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在……赶我走吗?”他难以置信地瞪着她:“反正我都知道你后面有墨水了,你至于非要撵我走才能去吗?”
“我……”夏言歌纠结地说:“我真的很感谢你,仲总,可是后面的事情我自己可以完成了。”
“没见过过河拆桥还这么理直气壮的,”仲睿哲不满地翻了个白眼,说:“这是我的公司,我不走,没人有权利赶我走。”
夏言歌无奈地叹了口气,面对着仲睿哲,站起身,然后拿好袋子,小碎步倒退着,慢慢往记忆中通往更衣室的那个方向挪动。
仲睿哲忍不住笑,看见她小心翼翼的模样,觉得实在滑稽:“小心,你后面……老李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啊?”
后面那半句话,语调忽然提高了。
夏言歌条件反射地转了身,对上空无一人的过道,一脸黑线地回头去看仲睿哲。
他的表情也很丰富――先是震惊,然后……
居然浮起了一丝尴尬。
尴尬?
是的,尴尬。
夏言歌憋屈地说:“这下你满意了?”
他不自然地别过头:“我不知道你是那个……”
“……哪个?”这下轮到夏言歌摸不着头脑了。
“……哎呀,不说了,你快去换衣服吧!”他突然一反常态地低着头站起来,眼看就要离开。
夏言歌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仲总不是你想象的那样,那是红色墨水!”
顶着众人意味复杂的目光和议论指摘,夏言歌这个下午过得如坐针毡,饶是再迟钝的人,看到仲睿哲和夏言歌对话的情景也不得不猜测,夏言歌自己心里清楚,直到下午下了班,才鼓起勇气站在总经理办公室,果不其然,仲睿哲又加班了。
夏言歌透过百叶窗的缝隙看见里面透出的光,想象仲睿哲在电脑前忙碌的模样,她叹了口气,四下看看,其他的人已经都走完了,她记得不久前自己刚刚接到人事调动令说要让她去做谭星助理那天晚上,到九点多钟,仲睿哲也是这样加班,她就这样在外面等,等到他出来,然后理直气壮地冲他发脾气。
――可那份人事调动令,明明就不是他的错。
夏言歌突然觉得,其实自己一点也不了解仲睿哲,不了解到去误解他,而他,甚至都不愿意解释。
那时候,他一定也很生气。
但是却一句解释或者辩驳也没有,只是任由着她误会他,任由她,随着自己的性子歪曲事实。
他奇迹般地,不动声色地包容着她。
可是自己呢?
到头来,还不是只会给别人添麻烦。
仲睿哲走出来的时候,端着杯子,脚下的步子一慢,“大爷你怎么来了?”
夏言歌酝酿了半天的感激之词,被这一个问句给打成了东风里面散落的沙尘,飘飘忽忽地就没了踪影,她的表情憋屈了半天,才吐出一句:“你怎么天天加班呢?”
“因为事情忙不完啊,”他一脸疲惫地笑笑:“你呢,这么晚了还不回去?”
“我来……把衣服钱给你,另外……谢谢你啊。”
他皱了皱眉头,看着她递过来的钱:“你拿我当叫花子呢?这算什么?”
“这是衣服钱……”她声音小下去:“我看过衣服上吊牌的标价了,不过我想不通啊,你为什么要买三条裙子?”
他挠挠头,转身往饮水机的方向走过去,忽视掉她还停在半空中的手,说:“按理说明天你也要到这个办公室来上班了。”
“嗯……”夏言歌的手,不尴不尬地停在半空,回头看看那个人的身影,问:“为什么要把我调到这边来?这边又不缺人。”
他接好水,走回来瞟了她一眼,“我是总经理,我的思路能和你这样的普通员工一样吗?我说需要储备,那就一定是需要的,指不定哪天还要扛大单子,叫你过来是因为信任你,在D.S呆了这么久,你就没寻思着谋算着高一点儿的职位?大爷,拜托有点儿上进心好不好,你那点儿工资还不够你寻花问柳的吧大爷?”
他如愿以偿地看到夏言歌的表情抽搐了一下,然后他又加了一句:“你大概是我见过最贫寒的大爷了。”
“过奖了。”
“……我这不是夸奖,大爷。”
夏言歌撇撇嘴,再次把钱递过去:“我要回家了,喏,这是衣服钱,你快点拿着。”
他摇摇头:“算了大爷,这还不到晚上,我还没干活你就要给钱?无功不受禄啊……”
夏言歌的嘴角,抽搐得越发有节奏,她意识到,要比不要脸,她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于是一脸诚恳地说:“仲总,谢谢你,今天我很感激,但是这钱你一定要拿着,不然我会觉得自己就像是欠了你的。”
“那正好,就欠着吧,”他笑了笑,目光落在她脸上,半晌突然幽幽叹口气:“不早了,还是回去吧,你等我一下,我收拾好送你回家。”
“不用的。”她摆摆手,然后问:“仲总,我有一件事想说。”
“放。”
“公司里面有一些流言……这个时候调我到总经理办公室,会不会不太好?”
“你怕那些流言吗?”
