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景前幸生笑得没心没肺。

“白少爷，你真会说笑。”

有时候，人贱了，真的会变成无敌。燕来也是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可以更贱一点。

于是，燕来跪下了。扑通一声跪下去，直挺挺的跪着，脸上带着一成不变的贱笑。这会，如果御景前要他爬过去亲吻他的脚趾，燕来觉得，只要他开口了，自己也会做，毫不犹豫地做。

“我用自己，换月下。”

御景前很不客气地高笑三声，似是瞧见了这世上最最滑稽事。

“我为什么要换？你有什么用？做下人？还是男宠？”

你可以再贱一点，没关系。燕来对自己说。

然后，燕来就匍匐下去，额头狠狠撞上了地板，咚，咚，咚，铿锵有力。御景前只是微眯了眼看着，笑意不减，眸底却开始滋生讥讽。等燕来终于肯抬头时，额上一缕鲜红已经沿着脸颊蜿蜒而下。

燕来说，我可以帮你制药。无论是最新剂量的可卡yin还是我完成一半的脊神经修复素，不管是哪种，我都帮你做。只要你把月下还给我，就算让我这辈子老死在这间公司的地下实验室也无所谓。

燕来说，御景前幸生，你既然肯在这里见我，就已经表明你愿意与我做这笔交易。我说到做到，把月下还给我，我给你我的一切。

那是一个被逼到悬崖上的男人最后的挣扎，垂死挣扎。看在有施虐倾向的男人眼中，就有了无上的快感。充分享受着那快感的御景前，笑得天花乱坠。

“如果我要你去死，你肯吗？”

燕来长久地凝视着御景前，仔细分辨着男人话中的玩笑成分。等到确信男人不是信口开河后，燕来便笑笑站起身来，径自走到窗前。推开窗，顶楼特有的强劲风呼啸着扑进来，瞬间夺走了呼吸。并没有急着跳下去，而是堪堪转了身，从未有过的坚定。

“如果我跳了，你会送月下回大陆？”

御景前剔剔指甲，回答得意兴阑珊。

“看心情。”

燕来翻身就跳出了窗。六十四层高楼，跳下去的后果不过是摔成一滩肉泥。眼瞅着燕来半点犹豫都没有就那么跳下去，御景前很是佩服地吹声花哨，人倒不急着起身去看肉泥，反而懒懒倒回榻上。脚边有内线电话，竟也能懒得伸手了，只探出只脚丫子就压上了对讲键。

“喂，找人去泳池把那家伙捞上来。”

说完，收了脚丫子的御景前，顺势翻个身后双眼一闭开始会起了周公。

六十四层外。

纯美式的摩天大楼，却因着主人的恶癖好，居然硬是在六十层上建起大块平台来挖了泳池，周围还有藤椅三两只。漂在水里浮浮沉沉时，燕来发誓，他听到了缩在藤椅上晒日光浴的三两比基尼美女的窃窃私语。

“呀，社长又扔人下来了呢。”

半个钟头后，湿漉漉的燕来被再次领回六十四层时，御景前刚刚好结束一段非常完美的白日梦。意兴阑珊地睁开眼，恰好看见落汤鸡样的燕来出现在门口，御景前又笑了。

“呀，白先生，你好勇猛，鼓掌！”

说完，居然真就有模有样地鼓起掌来，噼里啪啦。

燕来只是脸色苍白地看着，不见一点笑模样。御景前奇怪地很。

“死里逃生不觉得开心吗？你刚刚从六十四层上跳下哎。”

虽然是狼狈地摔进泳池，但至少勇气可嘉。

燕来却也没见多开心，只木然的眸子望回来，良久才嘶哑着嗓子开了口。

“这样，我们的交易算是达成了吗？”

御景前的回应是很不雅地打个呵欠挤出两滴可怜兮兮的泪珠子。

“既然是谈生意，就该有看得见的利益才对。要想跟我谈，可以，先拿出你的诚意来。”

有那么一会，燕来很想冲上去把那个笑得天花乱坠的妖孽生吞活剥了。楼都跳了还不够诚意？要怎样？真正死翘翘后再从地狱里爬回来谈？

当然，也只是想。燕来在这种时候拿出了最大的耐性。然后用实际行动充分诠释了什么叫做人在屋檐下。

“你还有什么条件，一道讲出来吧。”就是要我继续跳楼供你消遣也没事，我可以一直跳一直跳，直到你看腻为止。

“所以说，你们几个里，我最最喜欢你。聪明识大体，又干脆，从来不擅长拖泥带水。”

终于舍得坐直了身的御景前，细长眸子不甚在意扫过燕来的人，最后干脆停在了后墙上，像是瞧见什么稀罕物样，眼里有可疑光亮噼啪作响。

“给你一个月时间，拿出件像样的配方，让我满意了，我们便正式坐下来谈你的交易。”

所谓不平等交易，大约也不过如此了。

明明知道自己是被无限制压榨了，燕来却没有说不的权力。还能如何？既然已经豁出去，也有了搭上自个性命的觉悟，这点门槛，还算苍天厚爱。

于是，燕来用感恩戴德样的颤嗓说，谢谢。

“门口那边，不送。”

御景前懒懒摆手，索性自顾转了身坐对窗户。不多会，身后便有了接连的开关门响，然后，房间里便静了。很安静很安静，所以能依稀听到窗外传来的，女子热切的交谈与开怀的笑。这是个适合用窗明几净来对比室外明媚阳光的好天气，适合一切户外运动。

当然，也适合出去谈个恋爱或者来次露水情缘等等等等。

御景前却发觉自己已经老到连安稳坐在房里隔窗晒日头都嫌太累的地步。坐不住了，就起身到窗前探出大半身子低头看，能看到三两藤椅上方的阳伞，还有反射着日光的泳池。微眯了眼时，运气好了偶尔也能扫到风尾。

生活很美好。

他御景前却没了兴致。

然后，房门又悄无声息地打开来。若非天性里的警觉，这种时候，若是有人进来偷袭只怕也能成功。御景前却懒得回头，只继续维持着大半身子悬在半空的摇摇欲坠来回应不速之客的到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