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兰陵王入阵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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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冯小怜做了一个梦。

一个漂亮得不像话的男人打破了她的大门,闯进了她的房中……他穿着一身绯红色的衣衫,寻常男子穿着会显得轻浮的颜色穿在他身上却显得张扬而美丽,好似世间的男子都该穿红衣一般,俊美不可方物……

春天,果然是会做春天之梦的。

然而当冯小怜揉着眼睛醒来时,这才发现清晨的阳光正毫无阻碍地照进了房中,那原本该是门板的地方,此时只有几片摇摇欲坠的木片……

冯小怜痛苦地抓着头发,从牙缝间挤出呻吟声:“不是说……春梦了无痕的么?”

宿醉刚醒的申屠正打着呵欠走出房门,看到对门断壁残垣的惨状,揉着眼睛喃喃道:“一定是我起床的方式不对……”

“喀拉”一声,摇摇欲坠的木片终于掉了下来。

冯小怜坐在床上,尴尬地和申屠打了一个招呼,“啊,早上好。”

……

……

苦着脸终于将门前的狼藉收拾干净,抠门无比的老板敲诈了一笔修缮费用之后才问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冯小怜愁眉苦脸地说都是狐妖惹的祸,酒鬼老板“哦”了一声就没有再问。

吃完了早饭,失踪了一天一夜的乔幽竟然回来了。

她一回到旧药坊,什么都没有说,便如上次一般,递给冯小怜一张纸条。

上面写着“冯小怜,年方十五,邺城人士,父冯祖德,母林氏,一年前得病双亡。”

冯小怜一看,便惊喜道:“身份这么快便弄好了?”

“有是有了,但是不经查。”乔幽说道,“若是有上面的人有心来查你,便瞒混不过去了。要真正做一个身份,还需一个月的时间。”

“真正做一个身份?”

乔幽淡淡说道:“就是即使有人到你以前住的地方去查,街坊邻里也会站出来证明他们是看着你长大的。”

“那还真是厉害。”冯小怜敬佩道,然后她有些不解地看着手上的那张纸片,“我还叫……冯小怜?”

“你没有经过密谍的训练,随便用个假名,你的反应跟不上,别人总会瞧出破绽。”乔幽解释道,“而且,你自问可以做到忽然身后有人喊一声冯小怜,你不去回头的程度么?”

冯小怜默默点头,“那……长安那边,这个名字会不会……”

乔幽沉默了一下,说道:“你忘了,冯小怜这个人本就是不存在的……”

冯小怜一怔:对啊,“冯小怜”这个人本来就是不存在的,只是百里酒肆的老板一时兴起随便取的一个名字罢了……只是……以这个名字活了七年,她竟然真的以为自己就是冯小怜了……

那个冠以荣耀姓氏的王氏嫡女,早在八年前就已经死了。那个名为冯小怜的少女,不存在于大周任何黄簿档案之中。

冯小怜忽然觉得自己在周国好像从来没有真正活过,反而到了齐国,才有了某种意义上“存活”的痕迹。

而这似乎也是她抛弃了人生,来到这里的理由。

……

……

从长安出发一路辗转来到邺城,路途上花了不少的时间,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夏历的五月,而今日正是五月五日。

仲夏端五。端,初也。与夏至一同到来的,便是重五日——端午。

今日旧药坊里的艾草早早地脱销了,风韵犹存的中年妇女殷勤地送来了一篮子新鲜包好的粽子,还有些更是直白地送来五色丝线做的长命缕,围绕在酒鬼老板身旁打情骂俏着……

冯小怜在后院里听得很是不耐烦,拉了乔幽从后门溜出去,这些日子因为没有一个“身份”的原因,她一直没有上街——或许因为之前的经历让她太过缺乏安全感,所以她最多就是在巷口买完面片儿汤,今日乔幽带给她的消息总算让她松了一口气,于是早就按耐不住想要体验一下第一日因为太过紧张而错过的邺城风景。

出了清风里之后她才发现,端午实在是很热闹。

今天的天气清朗,微风习习,大街上摩肩接踵,行人的手臂上都系着美丽的长命缕,酒肆里的菖蒲酒一碗碗地摆在那儿任人喝取,家家户户门前都挂着丝丝缕缕的艾草,家有巧手娘子的将艾草编成活灵活现的小人儿,粽子摊儿的生意也好得不得了,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艾草粽叶的清香。

乔幽似乎并不太喜欢热闹的场合,一脸兴趣缺缺的模样,不过冯小怜却是个爱热闹的,东看看西看看,邺城毕竟与长安许多风俗不同,处处都是新奇得不得了。

忽然,前方的人群一阵骚动,似乎是有什么表演,冯小怜兴奋地拉着乔幽朝着那人群聚拢的地方走去,然后往人群里使劲凑着,只见前方一块空地上临时搭着一个高高的台子,台子上彩绸高悬,大幕垂着,看不清里头有什么动静,然而人群还是越聚越多。

冯小怜纳闷地问乔幽,“这是要演什么?”

