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担心爹地,所以不能来看爷爷?”白世勋挑眉。
“到现在爹地还躺在床上没有醒。僮僮又想爷爷,忍不住就偷偷跑来了。”
盛僮嘴撅得高,奶声奶气里还有隐约的哭音,再配上一张天使样的小脸,让谁都觉能把这小人儿惹哭了是天下最最可恨事一桩。
可惜了,宁非远不在。否则,让他瞧见盛僮此时的表演后,只怕会笑成内伤。哈,除了盛家人,这世上恐怕没有谁能抵挡盛僮的眼泪攻势。
恐怕,也没有几个人能识穿那无辜小脸后藏着的恶魔心。
“好僮僮,不哭,不怕,有爷爷在,没事,没事了。”
碍于外人身份被隔离在花园外的祝七,却没有忽略两人相逢后的只言片语。一直安安静静地听,多少还是听出了端倪。那个白老先生,大抵是从真心里疼爱盛僮,多少教人宽心。只是,再听盛僮的话,祝七却总觉什么地方有些不对。不知来龙去脉的祝七,自然不会知晓盛年博弈整夜都换不回开口求助机会却教盛僮三言两语再加眼泪攻势轻松搞定扳回公司内战大捷这码事。
得不出个所以然,祝七只能归结为,盛僮脱去那超人的智商与略带阴暗的性格后,骨子里还是个需要很多很多爱的八岁小鬼。
胡思乱想里,却突然听到有人在唤自个名。茫然着抬头,这才发觉是盛僮远远地在冲自个招手。正犹豫着外人不得踏足花园之内,瞥见白世勋也微微颔首了,祝七这才迟疑着走了过去。
“爷爷,这就是爹地刚刚帮僮僮找来的奶爸,叫祝七哦。”
盛僮腻在白世勋怀里,假哭过后的脸颊上有浓浓红晕,愈发显得人像瓷娃娃一般。
而祝七,只瞧见了白老爷子脸上一瞬间凝住的笑。
“僮僮的,保父?”
白世勋不动声色里将眼前站着的沉默男人里里外外看了个遍。干净又寡言的男人,安安静静地站在那儿时,存在感模糊到教人觉得那人等同于空气。
可是,某个片刻里,又突兀到教人觉得那人的存在简直就与周遭格格不入。
一个真正矛盾又奇异和谐的古怪人。
“是。”
祝七低低应一声,人顺势低了头,一并错开白世勋审读的视线。凭心而论,那人投来的视线里并没有太多隐晦的东西在其间。相反,纯粹直白的注视,符合雇主与佣人之间的对视标准。
可是,祝七依旧觉得不舒服。
那种感觉。别开脸的瞬间,祝七想到了一个陌生到这辈子大概从来没曾派上过用场的词。
毛骨悚然。
没错。
“男人,很少有愿意委屈了自个做起保父工作的。依你的条件,应该也不难找到合适的工作。”白世勋继续发问。
“盛先生帮过我。”简单明了直白。
“哦?”
白世勋眉头一颤,却又顺势低了头冲怀里的宝贝大大笑。
“月下这会该是睡醒了。难得过来一次,要不要去瞧瞧她?那小丫头最近可是一直在念叨着自个的僮僮哥哥呢。”
“好。”
异常乖巧的盛僮,笑嘻嘻里利索地跳下白世勋的膝,再歪了脸瞅瞅祝七,又咯咯笑了出来。
“祝七,我要去看月下了。你陪白爷爷好好聊会哦。爷爷一个人在花园会很无聊的。等爷爷累了,你再去主屋那边带我回家。”
卖七没商量。
“鬼机灵。”白世勋也笑,眉眼全都舒了开。“去吧。”
得了允,盛僮无偿赠送祝七亮瞎眼的笑后蹦蹦跳跳跑出了后花园。一时间,偌大的后花园,就只剩满目的花花草草陪伴左右。
风来,草儿扭啊扭。
“七月。”白世勋缓缓开了口。
祝七动也不动,脸像是僵掉。
“一年前,他们说你坠崖身亡,我不信。那么要强的孩子呢,怎么会被区区的海水断了后路?所以,我一直在等,等你重新出现的那一天。”
平缓的嗓音,却还是有了轻微的颤意。向来不肯服老的白世勋,在某个叹息的片刻里,还是流露出老人该有的疲惫三两。
“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还在介怀?你知道,我并没有怪罪你。”白世勋露出了某种长辈的笑意。“回来了,为什么不肯来见我?”
长长久久的沉默,沉到教人总觉站着不动的人早已神游天际。白世勋也好脾气,不急不恼气定神闲,端得就是奉陪到底。
最后,还是祝七开了口。
“你认错人了。我叫祝七,不是你口中的什么七月。”
终于肯抬了头正眼看人的祝七,脸上平平淡淡波澜不生。
“在认识盛先生之前,我只是贫民窟的无业游民。因为受过盛先生的救助,所以才会出现在这里。我的职责,只是照顾好僮僮的饮食起居。”
担起什么七月的身份,对不起,Notmybusiness。
“你……”
大抵是没料到祝七会抛出这等言论,白世勋梗了梗,最后还是无奈一笑。
“算了,你不承认,我也不勉强你。既然回到盛年身边,就好好过。有什么困难,来这儿找我。”
祝七微微眯了眼。
“瞧着你也不乐见我这把老骨头,去主屋吧。月下一瞧见僮僮,非要闹个半日不可。从前你住的房间,一直有人打扫,累了就在那歇会。晚上就留下来一起吃个饭。”
祝七不点头不摇头的,转了身就走,一点没耽搁。
等人远远出了后花园了,白世勋这才轻叹一声。
“老徐,让燕来过来。”
道场。
燕来的拳挥得很利索。
明明被占便宜被呛声的是盛家大宅里的某某,最后上了头的却变成他最无关紧要的闲人一枚。气?不,不气,不过是嘴巴沾了点别人的口水,得不了病死不了人,有什么可气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