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奴一滞,不知为何心底漫起无边的苍凉,沉默片刻后淡淡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云玥儿不是病了吗,你为什么会找到这儿来?还有,桑梓没有陪你一起来吗?”
赫连湛笑得无奈,“兰儿,你这么多问题,教我如何回答?”
越奴垂下眼眸,闭了嘴不说话。
赫连湛眸底掠过丝丝失落,唇角的笑意也暗淡几分,“那夜我从芷兰宫回去,便看到玥儿昏厥在地上,我心急如焚,立刻遣了夕颜去诊治,想到明日之约,我便去芷兰宫找你,谁料除了桌上的一纸书信外,没有你的一丝身影。”
越奴一怔,“什么书信?”
赫连湛眸色一深,“不提也罢,你走得离奇,今日所见,更加肯定是四哥所为。”
越奴抿唇一笑,微涩,如果不是赫连玦的出现,你就会一心认定是我下毒伤害了云玥儿吧?
赫连湛见越奴落寞神色,心头一疼,指尖抚上越奴的脸颊,轻轻道,“兰儿……是我误会了你……”
越奴一滞,转开眼眸淡淡道,“这沙漠里的烈日果真灼热,衣服都干了。”说着便要起身去拿衣服,手腕立即传来被拉住的力道,随即响起赫连湛受痛的闷哼,越奴心头一紧,还是直直缩回了自己的手,转身去拿已被大地烘烤干的衣服,给赫连湛披上,自己坐在一旁,静垂着眼眸小憩。
身旁时不时传来赫连湛低低的咳嗽声,越奴心内烦乱,转眸瞥去,只见赫连湛捂着嘴巴,俊眉紧蹙,似在极力抑制着咳嗽,见越奴望去,抬起眸来,泛着疲惫的双眸涌上一层歉疚的暗芒。
越奴心底闷闷一痛,咬咬牙,终究还是侧过身去,将水袋递到赫连湛唇边,赫连湛一滞,抬眸轻轻一笑,分明是俊雅惑人的笑意,却在眸底暗涌着一丝孩子般恶作剧得逞的得意,待唇触及水袋,却是眼眸一怔,随即转向越奴。
越奴见赫连湛眼神,一怔,“怎么了?”
赫连湛只淡淡一笑,“我不渴。”
眸光掠过赫连湛干得近乎开裂的嘴唇,越奴心下疑虑,转过水袋往里一看,不由心惊——水袋本为唐珏所用,已被他饮去小半,本来还剩大半可以撑些日子,可是方才手抖之余,竟将水袋里剩下的水都泼了出去,现在水袋里的水已所剩无几,几口便能见底。
越奴正忧虑着,手上传来一阵微凉,抬眸望见赫连湛温和却认真的眼眸,“兰儿,带上水,向东走去,一百里之内便是游牧族,我曾途径那里,那儿的人都是热情好客,绝不会伤你,到时候你再……”
“我不走。”越奴冷冷打断赫连湛的话。
赫连湛一滞,阴沉了眼眸,“兰儿,不要胡闹,你要清楚在大漠里没有水意味着什么。”
“正因为我知道那意味着什么,所以我才不会走。”越奴冷冷道,心底却是钝钝地酸痛起来,当年,她安葬了娘,独自一人前往罗暮国,那片大漠上的经历,她此生都不会忘记……
赫连湛触及越奴眸底的痛,不由一怔,轻柔了语气,“兰儿,听话。”
越奴转眸望着赫连湛,抿着唇角淡淡一笑,那笑一点都不似困在绝境之中的人,反倒明艳动人得往甚于平日,“赫连湛,我何时听过你的话了?”
赫连湛怔住,阴郁的眼眸瞬间的迷离,一瞬过后,阴霾不在,有的,只是暗沉翻涌的流光,与说不清道不尽的柔情和怜惜。
越奴转开脸去,淡淡道,“不要误会,你是因为我才步入大漠,也是因为我才受的伤,我有责任把你带出去。”
赫连湛轻轻笑着,点点头,乖巧应着,“唔,我不误会。”
闻此回答越奴一滞,硬倔起的淡漠里生出几分无奈来,“天色也快黑了,今日便好好休养,明日一早我们便动身吧,即便桑梓能追上来,这么远的地方恐怕也要费些时间。”
赫连湛点头应着,想要直起身子找个更舒服的姿势,却触及了手臂的伤,苍白的唇微微战栗着,显示着他强忍的痛,越奴敛了敛眸,终于还是做不到熟视无睹,上前小心翼翼揽住他的手臂,正想扶他坐起来,赫连湛却顺势一头倒在她怀中,越奴一惊,垂眸间只望见赫连湛微微上扬着唇角,俊颜还透着一丝虚弱与疲惫,气息却已深重均匀起来,怎么看都是困顿之极而酣睡的模样。
越奴尝试着抽出自己的身子,可是一动,赫连湛的头便随着她倒下来,一时推开了,又迅速像芦苇一般软软地靠下来,越奴被他的孩子气逗得直想笑,然而笑意还未到达嘴角,就已滞在喉间,越奴垂下眼眸去望赫连湛熟睡的脸庞,触及他唇角分明是奸计得逞的笑意,苦涩便带着复杂在心底沉沉蔓延开来。
是多年期许落到至今还会被他怀疑的失落,还是为他会亲自来找她而喜悦,她已然分不清了,只是隐隐钝痛的心脏清晰地告诉着自己……
肩上的身躯微微动了一下,越奴一怔,垂眸望着赫连湛,看他神色安然,知道他现在是真的睡着了,一直为淡漠所掩的眼眸微微一滞,暗涌起丝丝纠葛的情深,青丝飞扬,覆住了眸底的忧伤,“七哥,你知道吗,今日那番话,越越是认真的……”
由于大漠里昼夜温差极大,越奴生怕赫连湛会受寒病情加重,几乎将所有的被褥都盖到了他的身上,心事烦乱,亦无法安眠,越奴索性睁大了眼睛保持着警觉,直到一丝阳光自帐篷外投射进来,越奴才松了口气,合了眼小憩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