乔幽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反倒是一旁来围观的百姓好心地说道:“你不知?这可是每逢节庆最重要的——”

话音未落,大幕忽然缓缓自两侧拉了开,围观的人群兴奋了起来,纷纷往前激动地挤去,冯小怜和乔幽不知不觉被人群挤散了,她有些慌张地用视线寻找着乔幽的身影,只是后面的人继续拼命往前挤着,一片混乱之中,本就站在最后的冯小怜一不小心便被人心急地推了一个趔趄,身不由己地跌出了人群之中。

……啊,好像撞到别人了?

没有摔在地上,身后是一个温暖的身躯,似乎是有人在背后接住了她,气味很好闻,有些熟悉……

冯小怜一怔,连忙回过头道谢,“谢……咦?”

身穿绯红色衣衫的男人俯视着呆立的她,身形高大挺拔,光是站在那里就说不出的英姿倜傥,然而他却戴了一顶黑纱帷帽,垂下的黑纱遮住了他那张俊美到有些邪气的面容。

透过黑纱,他似乎低低地笑了,“……投怀送抱?”

冯小怜看着他就有一种老鼠见了猫般的感觉,苦着脸道:“你怎么也在这里?”

就在这时,台上传来一阵乐声。

苍凉,缓慢,沉幽……

并不是轻歌慢舞的优柔曲调,而是带着风沙般沧桑的质地,仅仅是一段前奏而已,却让闻者不由微微一恸,混乱的现场不知不觉地安静了下来……

冯小怜和那个男人一齐看向高台之上,只见大幕缓缓拉开。

分别坐在台两侧的是一身缁衣的乐师们,齐鼓,羯鼓,钲,筚篥,笙……或清脆如风铃或沉闷如鼓声地汇集成幽幽的曲调,而一个身形高大挺拔的舞者在这样苍凉的乐曲之中,缓缓移步出现在大幕之前。

头戴狰狞怪兽面具、身穿刺绣红袍裲裆、腰系透雕金带的舞者举起手中系着金流苏的短棒,在沉幽的曲调之中回身突刺,华丽的刺绣红袍如同盛放的牡丹花般层层绽放着,翩若惊鸿,宛若游龙……

开始的音律和舞姿沉缓而压抑,像是大战前夕愁云惨淡的边陲。随着音律加快行进着,头戴狰狞面具的舞者的移步也加快了起来,动作铿锵而有力,铮琮的音符如同穿过了沉重的埋骨之地,来到了血与火交织着的战场,有人呐喊厮杀,有人鲜血泼洒……荣誉和死亡谱写成越来越急促的乐章,就像这在疾风中舞蹈的红袍舞者般,激越而又有着挥之不去的苍凉……

冯小怜在台下,仰头看着台上,沉醉忘乎所以。

台下所有人都仰头看着台上,没有言语。

男人透过帷帽垂下的黑纱,看着台上翩跹起舞的身影,若有所思。

乐曲最终归于缓慢,像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战得胜而归,然而留在了战场上的同袍再也回不来,有着灼烧人心般的悲恸之意,所以只能如同幽咽般不愿完结,余音袅袅……

少顷,掌声雷动,满是叫好之声。

台上的舞者致礼之后,便在一片轰然声动之下退场,冯小怜喃喃道:“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我怎么从来都没听过……”

男人压了压帷帽的帽檐,看不清他的表情,声音却仿佛有着磁性的笑意,“这是《兰陵王入阵曲》。”

冯小怜恍然,她在长安时听说过这首曲子,据说是邙山之战时,齐国三杰之一的兰陵王孤身率领五百人突袭中军大获全胜,将士们为了庆祝而所作的曲子,这样对于周国而言代表着耻辱和失败的曲子,她自然是不曾听过了……

冯小怜喜爱弹胡琵琶,自然也喜爱音律舞蹈之事,她回想起台上头戴狰狞面具的舞者,那样凌厉而又有着绝然美丽的身姿……那位真正的兰陵王恐怕也不过如此吧?若是以后能见到……

冯小怜忽然用力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这位兰陵王这么惊才绝艳,对于大周而言不是什么好事,她在这里憧憬仰慕个什么劲?

男人看着那舞者退场的背影,面容隐在黑纱之下,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动人心魄笑意。

……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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