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刀剑没入皮肤,溅起血光的声音,越奴怔怔,惶然抬眸望去,双眸却再次被大掌覆下,耳畔响起赫连湛闷闷的声音,“兰儿,不要看,再忍一会儿就好。”
心头狠狠一痛,翻涌起道不尽的酸楚,指尖紧紧扣住赫连湛的衣领,越奴低低垂了眼眸,努力哽咽下喉间的愤怒。
“哈哈哈哈哈,七弟,你还是没有改掉你的慈悲心肠,难道这几年的生活没有告诉你,做皇帝最要不得心慈手软吗!”赫连玦猖厉的笑声自身后传来,带着深深的嘲讽和轻屑,“奴儿,你选择的男人就是这般懦弱,看清楚了吗?现在你到我身边来还来得及。”
越奴一滞,缓缓转过身去,双肩随即扣下一双指尖,赫连湛的声音急急传来,“兰儿,别去!”
越奴抬眸轻轻一笑,“恩,放心,我不会跟他走的。”长指勾住赫连湛的指尖,越奴转过身去,苍凉的背脊贴着赫连湛宽厚的胸膛,说不出的安然,“怎么,你以为我会跟一个利用我来刺伤别人的男人走?赫连玦,你是高估了自己的魅力,还是低估了我的眼光。”
赫连玦一怔,眸底划过几分兴趣的流光,“奴儿,伤你也是我的逼不得已,只要七弟乖乖交出皇位,你大可不必受这么多苦。”
越奴冷冷一笑,“倘若江山落入你这样卑鄙无耻的小人手里,这天下可要大乱了,我虽不是你们朝天国子民,但我夫君却是朝天国皇帝,无论是炼狱还是极乐,我都甘愿永世相随,生死相依。”
赫连玦一滞,眸色阴厉起来,“奴儿,我可还记得你接近赫连湛的目的,你不会是假戏真做了吧。”
越奴轻声一笑,眸光潋滟,“若非死别,绝不生离。”
赫连玦浑身一震,清亮的眸底不知为笼上一层迷蒙,一瞬之后,复又抬起眼眸,暗黑的瞳仁死寂一片,不见丝毫情思,“赫连湛,姬越奴如若没有女帝身份,她就什么都不是。唐珏和姬越奴,你选择谁。”
赫连湛一滞,长指扣上越奴的腰际,清冷的声音同样不夹杂一分情绪,“如果你觉得唐珏能帮助你,尽管拿去。”说着,沉静的眼眸直直望向赫连玦,“但是,倘若你再纠缠兰儿,我,必不饶你。”
赫连玦覆下眼眸,长指一伸,倒在不远处的唐珏便仿佛被什么吸纳了一般,迅速飞到马背上,赫连玦长衫一掀,翻身上马,一阵狂风而来,掠起他墨般的黑发,青丝过耳,露出一张英挺冷峻的脸庞,赫连玦微微侧了脸,狭长的凤目凝向越奴,唇角勾起似笑非笑的戏谑,“奴儿,我们后会有期。”言罢缰绳轻勒,骏马仰天长嘶一声,雪色的鬃毛飞扬仿若追逐着西风,马蹄溅起卷卷黄沙,转瞬的时光,大漠只余下昏黄的地平线。
越奴轻轻松了口气,然而想到好不容易找到的唐珏竟被赫连玦带走,一颗心又沉重起来,正想转过身去检查赫连湛的伤口,腰际的手却陡然加大了力度,越奴一滞,低低唤道,“赫连湛……”
“他与我,都是母妃的亲生孩儿。”低哑的声音带着潮湿,静静在耳畔响起。
越奴怔住。
“当年母妃生了四哥后,遭到后宫女人的嫉妒与陷害,为了保护四哥,她答应将刚刚出生的四哥过继给当下受宠的贤太妃,谁知贤太妃表面疼爱四哥,私底下却常常虐待他,后来母妃有了我,地位也愈发稳固,便想要将四哥要回去,当今太后却生怕拥有两个儿子的母妃会威胁到她的地位,不但拒绝了母妃的请求,还威胁她说这一生都不得认四哥这个儿子,否则,就让四哥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母妃没有办法,只有偷偷看着四哥哭。
由于母妃身份的特殊,宫里的人对我们都是百般不屑与刁难,那时候,对我们最好的就是我们的大哥,由于当今太后十分受宠,大哥一出生便被封为太子,地位一直很稳固,可是谁都不知道,丰神俊美而才华横溢的大哥,最厌恶的都是宫闱生活,他喜欢在静寂的竹林抚琴,他喜欢与我们在溪边饮酒作诗,宫外的生活对他而言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天涯,相反,自小就备受冷落的四哥一直都是野心勃勃,沉静之中蓄势待发,大哥曾开玩笑,说要将太子之位转给四哥,四哥当时只是笑而不言,那时大哥喝醉了,没有看出来,可是我知道,四哥是当真了。
后来,大哥恋上了一个酒家歌女,三天两头往宫外跑,太后知道后勃然大怒,为了了断大哥的心思,她竟下令杀了那歌女的全家,大哥终于崩溃,大闹德阳宫,说要禅让太子之位给四哥,可却在那时,四哥带兵闯进宫来,大哥本已无了求生之愿,自己举起了乱党的剑自刎了……父皇怒极痛极,急火攻心,很快便病倒了,母妃痛心疾首,苦苦哀求我要救四哥,而我想要救四哥,就没有别的办法,只有,我登上帝位……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大哥喜欢的歌女,早已与四哥私定了终生,因为大哥的关系才会不明不白惨死在乱剑之下……那时我才知道,原来沉静不爱笑的四哥那么憎恨我和大哥,我抢走了母妃,大哥抢走了他心爱的人,大哥死了,他有太多的怨恨无处宣泄,后来我想到,也许那时四哥亦是抱着求死的心带着乱党闯进宫来,是我,是我没有让他死,让他继续这样痛苦地活着……”
身后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潮湿,越奴的心仿佛被什么碾着一般,痛地呼吸不过来,只有指尖紧紧环上扣在腰际的那双大掌,想要给予那冰凉的手仅有的温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