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浓烈的血腥之气,越奴刚刚迈进云家大门,就不禁捂住了口鼻,一颗心,随之提到了嗓子口,脚下一时发软,走路竟有些踉跄起来。
桑梓急忙扶住摇摇欲坠的越奴,越奴摆摆手,急道,“别管我,快去找他!”
桑梓微微踌躇,抱臂行了礼,“娘娘小心着些!”随即飞身而去。
越奴扶着墙一步一步往里走,本该明亮热闹的大堂,此刻却是沉寂一片,地上横躺着几具尸体,越奴认得他们,那是云玥儿的丫鬟小翠,还有李管家、厨房的张婶,越奴虽只见过一次,却犹记得他们当时的音容笑貌,往昔的慈爱和关怀此刻却变成了具具冰冷的尸首,鼻尖酸涩,越奴微微合起眼,努力不让自己哽咽出声。
忽然,后院传来低低的说话声,越奴心一惊,脚步踉跄着急急跑去,不料脚下一滑,身子不稳,便狠狠摔到地上,溅起的血污沾染了面颊,冰凉的地面触及红肿的手臂带来撕心的疼痛,越奴却顾及不得,狼狈地挣扎起身,急急跑向后院,后院之中,横七竖八躺了一具具黑衣人的尸体,焦急的眸光盘旋片刻,触及半跪在地上那月白的欣长身影,越奴只觉心脏顿顿一痛,所有的担心和焦虑都化为一股温热却酸涩的暖流,自心底向眼底蔓延开来。
“七哥……”喉咙堵上难言的苦涩,越奴低低喃喃着,一步一颤走过去,然而脚步触及那个月白的身影,却陡然僵滞在原地。
凄凉的白,映着点点血红,耀眼如冬日的红梅,美艳得心惊,而在那鬼魅的月白之中,云玥儿泣不成声,墨发浸染着鲜血,晶莹的泪止不住地落下,滴滴落入赫连湛怀中,赫连湛静垂着头,青丝随着轻风微微飘起,隐露出俊美无双的容颜,凤目微微泛着红晕,长指轻轻扣在云玥儿头上,一下一下为她梳理着长发,薄唇轻吻在云玥儿额头,低低说着什么,轻风无声,落花无意,时间仿佛停滞在这里,这两个紧紧相拥的,满身血污、却是犹如绽放在池中白莲的身影,这个,没有任何人可以打扰的世界……
脚下的步,生生地摇曳着,却在一瞬,坚毅而苦涩地止下,眸光触及不远处云父云母的尸首,越奴心中一痛,落下了眸光,许久的静寂,越奴缓缓走上前,蹲下身,淡淡道,“快离开这里……”
月白的身影微微一滞,仿佛初醒过来,怀中云玥儿凄厉哭道,“我不走!爹和娘都在这里,我不走!”
越奴微微一滞,迅速转开脸,“随你。赫连湛,马上离开这里。”
赫连湛转眸深深望着越奴,沉声道,“兰儿,给玥儿一点时间……”
越奴深吸一口气,冷冷道,“他们的目标就是你,一旦得知你还活着,必定还会再来,乘此时间赶紧回宫去!”
赫连湛一怔,垂眸望着怀中的云玥儿,柔声道,“玥儿,这儿不安全,跟我回宫去,可好?”
“她不能入宫。”越奴淡淡道。
赫连湛眸色一深,“兰儿,你在说什么?他们已经知道了玥儿的存在,玥儿只有在宫里才安全!”
越奴摇摇头,坚持,“她可以去任何地方,唯独不能是宫里。”
云玥儿怔怔抬眸望着越奴,眼中泪光依然闪烁着,无助可怜,“兰姐姐,我已经没有家了,我不跟着湛哥哥走……还能去哪里?”
越奴心脏一痛,却是垂下了眼眸,清冷道,“我可以送你去另一个国家,你在那里会很安全,没有你,你的湛哥哥也会安全许多。”
“兰儿,不要胡闹!”赫连湛看到玥儿怔然的无辜,终于不忍,对越奴低怒道。
越奴咬了咬牙,“赫连湛,云玥儿入宫会有什么后果你再清楚不过。”
赫连湛径自抱起云玥儿,居高临下望着越奴,凤目里尽是冷然,“如果爱妃是担心朕的安危,那大可不必如此费心,朕自会护己周全,这段时日爱妃还是一个人冷静冷静吧。”
越奴只觉心脏一钝,有一种窒息般的痛翻腾着,在喉咙口冒出一股腥甜,唇角却漾出一抹鬼魅动人的笑意,“看来,皇上是有了新欢要丢下旧爱了?”
赫连湛一怔,眸光沉碎,许久,清清淡淡道,“兰贵妃不识大体,无理取闹,自今日起就禁足于芷兰宫反省,直至朕召回。”
越奴抿唇一笑,轻轻俯了俯身子,漾下满心苦涩泪,“是,臣妾遵旨。”说着直直起了身,甩袖而去。
赫连湛静眸望着那抹明艳而决绝的身影,眸光沉杂,不辨喜怒,身后,桑梓上前一步,忧声道,“皇上,兰贵妃她……”
“不必多说。”赫连湛淡淡打断桑梓的话,垂眸望着怀中泫然欲泣的云玥儿,轻柔了声音,“玥儿,别怕,湛哥哥不会丢下你一人承受这些。”
云玥儿低低点点头,转眸望着越奴离去的身影,不无担忧道,“湛哥哥,兰姐姐她……”
赫连湛呼吸一滞,缓缓摇了摇头,“无碍,她……”
沉寂了许久,却依然没有下文,云玥儿不解地抬眸望去,却望见赫连湛沉碎的眼眸,那幽暗如深潭的眼眸,仿佛有什么流光暗涌着……
对于越奴满身血污的狼狈回归,一回来还被宣旨禁了足,芷兰宫的小宫人们都是惊慌困惑不已,君心难测,谁会料到前一刻还被赐予上好狐白裘、宠冠六宫的兰贵妃竟会在下一刻遭到冷落以至被禁足呢?
越奴无心应对那些各色各异的猜忌眼神,回到芷兰宫只觉身心疲惫,身上又烫又痛,在凉水里了许久后却再没有力气多走一步,软软便倒在了软榻上,这一倒下,便是多日。(未完待续)