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的嗓音低沉而清脆,好像“沙沙”作响的竹叶,带着一股蛊惑心智的力量,“芍药,其实你已经死了,死在你将心剥离自己的那一刻,你活着,不过是因为你有强烈的执念。你想要找到自己的心,还有一直活着的喻温。”
“不过,你的执念只有在喻温死后,你才会想起来。”随着青竹的语音落下,芍药随即昏迷在地。
青竹认为,想死的人无非都是没有了活下去的目标。她便给想死的芍药一个活下去的目标。
想死的人,得到了一个必须活着的目标,那还死得了吗?
青竹随后便离开了,火焰造成的伤势很严重,她要找个地方养伤。
芍药清醒后,只记得是青竹将自己救到了这里,其它的便都不记得了。
净光五年,七月初三,扬州。
在重重夜色的包围下,芍药一袭绛红色衣袍飞到喻家宅区的空中。三千青丝在空中张扬的飞舞着,芍药的眼眸中迸射出仇恨的怒火,嘴角却笑得张扬。
“喻温!我说过,我若是没死!就一定要杀了你!你欠我的东西,太多了!”
芍药在空中一挥衣袖,猛烈的火焰便开始燃烧起来,喻家众人从梦中惊醒,四处逃窜。四周都是惨叫声,哭闹声。
恨意扭曲了芍药的心灵,若是以往的她,一定做不出来这样的事情。
火光烧红了漆黑的夜空,众人的惨叫让芍药感觉一阵阵的解恨!
喻温自然知道是什么原因使得芍药性情大变。他站在屋顶上,身姿依然卓越,目光却极其悲凉。半响后,喻温主动跳入火海中,火光将他卓越的身姿吞噬。
芍药笑得开怀张扬。大笑数声后,芍药再一挥袖,原本逃离火海的喻家人被一股力量重新扯入火海中。顿时,惨叫声不绝。
火光照耀着芍药张狂的脸,云鹤冷眼在低下看着,完全没有出手救助喻家人的意思。
回忆到了这里,便没有再继续下去的必要。
温暖的光芒再次出现,将寻心包裹起来。一旁的青竹惊讶的看着金光包围住寻心,然后逐渐消失。金光逝去,寻心也消失了。
如果……如果喻温和牡丹妖在一起了,我还会是现在这个模样吗?
我有没有可能找到一个喜欢的人,或者和其它的小妖一样,无聊的时候就修炼一下,每天东逛逛西逛逛,开心得不得了?
我做了这么久的交易,性质也已经变了。当初只是想凑齐足够的心,最后它们炼化,变成我的心。现在还寻找他人的心,是想看他人的故事。
或喜或悲,或爱或恨,那是他们的情感,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
明明很多次,他们都可以获得最好的结局,可为什么到头来,大多是生死离别,天人永隔呢?
是这世道不公吧!天帝不仁,凡人不义。这世间的太多东西都阻碍了一对又一对的有情人,迫使他们在爱恨中别离。那个时候,我总是羡慕,为什么他们可以有一段这样刻苦铭心的爱恋,而我却只有一段空白残忍的过往。
当主人公变成自己的时候,我这才明白,我羡慕的东西,正是我厌恶的东西。果然啊,个中滋味只有当事人才清楚。
我一直认为金鱼姬是愚蠢的,现在才明白,她只不过是舍不得放手。就如同我愿意呆在银光界中度过孤寂的三年,琼儿也愿意忍受剔骨之痛一样,为了自己愿意的人,一切都值得。
如果说,天地允许人妖通婚。喻温和牡丹妖是不是就有一个美满的结局,我是不是就不会浑浑噩噩的度过这么多年,金鱼姬是不是也不需要纠纠缠缠?
如果说,天帝足够仁慈。小水妖是不是就不需要为那场天罚而牺牲,白若雨是不是就不需要孤独一生?
如果说,这世间没有那么多的污秽。那个士兵是不是就不需要许下让“大家活着回家”的愿望,那个可怜的被制成人偶的姑娘是不是可以像其她姑娘一样,亭亭玉立的长大,那个寡妇是不是不需要背着克服的骂名苟延残喘的活着?
寻心怒火中烧,愤怒的瞪圆了眼睛冲着天空吼道:“天地不公!天地是一切灾难的源头!”
云鹤已经不知道消失到哪里去了,远处小公子和白鹄皆惊慌的望向寻心的方向。
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若是让天帝听到了,寻心会死的吧……
一定会降下天罚的吧!
小公子不顾伤势,和白鹄一起匆匆忙忙地往寻心那里跑去,试图阻止寻心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来。
云鹤一头乌发彻底变成了银白色,他仙气消耗的很严重,已经连障眼法这样的小法术都使不出来了。倒转时间是一种禁术,使用的动静很大,天帝不可能不察觉,他还是得赶紧离开寻心身旁,免得连累了寻心。
云鹤低着头,银白色的发丝倾洒到胸前,他一只手捂着胸口,一只手扶住树干。
他听到了寻心刚才的怒吼,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天帝平常不记仇,不代表遭到挑衅后还会不记仇。旧仇加新仇,天帝一定会降下天罚的!