“也不是怕……”
“那不就得了,”他说着,突然走近了看她,“之前,我一直没有过问过你和谭星的事情,是因为我不敢,不该,也不能问,但是以后我觉得不能继续保持沉默了,他的态度你已经很清楚了,你现在这样坚持有什么意义?”
“仲总你有点儿偏离主题了,我说的是有关我和你那些……”
仲睿哲发出的一声冷笑截断了她的话,他说:“夏言歌,装糊涂差不多就行了,好吗?本来有了谭星,你也许可以逃我一辈子,可是现在,他并没有真正在你身边,这点你比我更清楚,不是吗?所以,我想说……”
“仲总我求你了,”她突然打断他,她咬了咬嘴唇,似乎在刻意隐忍,“求你了,如果你真的当我是朋友,不要说这种话行吗?我和他之间的事,不需要外人来评判,他没有说过分手,我也没有说过分手,没有人可以就这样说结束了……”
她低下头去,眼泪在眼眶里面打着转,过了好一会儿,听见头顶是仲睿哲的声音响起:“我知道了,我不会再说了。”
然后,脚步身,开门的声音。
“时间不早了,你早点回家去吧。”
夏言歌慌忙抬头,后知后觉地想说点什么,对上他意味深长的笑容:“按理说,你这几天不是情绪都不太稳定么。”
门被关上了,夏言歌的咆哮声也被关在了外面:“我都说了那是红色墨水!”
他背靠着门,嘴角一抹淡淡的笑意,慢慢黯淡下去。
夏言歌,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啊。
侧过头,对上那一侧玻璃上面倒映出的,自己的面孔,算不上清晰,脑海里面,一个声音在发问――
难道这一次,我就只能做那个坏人了么?
夏言歌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坐着车,来到了曲江,站在那栋熟悉的别墅前面,看见一楼客厅的位置,窗口有灯光透出来。
大概是家里来客人了?
她想了想,也有可能是梁苏涵。
梁苏涵这个母亲,对谭星来说,大多数时候就像是一个禁忌,谭星每次提起她,都是一脸的嘲讽。
夏言歌清楚记得,梁苏涵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时候,是一副坚定的神情要自己离开谭星,眼下两个人走到这一步,不知道她心里有没有舒服一些呢?
她百无聊赖地坐在路边供行人休息的长椅上,很想笑自己,没有打招呼就这样跑过来,就算见到他,能说些什么呢?
要继续就电梯的事情道歉么……
心底的疑惑还是没有解开,可是,要怎么问出口,如果追问下去,他会不会不耐烦?
就在夏言歌独自一人纠结的时候,她万万没有想到,此刻坐在谭星家客厅里的那个所谓的客人,正恶狠狠盯着谭星飙粗口:“说,你他妈的关键时刻掉链子,算是怎么回事?”
谭星无奈地看着坐在沙发上理直气壮翘起二郎腿的韩,汗了一把,然后说:“这是我和夏言歌之间的事,你没必要……”
“好啊谭星?”她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八度:“和我没关系?要是你俩安安稳稳那必然和我没关系,但是你现在这样对她,我就不能坐视不理!我跟你说,夏言歌这些年怎么过来的,我比你清楚,你以为她留在这个城市很容易吗?结果就等来了你这么一个人渣!你忘记你当初对我怎么说的了吗,你说你会照顾好她,你……”
视线里,谭星低下头,坐在沙发上,看起来无限疲惫,韩的话慢了下来,停顿了一会儿,又说:“我不管,反正最起码你要给出一个解释,你这算什么?我一直以为夏言歌这辈子,遇到人渣飞就是她最倒霉的事情了,结果现在好了,居然好来了个你,更胜一筹!”
他安安静静地听,也不反驳,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开口:“你说的没错,我就是个人渣。”
“你……”
韩一时语塞,她没有想到他还能这样翻脸如翻书,她站起身来,指着谭星的手因为气愤有些发抖,张开嘴,半天什么也说不出来,又收回手去,难以置信地摇摇头:“为什么,偏偏是夏言歌?你身边缺女人吗?为什么偏偏是夏言歌!”
“你知不知道过去那几年她过得有多幸苦?”
“你知不知道她本来对爱情都都已经死心了?”
“你知不知道这些年,她一直像个粉丝那样关注着你这样的人渣?!”
堆问题抛出去,没有人来回答,这些语言支离破碎地撼动着他的耳膜,他不去看,也不想听,他只是不停地对自己说,你已经没有明天了,就这样,被人误解又如何?
韩是来要解释的,可是,一个字的解释也没有要到,最终她却只是独角戏一般地完成了这一出泼妇骂街,任凭她话说的再难听,声音再大,谭星一直保持着沉默,甚至吝啬于露出一个表情。
不管是内疚还是后悔。
都没有。
骂着骂着,她自己也累了,颓然倒在沙发上,自言自语一样,摇摇头,笑了:“我自认阅人渣无数,但还真没见过你这样的,谭星,算夏言歌倒霉,算我倒霉,但是我为夏言歌提出的最后一个建议,我希望你能考虑一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