰冻的雕像,一动不动,一言不发,视线也不知道飘到那儿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