云鹤连气都来不及喘,强忍着胸口处传来的剧痛,慌忙往回跑。
一定要救下寻心!
寻心此刻全然不知自己已经引来了三个人的担忧,怒火烧毁了寻心的理智。此刻的寻心像极了那年喻家惨案时的模样。
明明无风,发丝却张扬的在空中飞舞,绛红色的衣袍也凛冽的舞动起来。寻心身上充满了戾气与怒火,煞气蔓延到了寻心的眼眸中,使她的眼睛被怒火和煞气染成了猩红色。
寻心不顾一切往上冲,“天帝不仁!我便破了你个天帝!”
天帝坐在宝座上,周围是一群面面相窥的神仙们,中间放着个水镜。水镜里清晰的倒映出了寻心往上飞冲的身影。
寻心扭曲愤怒的面容和那句大逆不道的话,让天帝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
云鹤赶到的时候,寻心已经冲了上去,云鹤再克制不住伤情,气急之下口中喷出一口淤血。
云鹤的月白色衣袍上沾染上了不少猩红色的血液,银白色发丝也凌乱的披散开来。他此刻却顾不得自己一向非常注意的仪表,担忧急切的望着天空中逐渐远去的绛红色身影。
小公子和白鹄竟还没有云鹤来的快,寻心都消失在了天空中,他们才赶到寻心原先待着的地方。
寻心杀气沉沉的刚触及天庭的第一道防线,天兵们的长矛还没来得及指着寻心,一道天雷便以凌厉的气势划破云雾,直直的朝寻心劈来。
这天雷是天帝降下的天罚,寻心只不过是妖仙的境界,根本就抵挡不住。一声惨叫后,寻心从空中跌落地面。
寻心嘴角的鲜血未来得及擦拭,在寻心惊恐而愤怒的目光下,又一道天雷劈了下来。
天雷一触及到地面,地面里面就变得一片焦黑,周围十里以内的草木都被劈成了焦黑的木炭。寻心凄厉的惨叫起来,绛红色的衣袍都被天雷劈得残破不堪了,寻心极其狼狈的趴俯在地上,发梢都焦卷起来。
又一道天雷劈了下来,云鹤根本就无法从天雷的猛烈攻击下救出寻心。小公子和白鹄更是在一旁干着急。
“啊啊啊!!!”寻心凄厉的惨叫听得云鹤胸口发疼。
天雷已经连续劈了四道在寻心身上了,寻心根本扛不住第五道天雷!
云鹤月白色的身影从小公子身旁一闪,扑到了寻心的身上。
天雷准确无误的轰到了云鹤的身上,云鹤在剧痛中将寻心护在身下。云鹤原本的伤势就不轻,现在替寻心扛了一道天雷,他的眉头都皱的紧紧的。他将牙齿也咬得紧紧的,汗水像雨滴一样滴落在寻心的发间。
寻心迟疑的望着云鹤,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忽然,寻心的眼泪像是止不住的水龙头一样流了下来。寻心用白皙的手抚上了云鹤的脸,目光却被自己的泪水弄模糊了。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寻心双手捧住了云鹤的脸庞,泪眼朦胧。云鹤闷哼一声,身躯一软,却又很快重新坚韧起来。云鹤艰难的朝寻心绽放出了一个笑脸,道:“不为什么……”
一道又一道的天雷劈下,云鹤坚强的扛着。寻心感觉自己的眼睛坏掉了,不然为什么总是不停的流着泪。
小公子几次想冲过去将云鹤和寻心救出来,都被白鹄拦住。
十五道天雷轰完了,云鹤的身躯在天雷结束的那一瞬间软了下来,并且逐渐变得透明。寻心心中已经不只是悲痛了,她也说不清楚是怎样的一种情感,但她知道很难受。
寻心咬着下嘴唇,努力不让自己痛哭出声,眼泪却不停的流淌,划过脸庞,最后消失在发间。
云鹤气息紊乱的趴在寻心的身上,用指腹轻柔的擦去寻心眼角的泪水,用尽全力温柔一笑:“别哭……”
云鹤化作一阵青烟,随着一场清风散去。
寻心不敢置信的望着消散的青烟,试探性的唤道:“云鹤……”
回应她的只有万籁俱寂的沉默。寻心的眼泪在眼眶打转,她咬住下唇,努力控制着眼泪。下一秒,她的泪水奔涌而出,她终于放弃抵抗,痛哭出声……
白鹄望着寻心悲痛万分的模样,不禁靠住了小公子,泪水也流淌而出。小公子此刻完全没有了泡妞的心思,低着头,肩膀轻微的耸动起来,轻微的抽泣声让白鹄看到小公子脆弱伤心的一面。
寻心拼命捂住眼睛,泪水却彻底不受控制,从寻心的指缝中滑落,碎开成一朵朵的小浪花。
她重建起来的世界,又塌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