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呼吸清晰可闻的沉寂几秒后,连翘的语气很快并沉淀了下来,她没有再追问火哥关于自己眼睛的事儿,而是直接讲明了自己现在需要做的事情。
“火哥,能不能请你,不要动他,让他离境……”
“理由?”
听着火哥平静得几乎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连翘咬了咬下唇。想要出口的话首先在脑子里过了好几遍,又在嘴边反复咀嚼之后,她才微笑着说。
“他对我和三七有恩,滴水之恩,当涌泉报,这是我父亲教给我做人的道理。”
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说辞了,至于另外那些绝对只能起反作用的话,她当然不能说。
搬出自己的父亲来,说白了,也是给火哥的心里施压。
果然,电话那边儿沉默了。
在这异常难耐的等待过程中,她觉得自个儿的心脏如同被水中的漩涡给搅和进去了似的,生拉活扯的力道让她屏紧了呼吸才能阻止那种慌乱。
如果他不同意,她该怎么办?毕竟这事儿不小,不依靠他的力量,她有个屁的办法。
好半晌,电话那端才传来他低沉的声音。
“连翘,既然你说了,那么我便会去做。”
眼窝儿一热,连翘心里说不出来的感动,她心里明白要让一向遵从组织原则的火哥要说出这句话来有多难,而且,这还是让他放过一个被他潜意识里例为情敌的男人。
“谢谢,你现在要不要回来和我一起去看爸爸?”
“这次不去了,我这边儿还有些事走不开。下次,我带你去看他。”
略微有些失望,连翘觉得他这话怪怪的,但是怪在哪里又说不上来。这时候,她也没什么心思去计较这种扯三天三夜也扯不出道理来的事儿了,毕竟活人的事比起死人来更为紧急。
于是,她笑了,“行,那就这样吧,晚上回来再唠……”
“好。”
这个字,他咬得格外清晰。
互道再见后,放下电话,连翘静默着思索了一会儿,跑到镜子边儿上仔细瞧了瞧自个儿的眼睛,觉得没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啊。
明晃晃的,水盈盈的,还是那么漂亮……
算了,还是问纳兰女士吧!
接下来,几乎第一时间她就拨打了国际长途,瞎眼的女人可不美!
纳兰女士的电话,回国之后她一直没有打过,而她也没有找过自己,严格意义上来说,她有时候觉得吧,她俩真心不像平常的母女,长长的时间和距离,让亲情变得有些失去了味道。
此刻,她顾不上时差的问题,也顾不上纳兰女士是否在睡觉,寻着记忆里的号码先拨打了纳兰女士的住宅电话。
可是,竟然无人接听。
再换了手机,号码竟然是空号……
纳兰女士哪去了?!按M国的时间来算,这会儿半夜三更的,她能去哪儿?既便她不在,还有她那些衷心的部下呢?也听不见电话?
到底是她的亲妈,一时间,她这次是真着急了,心脏慌乱得狂跳起来!
再拨了几遍,结果没有区别。
她,会不会出啥事儿了?
心里忐忑不安,怎么办?
现在能联系到纳兰女士的人,除了艾擎,再没有别人了。
换了号码拨过去,艾擎的电话到是很快便接了起来。
她不蠢,按照火哥刚才电话里的意思,艾擎既然被警方调查,那么电话估计也会被监听,所以她在电话里什么话也不敢问想知道的问题,只是开了几句普通朋友的玩笑,然后和他约了个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一通电话打下来,她心里已然明白。
艾擎同样也知道自己在被监听,因为他对她说话的时候太过生疏和客套。
走出卧室的时候,她摁上了房门的扶手,这时候才发现自己手心里,竟然溢出了冷汗来。
略一寻思,她决定先按原定的计划去给爸爸扫墓。
然后,还得去见一次艾擎。
连翘的爸爸葬在京都市市郊的烈士陵园。
九月初的京都,天儿已经很热了。
然而,牵着三七走在这不管风景如何秀丽都难掩哀伤的地方,她却觉得阵阵阴冷,心里天翻地覆一般的浪潮汹涌。
原本以为今儿能带着火哥一起来祭奠爸爸的,可是……他大概还是无法面对吧。
她如是想。
汉白玉的墓碑前,任由飒然的微风吹拂着她素雅的长裙,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人活在世上,什么恩啊怨啊情啊仇啊都特么太扯淡了。
“妈妈,外公睡在里面吗?”
三七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她蹲下身抱着眨巴着大眼睛的女儿,微笑着说。
“三七,叫外公。”
“嗯,好的,妈妈。”
学着妈妈的样子蹲下小小的身体来,三七小美妞用自个儿的小手扒拉着墓前的几颗小草,脸上笑得很甜,“外公,我很爱你,我是你的孙女儿连三七,我和妈妈来看你了。”
听了女儿的话,连翘鼻子微微一酸,随即默然。
更多的,还有沉重。
墓碑上的爸爸,容颜依旧,自从他从活生生的人变成了一副照片之后,便再也不会有任何的改变了,任何时候,他都是那个英武的特种军官。
英雄功高换民族幸福,烈士血汗保国家安全。
不知道怎么回事,望着这副楹联,此刻,她心里觉得特别的闹心。如果爸爸真的是因为泄露国家机密被火哥枪杀,为什么会有这样一副正气大义的楹联存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